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你為什么將眼睛擋住？”

    “那你為什么在別人家裸|奔？你是暴露|狂嗎？”路忍沒有想到對方還能問出如此厚顏無恥的問題。

    “這沒什么問題吧?！庇扔蔚皖^望了望，“大家都是男的?！?/br>
    “男的就能光著屁|股亂跑了？三歲半的小孩還知道穿條開襠褲，外國可能追求自由氣息，但在我們這你的行為叫耍流氓，知不知道？”路忍才板著臉說完，就聽見青年抑制不住的笑聲。

    “醫(yī)生，別怕，我沒有對你耍流氓?！庇扔蔚纳ひ衾餄M是笑意，聽這讓人忍不住面紅耳赤。

    “我怎么會怕，男人都有的東西?！甭啡堂嫔湘?zhèn)定地睜開眼，這才發(fā)現(xiàn)青年和他想象的不一樣，里面原來是穿著一條平角褲的。

    他怔了怔，才明白自己又被小屁孩耍了。

    “醫(yī)生你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失望？”尤游表情玩味。

    “你看錯了?！甭啡虄?nèi)心感到深深的疲憊，端著茶杯，看上去像個上了年紀(jì)的老頭。

    “醫(yī)生，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尤游頭上披著哆啦A夢的毛巾，他擦著濕漉漉的頭發(fā)，自然地坐在了路忍對面的椅子上。

    “什么？”路忍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望著自己面前的課件。

    “我想問你有談戀愛嗎？”

    “……”路忍心里暗罵這個世界對單身狗的惡意，他發(fā)現(xiàn)自從來了特殊人力資源局。有很多人開始關(guān)心他那空白一片的感情經(jīng)歷。

    “還有你是處|男嗎？”

    “……”路忍感覺自己的心被什么鋒利的東西刺中，血咕嘟咕嘟地往外淌。

    “其實處|男沒什么丟人的，我也還沒有做過。”尤游似是看出了什么，語氣充滿安慰。

    “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或者做自己的事，我現(xiàn)在正在工作?！甭啡痰难燮ゎ澚祟?，心里不斷告誡自己生氣就輸了。

    “好的，我不打擾醫(yī)生工作了?！庇扔吸c點頭，坐在那不再說話，安靜地像歐洲藝術(shù)博物館里唯美的石膏雕塑。

    路忍的耳根子終于清靜了，他雙眼盯著面前的電腦屏幕，精神卻依舊無法集中起來。

    “你要不要先去睡覺？”路忍受不住那赤|裸裸的眼光抬起頭。

    尤游搖了搖頭：“不，我的頭發(fā)還沒有干?！?/br>
    “那就自己拿本書看看？”路忍撇了下嘴角，“總之，隨便做點什么，不要一直盯著我看，這樣會影響到我?！?/br>
    “可是我身邊沒有書。”

    路忍指了指儲物間的角落：“那邊有個書柜，你可以從里面找一本來讀?！?/br>
    “好吧。”尤游聳聳肩，走進了廚房邊上的小房間。

    “這些書都是醫(yī)生的嗎？”

    路忍嘴里叼著煙吞云吐霧，敲著鍵盤，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

    “醫(yī)生，我可以看這本書嗎？”尤游瀏覽著只有三排的小書柜，很快抽出其中一本。

    路忍停下了手里的動作，望向尤游手里拿著的精裝書，眼神微微有點觸動：“啊，王爾德的《夜鶯與玫瑰》，那本是中文譯本的，你可不一定看得懂?！?/br>
    “沒關(guān)系，我可以嘗試著閱讀，就當(dāng)練習(xí)自己的中文?！庇扔巫氐轿恢蒙?，“醫(yī)生你看過這本書嗎？”

    “嗯，寫給成人的童話嘛，剛畢業(yè)那會兒對這些劇本故事很感興趣，我記得自己還特意收集了很多不同版本的，包括英文原版的?！甭啡膛叵胫郧暗耐?，有些畫面像被橡皮擦過一樣都已經(jīng)褪色模糊了。

    “那本英文原版在哪里？是送人了嗎？”尤游低聲問。

    “不記得了?！甭啡瘫粏栥蹲×?，“很早以前買的東西了，可能是在末世那段時間弄丟了吧。”

    尤游頭垂了下來，極小聲嘟囔了一句什么。

    “你說什么？”路忍沒聽清。

    尤游搖搖頭笑了下，眉眼低垂著，什么也沒再說。

    路忍有些奇怪，他打量了一下坐在對面的青年，就像第一次隔著監(jiān)視屏幕看見的模樣，只不過這次離得近了些，青年安安靜靜地捧著書，微微低著頭，茶色的碎發(fā)下露出漂亮流暢的頸線，像圖書館里那些喜愛詩集的青澀學(xué)生。

    “喂，這、這是怎么了？”路忍瞳孔一縮，親眼瞧見了青年的眼角緩緩滑下清晰淚痕，“沒必要吧，你忽然哭什么啊?！?/br>
    “抱歉醫(yī)生，我不想這樣的……但這個故事太感人了?！庇扔螌⒛槀?cè)到了旁邊錯開目光，雖然極力壓抑，但還是會忍不住發(fā)出像小動物一樣抽泣的聲音。

    路忍有點手足無措，他不擅長與活人打交道，特別是哭鼻子的那種。至于原因很簡單，因為路忍從小到大就沒有為任何事哭過鼻子。無論是在福利院，還是在淪陷區(qū)，無論是意外發(fā)揮考上大學(xué)，還是陷入絕境瀕臨死亡，他都是以極其平常的心理度過的，情緒上從來都沒有經(jīng)歷過真正意義上的大起大落。

    這應(yīng)該算是一種心理疾病，路忍也想過各種治愈的方法，只是后來末世五年，他成為了喪尸，他的精神世界也因此變得更加冰冷封閉。

    按理說，路忍可以模仿普通人的喜怒哀樂，學(xué)習(xí)普通人的處事方法，卻永遠無法與普通人共情。

    然而，今天的他似乎有點不一樣——

    以往對任何事都毫無觸動，這次他望著紅著眼眶的青年，心里不知怎么感覺怪怪的，像被什么揉捏著有些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