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戮回憶了一下，這輩子自己還真沒怎么跟其他人動過手，偶爾的幾次，前幾回都是以一敵多的勝仗，但說實話也只是給對方個下馬威，頂多一兩處擦傷，畢竟他也不想生出什么事端。

    最后一回……還沒等干架，就被聶錚當(dāng)做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屁孩兒給救下了。

    他想到這兒，低著頭抿嘴偷笑，右手手心里卻藏著那把順來的手術(shù)刀，悄悄轉(zhuǎn)了幾圈，在每個手指間流暢地舞動著，微弱的光線照射在刀刃上，剎那間像看見了通向光明的那道虛掩的門。

    停下手中的動作，微小的變化使刀刃上的光更加清晰，反光到了于戮的雙眸，眼睛里從最初的漫無目的變得有了只屬于他的決心。

    兀自感謝喬小治留了這么多“武器”在診所里，讓他至少不至于赤手空拳跟人對上。

    難得為了一個人有了了結(jié)過去的，于戮心說這種感覺也挺奇妙的。

    他又向外張望了幾眼，林燴找來的那輛摩托車應(yīng)該是路上撿到的某個忘上鎖的，油沒剩多少了，也逃不了多遠，稍微估算了一下能開的距離和監(jiān)控里這輛摩托車的位置，就能知道林燴會回來這兒的。

    其實本來他心里幾乎十成把握說著林燴絕對是制造了整個案件的人，或許有些自欺欺人吧，但他確實是這么認為的?？闪譅Z那個鞠躬和無聲的“對不起”……他瞬間沒了原來的確信。

    想起林燴方才惶恐的眼神，于戮開始不確定，謀劃了這個長達三四年的騙局的人究竟是誰。

    喬小治和他交流時總是由內(nèi)而外那樣從容，云淡風(fēng)輕般，透露著股不把自己性命當(dāng)回事兒的勁兒，跟于戮說話十次里有九次都開著嘲諷；林燴一直維持著老實巴交的形象，可是卻和那些無法完全解釋清楚的過去沒辦法匹配。

    于戮頭很大，肚子咕咕叫了兩聲把他飄越千里的思緒一把拽回來，他摸了摸肚子，確實是沒吃晚飯，總覺得如鯁在喉，其實真去吃也吃不下東西。

    再一次打開手機，他微動著嘴唇，默念了一下上面數(shù)字，距離明天，也就是晚上零點僅剩下二十幾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眼前的景物紋絲不動，沒有任何一個人經(jīng)過，甚至連風(fēng)都沒怎么感覺到。

    于戮咽了口口水，還有十幾分鐘，時間過得很慢。他有那么想去找聶錚的沖動，無奈說不定自己現(xiàn)在正在被某一雙眼睛看著，還是別輕舉妄動比較好。他現(xiàn)在臉手機屏保都不敢打開。

    窸窸窣窣。

    好像有什么響聲？

    正在接近……

    越來越接近了……

    于戮豎起耳朵，努力在幾乎看不見東西的昏暗光線下探尋這輕微聲音的來源。

    他蹲下，視線由低到高慢慢上升，正研究著是誰在附近。野貓？還是某個常見的酩酊大醉的人？又或者……他不太確定。

    心臟仿佛要從喉嚨口不聽使喚地蹦出來，于戮喉結(jié)抽動兩下，直起身子，眼前好像有個人，仔細看，確實是個人。

    ——一個穿著黑色衣服，兜帽遮住幾乎整個面部的人，沒撐傘，那個位置大概只有后背會淋到雨吧。

    于戮忍住了到嘴邊的那句“臥槽”，瞪大眼睛，小心翼翼把手背在身后，手術(shù)刀藏了起來?？諝馔Ｖ沽鲃影悖步┯驳卣局?，面前不知是誰的家伙一動不動得像個假人。

    “豬醫(yī)生？”他試探性地問道。

    對方?jīng)]回答，往后稍稍退了一步，徹底進入雨中。

    “林燴？”于戮微蹙眉。

    沒有掀開兜帽的想法，這奇怪的人往右跨了一大步。

    雖然很不明顯，但是于戮還是辨別出來了，他這明顯就是準備開溜的姿勢。

    還沒等他把那人拽回來，這黑衣人就跑得只剩下個殘影了，好在向哪兒跑多少能分辨得出。

    于戮拔腿就追，直接扔下了原本還緊握在手上的傘，踩著水塘追過去，眼前的人勉強還能看見，畢竟會動的和旁邊的靜物他還是能分辨的。

    腳下濺起水花，褲腳管濕了大半也無暇去顧及，他咬著牙，心說這可能就是最后的機會了，這一次若是再讓兇手跑了，按這人的情況，絕對是不會再出現(xiàn)了。

    被冤枉，帶著冤活了三年多他都無所謂?？珊Φ盟蛔约盒膼鄣娜藨岩刹录闪四敲淳茫吞孛床豢绅埶?。

    腳下速度越來越快，他手臂往前伸向抓住那人，卻總是差那么一點。

    一個拐角處，他被往后甩了好幾米，在此鎖定眼前那家伙身處何處時，卻見其佇立在原地，身后一片漆黑，似乎是面墻。

    黑街這樣無人的死胡同很多，不需要很熟悉，隨便繞兩圈也能發(fā)現(xiàn)幾個。

    若是以前其實不一定是完全沒人，但出了這么些殺人案了，哪怕是那些不怕死的家伙也會盡量避免在這種死了可能都沒法被發(fā)現(xiàn)的地方呆著。

    于戮迎面跑過去，腦子飛速思考斟酌了一下，并沒有把手術(shù)刀拿出來。

    黑衣人轉(zhuǎn)過身，手里拿著手術(shù)刀，向于戮細嫩的脖子去。

    一個右跳躲閃，黑衣人撲了個空，于戮早就已經(jīng)繞到了他的身后，把他的兜帽掀開了。

    那人轉(zhuǎn)過來看著于戮，哪怕只有一個模糊的臉部輪廓，于戮也認得出來——這是林燴。

    “林燴！”他大叫一聲，下意識環(huán)顧了一圈四周，“你都干了些什么！”他皺著眉，捏著林燴的后頸，力氣不至于讓人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