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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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雙腿猛地加緊馬腹,馬因受力仰天嘶嘯一聲,緊接著四蹄躍起,狂奔而走。他心里很著急,不停地催促著身下的馬匹,只盼著快一點(diǎn)、再快一點(diǎn)。 而遠(yuǎn)處的濃煙越來越重,火光越來越亮。 耳邊颯颯風(fēng)聲,帶著隱隱約約的人聲。 “城郊那邊走水了,你看這火大著哪?!?/br> “怎么回事啊?這好好的天氣?!?/br> “這誰能知道啊,聽說那個書展的宅子變成了一個火籠!” “里面困著了好些人哪,進(jìn)不去、出不來……” “這下兇多吉少了啊。” …… 溫?zé)盍赜L(fēng)而行,眼角急得不知何時飄下一行淚。 他胡亂抹了一把,嘴上堅持道:“三姐,你一定要等著我,我馬上就到了!” “駕!” 溫?zé)盍嘏鹨宦暎曇衾镄钪鵁o限的凄愴。 他嘴里大喊著“快讓開”,一邊驅(qū)動著身下的快馬,這刻只恨自己騎的不是天馬,能夠瞬間挪移來到城郊。 - 此時,城郊呼聲一片。 以書展宅子為中心,連起一片刺眼的火光?;饎菰絹碓絻疵停簧偃肆嘀皬母鞯卮蛩鴣?,往宅子處傾倒。 然而,火勢太大,一桶桶水遇之如杯水車薪,只能澆滅寥寥火星,卻絲毫無法阻止火勢的蔓延。 轟! 一片灰塵簌簌而起,眾人定睛一看:梁塌了一半,擋住了里頭人的出路。 有人急切問:“里面還有人嗎?” “有啊,聽說還有好幾個人!” “快想辦法救人啊,再不救就來不及了!” 轟! 話音一落,又一處橫木轟然倒塌,摔落在地上,揚(yáng)起漫天灰塵。 一個年齡大些的人站出來,阻止這個混亂的場面:“你們帶著人去向周邊百姓借水滅火,你們幾個去借桶從護(hù)城河里打水,還有你們都退遠(yuǎn)些,這火勢越來越大,全部都離遠(yuǎn)些,不要妨礙別人滅火?!?/br> 一個人大聲喊:“可是我們的人還在里頭,出不來?。 ?/br> 原來,除了溫知著還有幾家書坊的人沒出來。 大家著急得不能行,焦灼地望著幾乎沖上天的火光,眼中不覺盈滿晶瑩淚花。 他們想進(jìn)去救人,可稍稍一走近,火舌就跟長了眼睛似的,呼嘯而來,嚇得人使勁往后退,但凡退得慢了一步的,頭發(fā)變被火舌一卷成灰燼,空氣中殘留著淡淡的焦糊味。 正在這時,火光里急急忙忙跑出幾個人,各個書坊的都有。但是臨到跟前,他們的去路被倒塌的橫梁擋住,有人索性牙一咬、心一橫,直接后退兩步,再猛地往前沖,想要一下跨過那個橫梁。 撲通。 整個人栽倒在地,鞋子、衣角唰地?zé)似饋怼?/br> “大家快幫他一把!” 他已經(jīng)半個身子在外,幾個人拎著桶忙給他澆在身上,然后眾人七手八腳地拉扯著他,硬生生把他從火堆里扒拉了出來。 他疼得呲牙咧嘴,待一出火堆,這人便暈了過去。他的身下血淋淋的,被火燒得面目全非。 “快去請大夫!” 眾人手忙腳亂地安排他。 跟著他一起跑出來的人,見著他這副慘狀,也是心有猶豫。但,往前走尚且有一條生路,后退怕是只有死路一條……他們眼底映著漫天的火勢,目之所及除了紅色還是紅色,心一橫學(xué)著那人的樣子,一股腦兒往外沖。 有人幸運(yùn),有人不幸。 只是傷勢不一而已。 徐春霞從外面奔過來,看著一個人又一個人,拉著他們問:“你們可看見我們的東家了?” 那些人齊齊搖頭。 她四下環(huán)顧,聲音凄厲:“你們可看見我們東家了?” 有人認(rèn)出她的身份,是有書館的。 他們大多數(shù)是搖頭,只有一兩個遲疑道:“溫老板,好像還在里頭……” 嗡! 徐春霞腦袋發(fā)懵,她看見漫漫火勢,一桶水又一桶水潑上去,只能澆滅零零火星,根本起不到大的作用,整個人如墜冰窖。 她不過是出去幫溫知著找個東西,一回來就看見這邊著了火。等到她走近看見自家書館的人,一問才知,東家還在里頭。 徐春霞當(dāng)時就想罵他們:“你們竟然把東家丟下自己跑出來,狼心狗肺!” 然而這個時候,罵他們顯然無濟(jì)于事。 徐春霞僅猶豫了幾息,便要悶著頭闖進(jìn)火堆中。 “我要去救東家!東家現(xiàn)在沒出來,肯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哎,你這個樣子去,救不了人的?!?/br> “再等等吧,說不定等下就出來了?!?/br> 有人勸阻道。 話是這么說,但他們一個比一個氣弱。 火燒了這么半天,若是能出來,肯定像剛才那幾人一樣,早早就沖出來了?,F(xiàn)在,噼里啪啦的聲音不絕于耳,往里頭看了又看,也只能看到不留情的火苗。 “不行,我得去救東家。” 徐春霞提著裙子就要往里去,別人想攔她,又不便動手動腳。 突然,徐春霞被一人擋在身后,那人向來溫潤的眉眼染上顯而易見的急切與焦灼,但是黑眸卻給人沉靜安定的感覺。 “我去?!?/br> 蕭興運(yùn)一字一頓道,帶著不容置度的語氣。 徐春霞回頭,看見是他,道:“蕭老板,還是我……” “我去?!?/br> 蕭興運(yùn)言簡意賅地打斷她。 接著,他朝人借了桶水,從頭到腳一淋而下,整個人渾身濕透。而后,他裹著一床被子,懷里抱著一床濕被子,闖入了火宅中。 “哎,怎么有人進(jìn)去了?快出來??!” 那人在蕭興運(yùn)身后大吼,可惜他行動太快,轉(zhuǎn)眼就消失不見。 濃煙滾滾,蕭興運(yùn)掩著口鼻,大聲喊:“溫老板!溫老板!” 他眉眼焦急,聲音急切,四下尋找著溫知著的身影。 溫知著裙角破成幾段,臉上灰撲撲的,因著吸入了大量的濃煙,意識也有點(diǎn)恍惚。茫然間,她好像聽到有人在喚她。 “溫老板!溫老板!” 一聲比一聲急促。 這下,溫知著聽清了,真的有人在喚她。那個聲音有點(diǎn)熟悉,好像是蕭老板。 她啞著嗓子開口:“蕭老板,我在這兒!我在這兒!” 蕭興運(yùn)本來往里走,聽見溫知著嘶啞的聲音,辨著聲音的方位,努力朝她這邊走過來。 “溫老板,你能聽見嗎?聽見的話能朝我這邊走走嗎?” 蕭興運(yùn)低著身子,身上的被子落了一處又一處火苗,轉(zhuǎn)瞬熄滅。 幸好他提前做了準(zhǔn)備,否則以現(xiàn)今的火勢,他根本走不到這里。 溫知著艱難地抬著手臂,捂著口鼻,一開口就咳個不停,等到稍微緩過來,她努力動了動身子,結(jié)果一動,被橫木壓著的腿不僅沒抽出來,橫木反而因為移動,又壓實(shí)了一點(diǎn)。 “啊。” 她低聲痛呼出聲。 “是蕭老板嗎?” 溫知著抬眼望著遠(yuǎn)處,只看到越來越旺的火苗。 “是我。” 蕭興運(yùn)聽到她聲音里少有的脆弱與無力,一顆心揪疼。 她從來都是那般自信與明媚,何曾有過這種時候? 不覺,他又加快了步子,只希望快一點(diǎn)、再快一點(diǎn)來到她身邊,不顧一切,只為了看到她好好的,然后帶著她出去好好活著。 此時此刻,他心中甚至出現(xiàn)一個破釜沉舟的念頭。 如果今日他們兩個只能有一個人活下來,那么這個人一定是她。 只能是她。 念及此處,蕭興運(yùn)又朝著可能是溫知著的方向,喊道:“溫老板你等等,我這就到了?!?/br> “蕭老板,你快走吧,別管我了?!睖刂撊醯溃拔易卟涣?,現(xiàn)在火勢這般大,你帶著我出不去的,我們兩個人都會折在這里?!?/br> 溫知著斷斷續(xù)續(xù)說著,蕭興運(yùn)充耳不聞,只是依據(jù)她的聲音分辨方向,找到她在的地方。 終于,蕭興運(yùn)看見一抹淺綠色的身影。 他眼露欣喜,忙朝溫知著跑過去。 突地一個帶著火星的木頭從上而下,砸在蕭興運(yùn)后背,發(fā)出一聲悶響,而他恍若不覺,直直跑到溫知著身前。 看著她臉上沾滿炭灰,精神萎靡,整個人如破絮娃娃般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