第17節(jié)
紫色雷電轟鳴而至,對上這龍族青年。 頓時,強光吞沒所有人,大海被這力量推出巨浪,洶涌地撲向遠方。 海中的少年黑龍本已經(jīng)傷痕累累,精疲力盡。這海浪像是一堵墻一樣砸了過來,一片白光之中,他恍惚間變回人類,身邊紊亂洶涌的水流忽然消失不見。 待到光芒散盡,他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便看到自己懸浮于海面之上,周身被透明的圓球包裹,濺起的海浪全部被透明的壁邊擋去。 他再抬起頭,不由得瞳孔緊縮。 只見一條巨大的白龍漂浮在海面上,它狼狽不堪,鱗身血rou模糊,不少鱗片更是焦黑一片,再也沒有龍族的優(yōu)雅威嚴,和將死翻肚皮的爛魚臭蝦沒什么兩樣。 這……這竟然真的和剛剛不斷折辱凌虐他的人是同一龍? 紫色的雷云仍然在天空翻滾,且不說其他龍是何等震驚,為首的大哥神色更是凝重陰沉。 “你到底是誰?”他沉聲道,“天羅紫霄是早已失傳的雷技仙法,你到底是從何學來的?” 虞綰抬眸,她淡淡地開口,“本座說過了?!?/br> 男人回憶了剎那,他喃喃道,“虞綰……你是虞家后代?” 他不知想起了什么,臉色多次變幻。 男人咬緊牙關(guān),過了半響,他沉聲道,“我們撤!” 他身后的二弟這才回過神來,大海之中,本來一直以原型追趕楚危樓的第四條白龍也浮出水面,將那失去意識的老三白龍銜走。 龍族離開,天空也恢復了晴朗,陽光重新落在海面上。 少年在生死關(guān)走了一遭,原本他無力抵抗、可怕如天威的白龍一族竟然就這樣撤走,大起大落的經(jīng)歷讓他有些呆滯,不知道自己是否在夢中。 直到他被輕輕地放在了一片放大的羽毛上,才恍然回神,抬頭看向前方的仙子。 他想說些什么,一張嘴卻吐出血來。 “你傷勢太重,我找個地方為你療傷?!庇菥U轉(zhuǎn)過頭,她道。 楚危樓本想道謝救命之恩,他對上女子的目光,卻怔在原地。 此時此刻,虞綰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神情。 剛剛她以一己之力面對四個白龍,即便全身而退,可還是經(jīng)歷了兇險的。 如今她淡泊冷靜,好似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就連她看他的目光,也涼薄至極,沒有感情。 似乎在虞綰眼里,他和這片大海、這天空、和飛禽走獸都沒有半點區(qū)別。 ——就好像,拯救他,也和他無關(guān)。 少年喏喏地動了動嘴唇,最終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他這一夜的逃亡,積攢了一夜的憤恨狠厲都在她淡漠的眼神中煙消云散。 渡劫中的心魘,最怕的是放不下,出不來。 仙藥將他托出困境,而記憶中女子毫無感情的眼神太過涼薄,如同冷水澆頭,讓楚危樓猛地醒了過來。 楚危樓睜開眼睛,身上已經(jīng)盡是冷汗。 他一時間都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又是誰。 直到江毅然關(guān)懷地出現(xiàn)在他的眼前。 “危樓,你突破成功了!”江毅然難掩喜色,“你如今已是化神境修士,這樣的年紀,這樣的修為,整個大陸找不出第二人與你抗衡!” 楚危樓在記憶中陷得太深,他撐起自己的時候,身體都有些打晃。 他沒有反應,沈燼倒是冷冷地說,“這個年紀又如何?比起我?guī)熃銇磉€是差遠了?!?/br> 江毅然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因為太激動而失言。畢竟沈燼的師姐虞綰老祖,在極意宗的歷史上確實是最年輕飛升的。 推算時間的話,虞綰恐怕的確會比楚危樓更早突破到第六境界。 “是,晚輩失言?!苯闳恍Φ?,“這么多年了,極意宗終于又出了一位奇才,沈師祖原諒我太過激動。” 沈燼輕哼一聲,便沒再說什么了。 他抬眸,繼續(xù)沉默地關(guān)注楚危樓。 楚危樓仍然魂不守舍,可能連他們二人說了什么都沒聽見。 過了好一會,楚危樓終于完全醒了過來。 他這才感覺自己似乎確實和過去完全不同,似融入天地之中,又高于過去的軀殼沉體。 江毅然看到楚危樓臉色蒼白的要命,他不由得蹙眉道,“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夢魘,竟然現(xiàn)在還沒有緩過來?” 正常而言,只要渡劫成功,不論之前渡劫中在精神世界經(jīng)歷過什么,都會通通放下。像是楚危樓這樣久久不能回神的似乎是極少數(shù)。 楚危樓怔怔地注視著前方虛空,他的喉嚨滑動,嗓子沙啞低沉地吐出兩個字。 “虞綰……” 這回愣住人變成了江毅然。 江毅然蹙起眉,他不可思議地問道,“你怎么知曉虞綰老祖的名諱?” 第17章 017 楚危樓整個人一震,他抬起頭看向江毅然。 “……您說什么?” 那段忽然出現(xiàn)在渡劫時的記憶片段太過刻苦銘心,猶如楚危樓經(jīng)歷過的另一個人生。 他還沒有完全脫離這段回憶的影響,名字也是脫口而出,沒想到竟然會被江毅然答復。 “你怎會說出虞綰的名字?”江毅然蹙眉道,“她也曾經(jīng)是極意宗的人,也是……嗯?” 江毅然本來想說沈燼,結(jié)果才發(fā)現(xiàn)在二人說話之間,沈燼卻不見蹤影。 “罷了,你先跟我回門派,慢慢說吧?!苯闳坏?。 回去的路上,師徒二人一直無言。 江毅然知道自己的這個弟子心思頗深,和他這個當師父的中間都有隔閡,從未完全信任過他。 就算他想知道楚危樓為何會吐出虞綰二字,恐怕楚危樓也不會主動告訴他。 回去的路上,被冷風吹了吹,楚危樓也漸漸地冷靜了下來。 他的大腦開始運轉(zhuǎn),很容易便發(fā)現(xiàn)了蹊蹺之處。 那個讓他不斷放下底線的小女孩虞晚晚,竟然和他在心魘里看到仙子虞綰一模一樣。 只不過是年紀差別,還有性格有所差異而已。 楚危樓到底還是年輕,他左思右想不明白這件事情,便低聲問道,“那個晚晚……是什么來路?” 他這一個問題,江毅然便已經(jīng)知曉,楚危樓脫口而出的那個名字并不是偶然,這孩子一定是見過虞綰仙子的樣子,所以才會反過來好奇虞晚晚。 只不過……渡了個劫而已,他是怎么看到的? 江毅然便想起了今日格外熱情、親自送藥的沈燼,以及之前他的種種不尋常舉動。 江毅然其實也不太明白,但他感覺得到,沈燼和白玉知道真相,而另一部分真相,或許要從楚危樓這里入手。 “她就是一個孩子,幾年前被我?guī)Я嘶貋?。”江毅然說。 “我不明白。”楚危樓蹙眉道,“若是沒有任何背景,晚晚這樣的孩子怎么可能住在后山,還能被宗主您親自照拂?” “因為仙人重視她?!苯闳徽f,“晚晚和我們仙門過去的一位名為虞綰的師祖長得一模一樣,而這位師祖也是沈燼仙人的師姐。所以仙人親口點名要好好待她?!?/br> 對于楚危樓而言,這段話的信息量有些大。 那段莫名其妙的記憶之后,虞綰仙子的形象似乎是縹緲而遠在天邊的,可就這樣一點點拽近了與他的距離。 “為什么?”楚危樓又問。 江毅然看向他。 “其實我也知曉的不多?!彼f,“危樓,你可愿意說出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嗎?或許我們師徒二人合力,能夠解開這個謎題?!?/br> 楚危樓便沉默了下來。 他并不確定自己是否要將他看到的那段記憶告訴其他人。 那個片段里的虞綰仙子是真實存在的,而那個叫楚遠之的男人喚他‘阿樓’,還有龍族…… 想起楚遠之,楚危樓的心猶如被人捏緊,幾乎喘不上氣來。 江毅然誤會了他忽然變得冷峻的表情,以為是楚危樓并不愿意。他心中有絲未被徒弟信任的失落,但還是笑了笑。 “罷了,你不愿意,便不說了。為師不勉強你?!苯闳痪徛暤?,“回去休息吧?!?/br> 二人回到極意宗,楚危樓回神過來,看到江宗主孤單遠去的背影,冷若磐石的心略微晃了晃。 他想起江毅然為他護法整整三十七天,之前更是將沈燼賜予的仙丹留給他用。 縱使這些年來修煉那秘籍江毅然幾乎無法插手,可是這份愛才之心,仍是楚危樓無以為報的。 他薄唇輕抿,還是跟了上去。 來到書房里,楚危樓大致講了他所看到的那段沒頭沒尾的記憶,只是掐去了夢中父親的事。 他講述之后,便看到江毅然的神情逐漸嚴肅了起來。 看到他的樣子,楚危樓有些疑惑道,“您可是想起了什么?” “危樓,你可知前世今生?”江毅然說,“或許你看見的是你的前一生,你在前世被虞綰先祖搭救過?!?/br> 楚危樓若有所思。江毅然示意楚危樓跟上,他帶他去了通天樓的寧祠高塔,將那屬于虞綰的畫像拿了出來。 “你所見的,可是這位女子?”江毅然問。 看到畫像的這一刻,楚危樓的呼吸都不由得停滯了。 他喉結(jié)滑動,過了半響才微啞地低聲道,“是她……竟然是真的……” 江毅然若有所思,他沉聲道,“你先回去休息吧,這件事容我想一想,我總覺得這一切和沈燼師祖有所關(guān)聯(lián),或許我還要再去叨擾他一二?!?/br> “可是……”楚危樓看向他,不由開口道,“晚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