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明白了這點(diǎn)，他不再跟琦哥兒調(diào)侃了，循循善誘：“混圈兒有混圈兒的好處，多勾搭幾個人，就算用不上，多些朋友也不壞，對不？”

    琦哥兒一笑：“成老師說得對?！薄皯B(tài)度端正一點(diǎn)！”成天路板著臉：“這位同學(xué)，不要臉上笑嘻嘻，暗地里策劃逃學(xué)的路線?！?/br>
    琦哥兒確實(shí)有這個打算，搭著成天路的臂膀：“甭廢話，趕緊去找海叔，打完招呼就撤，天怪冷的，我們找地兒喝一杯?！?/br>
    成天路心想，這主意蠻好。但他覺得既然來了，對琦哥兒就負(fù)有責(zé)任。他想扶琦哥兒一把，跟他會幫唐為欽和童一如是同樣的心態(tài)，雖然不贊同琦哥兒的品味，可他欣賞琦哥兒的魄力和能力。他認(rèn)為琦哥兒走的這條路，前程有限，應(yīng)該四面八方地擴(kuò)展資源，做出更容易被業(yè)內(nèi)接受的片子。

    正這么想著，他瞥見門口有個熟人，立馬拉著琦哥兒走了過去。

    “天路，你在呢。好長時間沒見你，忙呢？”說話的是個六十來歲的男人，花白的頭發(fā)茂密而爽利，方臉上的臉頰和眼袋有點(diǎn)厚重，眼睛卻清亮有神。

    “年底了，能不忙？這不跑來蹭吃蹭喝了嗎?！表槃菥桶宴鐑和其N出去，“今兒跟我朋友一起來的，和樂琦；這位就不用介紹了吧，班伍大導(dǎo)?！?/br>
    琦哥兒伸出手去，跟班伍握了握。

    班伍：“和樂琦，知道?！闭Z氣里的熱度頓時下降了幾分。這是對陌生人的拘謹(jǐn)，也是對琦哥兒評價的外露。

    他們?nèi)撕蚜藥拙?，社交性的話都說完后，成天路本著推銷不怕臉皮厚的策略，對班伍說：“我在跟琦哥兒一起弄片子呢，您有時間來指導(dǎo)指導(dǎo)?！?/br>
    班伍很意外，“你要拍電影？”

    “領(lǐng)導(dǎo)派下來的任務(wù)。不過在琦哥兒片場見識了很多，挺好玩兒的?！?/br>
    “呃，”班伍沒有掩飾住語氣里的不認(rèn)同，“新聞做得好好的，趟這渾水嘛呢，好玩兒都是新鮮勁，等勁兒過了，都是糟心事、麻煩事?！?/br>
    成天路笑著搖頭，“哪一行不是這樣，都是外面看著好。您知道我職業(yè)病，什么都想看個究竟，就當(dāng)臥底采訪了。”

    班伍不置可否，只是拍了拍成天路的肩膀，以示人道鼓勵：“我一過氣導(dǎo)演，要拍片都沒人投錢，你要有這機(jī)會，好好做吧。”對琦哥兒，他沒什么好說的，轉(zhuǎn)身跟別人聊去了。

    班伍對琦哥兒態(tài)度冷淡，成天路心里很不是滋味，可還是對琦哥兒說：“班伍人很實(shí)誠，不太會說場面話，你別覺得不舒服?！?/br>
    琦哥兒苦笑——這話當(dāng)面捅出來，他想掩蓋不快的情緒都不行了，“謝謝您了，他是拿過國際大獎的大導(dǎo)演，看不上我不是很正常的嗎？你別費(fèi)勁了。”

    成天路感嘆，“所以啊哥們兒，你現(xiàn)在拍的那些片，光掙錢沒用，在業(yè)內(nèi)沒有地位，沒法得到同行的尊敬?！?/br>
    “我要他們的尊敬有屁用，他們掏錢買電影票？”

    “你別扛了，你要不在乎，林小生懟你一句，你會火大到想把他的蛋切了？想要錢，又想要榮耀，這是人之常情。哪個拍電影的不在乎口碑？那真是爛到底了?！?/br>
    琦哥兒只好道：“嗯，成老師說得對。”

    成天路嘖了一聲，“和樂琦同學(xué)，你認(rèn)真點(diǎn)！我在為你未來打算呢?！?/br>
    琦哥兒雖然完全不想交際，但對成天路的好意，還是挺感激的。帶著自嘲的語氣，他笑了笑：“你甭拉著我到處跑了，圈里都知道你跟個爛片導(dǎo)演混一塊，有損你名聲?！?/br>
    成天路語氣認(rèn)真：“你的片爛，但你人不爛。走吧，別廢話！”

    不由分說，把琦哥兒領(lǐng)到另一個熟人跟前。能打的招呼都打完后，他們坐到了宴席上。大堂里擺了七十多桌，業(yè)內(nèi)稍微有地位的都來了。

    琦哥兒覺得出奇：“你不是做新聞的嗎，圈里認(rèn)識的人真不少?！?/br>
    成天路無奈，“坐到我這個位子，想不認(rèn)識都不行。這些年的飯局白吃的？”因?yàn)槲膴市侣勱P(guān)注度高，他們刊不得不增加影視方面的報道，也因?yàn)閳蟮赖慕嵌群蜕疃葔虼?，讀者群又多是中產(chǎn)，所以挺受圈里認(rèn)可。接著成天路又道：“說起來，你認(rèn)識的人是不多，但他們都知道‘琦哥兒’——你這些年的片也沒白拍?！?/br>
    琦哥兒覺得這不是好話，正想懟回去，就聽到海叔在后面呼喚：“你們倆來了！”

    海叔還是一身燙貼的三件套西服，身段高挑瀟灑，銀色的胡子和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連袖口的褶子都是設(shè)計過般的無可挑剔。

    海叔邁著閑雅的腳步過來了，笑瞇瞇：“到得早啊。今天人真齊，腕兒都來了，去打過招呼了嗎？”

    琦哥兒懶懶地回答：“成老師帶我去逛一圈，該磕的頭都磕過了?！?/br>
    海叔給成天路投去贊許的目光，暗想這人可真上道，難怪三十出頭就能爬到總編的職位。

    成天路卻不需要跟海叔邀功，也完全沒有拍他馬屁的必要；海叔是琦哥兒的甲方，要敷衍奉承、馬前人后地侍奉著，也是琦哥兒的活兒了。他就打算坐下來喝點(diǎn)酒、嗑點(diǎn)兒瓜子，等個合適的機(jī)會開溜。

    海叔身邊跟著個助理，是個利落的禿子，立刻給他們拉椅子，又給他們脫大衣，披在了椅背上。成天路見海叔這陣勢，平時肯定是前呼后擁的主兒，琦哥兒要伺候好海叔，肯定不會太輕松。琦哥兒這脾性，到底怎樣籠絡(luò)到這么個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