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細(xì)看，眉眼間和諶年有幾分像。

    他臉上神情懨懨的，累到了極點(diǎn)。

    “趕緊起來。”諶年抬腳踢了踢地上的人，“去沖個(gè)涼?！?/br>
    周麟讓沒動，繼續(xù)裝死。

    諶年說：“是不是還想挨揍？”

    周麟讓臉上烏云籠罩，卻還是慢吞吞地爬起來。

    他站直了，旁邊的倪鳶再次在心里感嘆他好高。手中的玻璃杯上沁出水珠，倪鳶用吸管攪動著晶瑩剔透的冰塊和荔枝rou。

    吸了一口，沒留神氣泡水已經(jīng)見底了，發(fā)出好大一聲“呼?！表憽?/br>
    周麟讓看過來。

    倪鳶被他盯得莫名緊張。

    她不確定他還記不記自己，昨天傍晚他們在公交車上見過，盡管對于兩人來說都不是那么愉快的記憶。

    周麟讓視線下移，死盯倪鳶手里的杯子。

    “我渴了?！彼f。

    話里、眼神中，指使人倒水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橫空飛來一腳，諶年又踹在他腿上，“自己沒手？慣的你?！?/br>
    在諶年這里，五指一翻，孫猴子沒有反抗的余地。再囂張的少年也不過是手下敗將，就得老老實(shí)實(shí)認(rèn)命。

    冰箱在廚房一角。

    鏡面反光，照見嘴角的淤青。周麟讓忍著疼，用指腹壓了壓，心里五味陳雜。

    他瞞著諶年來六中讀書，除了跟他關(guān)系不錯的大伯誰也不知道。

    哪料到第一天放學(xué)就被諶年逮住了，當(dāng)時(shí)林蔭大道上那么多學(xué)生，那么多老師，偏偏他們娘倆還真就看見了對方。

    到底是親生的，七年沒 * 見過，卻第一眼認(rèn)出了彼此。

    周麟讓第一反應(yīng)是逃，諶年第一反應(yīng)是追，追上了拎回屋就是一頓揍。

    周麟讓小時(shí)候的拳腳功夫就是諶年教的，后來去了他爸那邊，請了專門的武術(shù)老師，幾年練下來很少輸給誰。

    一到諶年面前，就被打回了原形。

    胳膊擰不過大腿，周麟讓打不贏老娘。

    周麟讓拿了瓶冷飲仰頭往下灌，余光瞥見櫥柜上的中藥罐和紙藥包，動作微滯。

    諶年在外邊催促：“喝完水趕緊去洗澡，一身臭汗，你還要我說幾遍？”

    “沒干凈衣服。”他潔癖又犯了。

    “等著?！敝R年回房間拿了套干凈衣服給他，浴巾也是全新的，指了指浴室方向。

    周麟讓把疊好的衣服抖開，新的，男款的，他穿差不多合身。

    他一時(shí)沒想明白為什么他媽家里會有他這個(gè)年紀(jì)的人穿的衣服，抱著衣服轉(zhuǎn)過身，僵著臉問諶年：“你背著我偷偷養(yǎng)了別的兒子？”

    諶年：“……”

    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

    在諶年發(fā)飆之前，周麟讓關(guān)上了浴室的門。

    諶年在飲水機(jī)上給自己接了杯白水，這才跟倪鳶說：“下午碰到胡成了，他跟我說你想申請住校，他沒同意，讓我勸勸你?！?/br>
    倪鳶正是為了這個(gè)事來找她。

    “上學(xué)期就跟我媽提了，說想搬出去，一直住在舅舅家不方便，自己在外面租房子更好，但我媽沒同意，所以我就想不如我出來住校?！?/br>
    倪鳶的舅舅秦杰一年前做過心臟手術(shù)，身邊沒人，是秦惠心在醫(yī)院照顧了他大半個(gè)月。

    秦杰和秦惠心兄妹倆從小關(guān)系好，老父老母過世得早，兩人以前是相依為命過來的。

    秦惠心覺得兩家人住一起沒問題，房子離學(xué)校近，照顧女兒的同時(shí)又能顧及到兄長，再好不過。

    但秦杰的房子面積不大，秦惠心和倪鳶母女倆擠在同一間房里。

    倪鳶想要有自己的私人空間，她覺得處處受限，處處不方便。

    她也不想天天在舅舅家看到她媽盡心盡力幫忙收拾爛攤子，看得人心里悶。

    諶年是能夠理解倪鳶的。

    原本倪鳶可以過來跟她住，公寓里正好還有間空房。但轉(zhuǎn)念想到正在浴室洗澡的那位回來討債的冤家，諶年頭疼地捏了捏眉心。

    諶年對倪鳶說：“你別著急，我來想辦法。”

    周麟讓洗完澡出來，倪鳶已經(jīng)走了，只剩諶年杵在陽臺上抽煙，眉頭緊鎖，不知在想些什么。

    “剛才那誰??？”周麟讓故意弄出點(diǎn)動靜。

    “我學(xué)生?！敝R年推開陽臺玻璃門走進(jìn)室內(nèi)，打量他身上的衣服，大小是合適的，褲腿稍短一截。

    下次需要買長點(diǎn)兒的。

    “她跟你很熟？”周麟讓又問。

    “嗯。”諶年說，“春夏鎮(zhèn)上的，住你外公隔壁。”

    周麟讓點(diǎn)了下頭，“是比我跟你熟?！?/br>
    說完自己都覺得酸。

    又酸又刺耳。

    周麟讓背過身，佯裝參觀諶年的小公寓。

    諶年跟了上去，問：“聽你大伯說入學(xué) * 手續(xù)已經(jīng)辦好了，你是準(zhǔn)備在這邊念高中？”

    許是以為諶年會趕他回a城，周麟讓臉色沉了。

    諶年默默嘆了口氣，繼續(xù)說：“既然來了，就好好學(xué)習(xí)?！?/br>
    “你住哪兒？”她又問。

    周麟讓：“在外面租了房?！?/br>
    諶年：“退了，搬我這里來?！?/br>
    周麟讓：“憑什么？”

    “憑我是你媽?！敝R年捏了捏手，傳來輕微的骨頭脆響，“誰贏了聽誰的?！?/br>
    結(jié)果毫無懸念，周麟讓被迫答應(yīng)明天搬進(jìn)教師公寓a棟301。

    夜里，諶年失眠了。

    有些事情絕口不提，是因?yàn)椴荒芴?，一開口就是在剜她的心。

    諶年撥了前夫的電話。

    過了許久，周承柏才接通，聲音還迷糊著：“喂，誰??？”

    “麟麟回我這兒來了?！?/br>
    這么多年了，周承柏仍然對諶年的聲音熟悉無比，一聽就清醒了，一把從床上坐起，“回哪了？”

    “伏安?！?/br>
    “我不知道，他沒跟我說?！敝艹邪仫@然還被蒙在鼓里。

    “七年前你把他接走的時(shí)候我有沒有說過，你要是敢讓他受委屈，我不會放過你的。”諶年的聲音響在萬籟俱寂的夜里，語氣是輕的，卻讓人如泰山壓頂。

    她說：“周承柏，我不是嚇唬你的。”

    周承柏這下徹底清醒了，著急辯解：“我……我可沒委屈他，小唐也處處順著他，大家都沒把他怎么樣啊，我告訴你諶年，你……你你別亂來?！?/br>
    諶年望著黑漆漆的天花板，將所有情緒藏好，“我不亂來。

    “我要亂來，你現(xiàn)在就得跪在我面前了?！?/br>
    第7章 搬家   這人怕不是個(gè)芝麻餡兒的，心黑透……

    第二天早上，諶年就幫倪鳶解決了住校的事。

    “住我隔壁302的劉老師買新房搬出去住有一陣了，房子空著沒用，我給他打過電話了，把他那兒租下來，你今晚就能搬進(jìn)去?！?/br>
    倪鳶臉上鎮(zhèn)定，心里翻跟斗，我偶像真的太棒了！我粉她一輩子！

    諶年又說：“我要不快點(diǎn)行動，你估計(jì)會瞞著你媽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你一個(gè)人在外邊，我們誰也不放心，不如住我隔壁?！?/br>
    “那租金呢？”倪鳶問。

    “先幫你記著，等以后工作了再還我，不收你利息?！?/br>
    倪鳶雀躍地抱了諶年一下。

    現(xiàn)在是早上上學(xué)高峰期，學(xué)校林蔭大道和狀元路上擠滿了人。兩人就站在教學(xué)樓前的花壇邊講話，諶年還得去食堂吃早餐。

    倪鳶撲上來時(shí)，諶年回抱了一下，拍拍她的肩膀。

    左側(cè)的空地上突然高高濺起幾簇水花，有人高空倒水。

    倪鳶抬頭看，教學(xué)樓五樓的走廊上，周麟讓一副沒睡醒的樣子，腦袋上翹著幾根不聽話的呆毛，正木著臉看著她和諶年，手里的水杯傾斜。

    回了教室，倪鳶還在想剛才那幕周麟讓究竟是故意的，還是不小心。

    叢嘉背著書包火急火燎從教室門口跑進(jìn)來。

    每日上演著熟悉的劇情：“快快快鳶兒，英語試卷借我抄一下，待會兒就要 * 收了！”

    倪鳶早已有所準(zhǔn)備，抽出卷子給她。

    后面桌的男生湊上前，“倪鳶，數(shù)學(xué)選擇題借我看看?！?/br>
    “我的數(shù)學(xué)你也敢抄？”倪鳶無語。

    “錯了不怪你，真的?！蹦猩鷵屪呔毩?xí)冊，翻開頁碼，一頓abcd鬼畫符，到了選擇題，看見倪鳶橫線上填著“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