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晚什么,還不到九……”馮寬住了嘴,反應(yīng)過來什么,“哦!哦哦,抱歉,老弟,耽誤你事兒了!” 第71章 接下來的兩天,為了那紙經(jīng)濟(jì)約到底是撕還是不撕,匡正和寶綻鬧了不痛快。 “我錢都準(zhǔn)備好了,”匡正說,“把你和應(yīng)笑儂喝成那樣,活該把合同甩他們臉上!” “你甩的是合同嗎,”寶綻說,“是錢!” 他簽了個字,害他哥損失三百六十萬,沒這個道理:“我不同意?!?/br> “你有什么不同意的,”匡正不能理解,“我出錢把你買出來,你有什么……” “憑什么你出錢!”寶綻抬眼瞪著他,“憑什么我的事,你替我大包大攬?” “你這人怎么這么倔呢,”匡正理所當(dāng)然,“我們是……”是什么,他又說不出來,是兄弟?不是親的,是朋友?誰會給朋友花三百多萬,他們只是一棟樓里的鄰居,是關(guān)系稍好一些的哥們兒。 “那些酒我可以喝,”寶綻認(rèn)真想過,“只是幾杯酒,一個月給劇團(tuán)收入二十萬,我不虧?!?/br> “寶綻,”匡正看他是讓這個世道逼急了,迷了眼,“你是唱戲的,不是陪酒的!” 這話很重,打在寶綻心坎上,“戲,得唱,”他顫著聲,“酒,也得喝。” “你是不是傻!”匡正怒不可遏,“那幫人是拿你們當(dāng)玩意兒當(dāng)消遣!” “我知道,”寶綻深吸一口氣,“唱戲的就是這命,臺上給人解悶兒,臺下給人消遣,哥,你瞧不起我嗎?” 匡正怎么會瞧不起他,他是不知道怎么護(hù)著他好了:“你上主臥來睡,我一個月給你二十萬?!?/br> 寶綻笑了,以為他說氣話:“哥,這事兒你別管了,字是我簽的,我奉陪到底?!?/br> “你奉陪,”匡正將他的軍兒,“是整個如意洲在跟你一起奉陪,應(yīng)笑儂什么出身,為了你,去跟那幫孫子喝酒,你對得起他嗎?” 寶綻抿住嘴唇,半晌,“挺一年半,”他輕聲說,“一年半以后我就有三百六十萬了,到時候我去跟小牛解約?!?/br> 還是錢的事兒,匡正嘆一口氣:“我先給你拿三百六十萬,等你有了再還我,占你哥一回便宜就那么難嗎” “我拿什么還?”寶綻反問他,“哥,三百六十萬,不是一萬八!” 匡正無言以對。 “這個合同如果真簽錯了,我自個兒你不是我親哥,就是親哥,也不能這么干。” 匡正懂他的堅持、他的執(zhí)拗,就像松,即使長在坡地上,也要向著陽光奮力把自己挺直,“寶兒,”他只有讓步,“你做決定,哥不干涉,還是那句話,到了什么時候,退一步,哥就在你身后?!?/br> 說著,他向?qū)毦`伸出手,其實(shí)寶綻需要的,也不過是逆境中一只這樣的手,他把他握住,用力攥緊。 兩人開車上班,先到如意洲,再到萬融臻匯,匡正上二樓,段釗已經(jīng)到了,坐在夏可和黃百兩旁邊,在給客戶打電話,“金刀,”匡正叫他,“姓謝的中午回來,你跟我去接機(jī)?!?/br> 段釗剛搭上一個做奶茶連鎖的富婆,掃著資料:“我這一堆新客戶忙不過來,大老遠(yuǎn)去機(jī)場貼那冷屁股干什么,反正他廣告都替咱們打過了?!?/br> “哪那么多廢話,”匡正因?yàn)閷毦`的事,心里煩,“讓你去就去。” 夏可和黃百兩對視一眼,偷偷瞄著段釗,依那小子的脾氣,絕對容不得人這么跟他說話,一秒、兩秒,空氣凝滯,沒想到段釗啪地拍上筆記本,站起來:“行行行,你是老板,你讓我上刀山,我絕不下油鍋!” “你這話,”匡正挑眉,“可以寫在員工手冊上?!?/br> “ohno!”夏可抱頭哀嚎,“老板要求上刀山、我們絕不下油鍋”,這是什么要命的工作氛圍! 從萬融臻匯到機(jī)場,他們在綠色通道的出口等,匡正閑得無聊,又尋思寶綻這事,冷靜下來想想,是他反應(yīng)過度了,不就是喝個酒嗎,哪個男人不應(yīng)酬,為什么到了寶綻這兒,他就像讓人拿刀割了似的不舒服? “匡總!”綠色通道里有人出來,是姓謝的,帶著一家老小,迎著他滿面春風(fēng)。 “謝總?!笨镎?xí)慣性伸手,姓謝的一把將他握住,很熱情:“不愧是萬融的私銀部,黑卡都搞不定的事兒,你們一天就給我辦了!” 三天前還冷言冷語,轉(zhuǎn)眼就贊賞有加,這就是陰晴不定的有錢人。 “黑卡管家在全球頂級酒店和奢侈品門店還是很有用的,”匡正微笑,“只是謝總的品味和別人不同,您不簡單要求奢華的服務(wù),而是要求限量的產(chǎn)品,這就需要我們私人銀行為您量身定制了?!?/br> 匡正短短兩句話,既肯定了姓謝的身價,又凸出了他獨(dú)特的“品味”,把他捧得眉飛色舞,確實(shí),奢侈品對富豪來說只是日用品,而稀缺紅酒店看水上表演嗎,不,他只是享受對稀缺資源的占有,朋友圈秀的也是這種占有,同理,這兩天對萬融臻匯趨之若鶩的新客戶,想要的也不是一次出游一場表演,只是“稀缺”這兩個字。 匡正要抓的,正是這幫高凈值人士的“稀缺心理”。 他向謝總介紹了段釗,標(biāo)簽是“萬融臻匯首席客戶經(jīng)理”,段釗也當(dāng)?shù)闷疬@個名頭,西裝、領(lǐng)帶、襯衫、皮鞋,無一不精良,姓謝的從頭到腳掃他一遍,滿意地點(diǎn)點(diǎn)頭:“匡總,改天一起打場高爾夫,我正好有幾處歐洲的房產(chǎn)要處理?!?/br> 匡正也到了陪客戶打高爾夫的級別了,稍一頷首:“聽謝總的吩咐。” 把這一大家子人送上車,他和段釗在人來人往的步道邊抽煙,天氣不錯,秋高氣爽,兩人難得一身輕松地閑聊。 “瞧你那幾句話把姓謝的夸的,”段釗冷哼,“都不是他了!” 匡正含著一口煙:“還記恨他冷咱們的事兒?” 段釗瞥他:“你忘得了?” “你的客戶已經(jīng)不是拿百八十萬買理財?shù)拇髬屃?,”匡正提醒他,“腦子好好轉(zhuǎn)轉(zhuǎn)?!?/br> 段釗皺眉看向他。 “如果你是幾億身家的富豪,你覺得圍著你的人都圖什么?” “錢哪,”段釗輕笑,“難不成看我長得帥!” “對,圍著你的人都是想從你兜里往外掏錢,”匡正說,“所以富豪的冷漠其實(shí)是一種無奈的自我保護(hù),我們要做的,先是理解他們,然后打破他們這層堅硬的殼,看到里面最真實(shí)的需求?!?/br> 段釗想到一個比喻:“敲金蛋。” 匡正喜歡他這些俏皮又不失智慧的小詞兒,“這個月,”他布置任務(wù),“你給我敲十個金蛋出來。” 段釗的性格很矛盾,他反感有人壓制,但被自己服氣的人壓著,他又覺得享受:“是業(yè)績指標(biāo)嗎老板?” “我不給你下指標(biāo),”匡正掐熄煙蒂,轉(zhuǎn)身走向段釗的ag,“反正客戶經(jīng)理每筆該提多少,你心里有數(shù)?!?/br> 段釗的眼睛一亮,叼著煙追上去,借著給匡正開車門的機(jī)會,真情實(shí)感夸了一句:“老板,大氣!” ------------------------------------- 入夜,十字路口的燈一盞盞亮起來,萃熙華都的光尤其耀眼,晃得大戲樓的窗戶猶如白晝。天冷了,時闊亭打個噴嚏,起身關(guān)窗,這時有咚咚的腳步從樓梯上下來,是應(yīng)笑儂,人還沒到,刺鼻的酒氣先飄進(jìn)屋里。 “他媽的!”他醉醺醺進(jìn)來,頭上是珍珠點(diǎn)翠的鳳冠,穿女蟒、披云肩、掛玉帶,下身一條粉白的花邊裙子,里頭是粉彩褲,腳上一雙鴛鴦戲水的彩鞋,手里還有一柄雙面泥金牡丹扇。 今晚他唱“醉酒”,下了戲頭都沒掭,就陪一幫孫子喝大酒,“天天醉酒,”他把扇子往桌上一扔,“臺上醉完臺下醉,喜歡跟假女人喝酒的變態(tài)怎么這么多!” 時闊亭往窗外瞧:“客人走了?” “寶處去送了?!睉?yīng)笑儂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沉重的頭面架在椅背上,兩腳岔開,一副攤尸的死樣。 “腿合上,”時闊亭看不過眼,“學(xué)戲的時候你師傅沒教嗎,旦角在后臺注意分寸。” “怎么著,浮想聯(lián)翩???” 時闊亭翻個白眼,忍下這口惡氣:“看你難受我不跟你嗆?!?/br> “過來,”應(yīng)笑儂叫他像叫狗似的,“把頭給我掭了?!?/br> “我怎么那么愛伺候你呢?!睍r闊亭嘴上這樣說,卻把手擦了擦,上去把冠給他摘了,接著又踢他的腳,讓他把腿并上,利落地幫他取下水紗網(wǎng)子。 應(yīng)笑儂的眉眼放松下來,一張?zhí)一?,喝了酒,醺醺然有些媚態(tài),這樣顛倒眾生的模樣,張口卻是一把男人嗓:“哎我這命,臺上是假貴妃,臺下是真醉酒!” “難受嗎?”時闊亭慢慢給他扇風(fēng)。 “給我揉揉。”應(yīng)笑儂閉著眼,輕聲說。 屋子很靜,只有窗外鬧市模糊的聲響,時闊亭默默繞到他背后,兩手剛碰上他汗?jié)竦聂W角,寶綻回來了,一進(jìn)屋瞧見他倆的樣子,愣了一下。 時闊亭收回手,關(guān)切地問:“你怎么樣,沒多吧?” 應(yīng)笑儂催他:“哎,你揉啊。” “我沒事,”寶綻也是滿臉通紅一身酒氣,“小儂難受啦?” “沒事,”應(yīng)笑儂一個挺腰,從椅子上坐起來,“這才哪兒到哪兒!” 寶綻知道,他是怕自己擔(dān)心,“對了,”他掏了掏褲兜,掏出一把鑰匙,“郊外那個別墅我不住了,小儂,你有空幫我還給房主吧?!?/br> “不住了?”應(yīng)笑儂瞧一眼鑰匙,“那你住哪兒?” 第72章 “什么?住姓匡的那兒!”應(yīng)笑儂盯著寶綻, 斬釘截鐵, “我不同意!” “有你什么事兒, ”時闊亭笑了, “人家倆住一起挺好的,有個照應(yīng)……??!” 應(yīng)笑儂給了他一腳, 勁兒使大了, 踢飛了繡鞋,“去,”他掐著時闊亭的胳膊, “給我撿回來!” “小儂……”寶綻看不過眼兒, 又不舍得說他, 皺著眉頭欲言又止。 “二愣子,欠收拾!”應(yīng)笑儂兇得厲害,儼然如意洲一霸。 “誰是二愣子!”時闊亭把鞋撿回來, 扔在他腳下,“再沒大沒小的,我告訴你,我霸陵你!” “喲, ”應(yīng)笑儂戴妝的眼一飛,“您老懂什么是霸陵嗎?” 時闊亭一米八幾的個子, 指關(guān)節(jié)按得啪啪響:“哪天我把你摁在地上摩擦, 你就知道我懂不懂霸陵了?!?/br> 每次他倆一吵嘴,寶綻就有一種針插不進(jìn)水潑不進(jìn)的感覺,剛才喝多了, 頭有點(diǎn)暈,到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應(yīng)笑儂一看他不舒服,趕緊過去:“喝點(diǎn)水?” “不用,”寶綻搖頭,“你倆別鬧騰我就好了?!?/br> “不是,怎么突然就搬家了,”應(yīng)笑儂問,“姓匡的攛掇的?” “我不搬過去,他也在我這邊住,”寶綻說,“還不如把房子給人家騰出來,都住了三個多月……” “等等等一下,”應(yīng)笑儂傻眼,“匡正住你那兒?他一個投行vp住你那兒?” “不是vp了,”寶綻糾正他,“是私銀的總裁?!?/br> “我管他是什么!”應(yīng)笑儂的聲音高起來,“多長時間了,從什么時候開始的,你怎么沒跟我們說!” “有一陣了,”寶綻靠著椅背,“這有什么可說的,咱倆不也擠著睡過?!?/br> 他說的是應(yīng)笑儂剛到如意洲,兩個人在老劇團(tuán)二樓湊合過那段日子,應(yīng)笑儂最拮據(jù)也最難忘的時光:“不是,憑什么啊,老時,你說說!” “我有什么可說的,”時闊亭催他,“應(yīng)老板,眼看十點(diǎn)了,趕緊把妝卸了,我送你回家?!?/br> 應(yīng)笑儂來氣:“我不用你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