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傅是真花了心思的。而這成品菜色端出來就過了楊梓和甘露考核的第一步。

    甘露給大家舀湯，宋清輝盛飯，甘mama給幾個孩子分筷子。

    “你們先別吃啊?！睏钊胤畔嘛埮柃s緊喊了一句，然后就拿著手機(jī)猛拍，一張全的，然后是單張?zhí)貙憽８嗜o隨其后。

    片刻，甘mama等楊蓉照完了說兒子：“泉仔，先吃飯了。憨木仔還等著你姐去換他呢?！?/br>
    楊蓉便說甘泉：“一會兒我發(fā)給你?！?/br>
    “好?！备嗜掌鹗謾C(jī)吃飯。

    砂鍋里的紅燒rou看著挺多的，實(shí)際上只有七塊。五個人一人夾了一塊，入口的香甜，還有微辣的感覺，立即攫住幾個人的味蕾。

    “真香！”

    “我第一次吃到這么好吃的紅燒rou?！?/br>
    “我也是。”

    “好像是天下第一美味??！”

    甘mama吃完自己的那塊紅燒rou，砸巴嘴說：“露露，這劉師傅的菜做的真好。憨木仔有福氣，缺什么人有什么人來?！?/br>
    甘露點(diǎn)頭，加快吃飯的速度。她夾了一條小黃魚，卻發(fā)現(xiàn)不僅外面那層面皮有味道，里面的魚rou也別有滋味。

    楊蓉也發(fā)現(xiàn)了。

    “這魚也特別好吃啊?！?/br>
    宋清輝給她解釋：“這小黃魚是最先處理的。劉師傅煮了一鍋調(diào)料，專門腌魚的?！?/br>
    “難怪了。我看到劉師傅調(diào)炸魚芡粉，后來他還讓球仔把后洗的小黃魚擦水，但卻沒用那些魚，我還奇怪呢?！睏钊乜吹絼煾嫡{(diào)的芡粉里加了雞蛋、胡椒粉和鹽……

    “外酥里嫩，一等一的好手藝?！备蕀ama吃完自己那條魚也大力贊劉師傅的手藝。

    甘泉伸筷子去夾剩下的紅燒rou，他招呼宋清輝：“宋哥，咱倆一人一塊啊?！?/br>
    “好啊?！彼吻遢x答應(yīng)了便跟著泉仔伸筷子。甘mama是不用自己謙讓的，準(zhǔn)保和自己mama一樣的吃飯方式。有什么好吃的都給孩子。在一起吃過幾次飯，他知道甘露和楊蓉不會去吃第二塊rou了。

    甘mama嘗了紅燒rou下面的梅干菜說：“這菜也入味了。”

    楊蓉疑惑道：“我明明看著劉師傅把梅干菜擺在瘦rou這面的上頭，rou皮那面朝下的，挺多塊紅燒rou的，這是又換了一個小砂鍋？”

    甘露伸手摸了下砂鍋，熱的！燙手！

    “應(yīng)該是換了一個砂鍋又燉了一會兒，這砂鍋都燙手的?！彼Ф渭埥聿潦种干系暮诨?，然后用手指捏耳垂。

    甘mama就問：“燙著了？”

    “嗯，也沒。砂鍋也不是很燙，離火這么久了?！备事渡焓种附o媽麻看。然后說母親：“媽麻，吃雞啊。大家都等你先動筷子呢?！?/br>
    “是啊，阿姨，我們都等你呢?！睏钊卦谶@樣的時候最機(jī)靈。

    甘mama夾起一塊白斬雞，油黃的雞皮下雞rou細(xì)白，雞骨可見血色。她把雞rou在沙姜碎末的油里蘸了一下，又去青辣椒段的生抽里蘸了一下，然后發(fā)現(xiàn)入口皮脆rou嫩，鮮美異常，真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這雞做得好，我和你老竇都做不出來這滋味。”甘mama由衷稱贊道。

    幾個年輕人開動筷子，半只雞也沒多少rou，片刻的功夫就只有半個雞頭、兩塊雞脖子、一只雞爪留在盤子里了。

    “真好吃?；仡^告訴我爺爺，讓我哥學(xué)會做，過年也能吃著?！睏钊叵脒^年在北方也能吃到。

    甘mama就說：“這白斬雞好做，我們家常逢年過節(jié)必有這道菜，但真的就做不出來這味道。難怪人家是有證的廚師。”

    “老母，你也可以去考廚師證啊?！备嗜獞Z恿母親。他用手機(jī)查詢廚師證考核。“阿姐，劉師傅是什么廚師？”

    “中式烹調(diào)的中級廚師里的一級。”有些繞口。“但這個中級廚師不需要學(xué)歷，技校在讀學(xué)生或社會人員屬均可報(bào)考。媽麻你可以試試的?！备事兑补膭钅赣H。若是母親能把記麻雀牌的能耐投到準(zhǔn)備考試上，她相信母親能一次過。

    甘露把碗里的最后一口吃完，說：“媽麻，回頭我找資料給你?！?/br>
    甘mama猶豫：“我真考？”怎么話趕話的，自己要考廚師證了？從離了校門，可是二十多年沒摸書本了。

    “考吧。老母，我都不怕考，你要給我做榜樣。你這都出來工作了的?！备嗜灿X得母親出來工作好。每天在家打麻雀，那是阿公阿婆他們老人家做的。

    “對，有證書比沒有好。”宋清輝也加入勸說行列。

    “考吧。技多不壓身?！睏钊匾哺c(diǎn)頭。她覺得甘家姐弟挺有意思的。

    “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去了?！备事抖丝胀腚x開。

    第49章 49上湯西洋菜   “那咱們改天去ktv……

    一頓午飯, 劉師傅的廚藝獲得所有人的認(rèn)可。

    半下午的時候，劉師傅去找并肩在說悄悄話的楊梓和甘露，得知他倆都對中午的菜品滿意后, 他很認(rèn)真地說：“老細(xì)，中午那頓紅燒rou是飯店里的精細(xì)做法, 要是給寫字樓送盒飯，沒必要也做不到這么細(xì)的?！?/br>
    “差別很大嗎？”

    “嗯。首先不能切那么大塊。裝盒飯里這一塊要改切成四塊，不然就超了成本了。其二我不會用白糖或者冰糖熬糖去掛色, 直接用老抽上色，快捷還省錢。”

    “味道會差很多不？”甘露和楊梓異口同聲地問？

    劉師傅見倆人異口同聲，心里明白這倆人堅(jiān)持的飯菜質(zhì)量放在首位是認(rèn)真的。便給倆人解釋道：“味道也不會有什么差異。我在燉到最后時會加糖。我這個做法是毛氏紅燒rou, 一般紅燒rou的都是用老抽上色的。老抽那也是黃豆發(fā)酵的。那個明后天我做一份裝盒飯的紅燒rou，你和師奶再嘗嘗看？”劉師傅也學(xué)著那幾個阿嬸叫甘露為師奶了。

    “好啊, 那你明天就試試了。你還需要什么原材料，盡快給我一張清單?！蔽顼埡箅y得的清閑時光里，楊梓更愿意和甘露一起說說悄悄話。

    “嗯嗯?！眲煾档昧藯铊鞯目隙? 很有眼色地離開了。

    這會兒店里的顧客少, 其他人可以忙里偷閑歇歇，可他卻不能閑下來。球仔和明仔做什么都要吩咐到，做的還特別慢……沒有合適的小工幫廚，凡事不說都要親力親為吧, 真的是有不少的準(zhǔn)備工作要忙乎呢。

    今天晚上他預(yù)備做一個鹽焗雞，這個已經(jīng)放在炒好的鹽缸里了。他還準(zhǔn)備做一個菠蘿鴨和一個酸菜肥腸，這都是適合裝在盒飯里的葷菜。他最拿手的茄子煲也要在今晚上桌。至于那個上湯西洋菜，因?yàn)榈斤埖昀锍燥埖牟簧倏腿藭c(diǎn)這道菜，今天中午他是特意做給老細(xì)考核的。但沒想到當(dāng)老細(xì)的楊梓會在第二波吃午飯。

    看來進(jìn)晚上還得預(yù)備一份上湯西洋菜，怎么也得讓老細(xì)嘗嘗的。

    但這道菜嘛, 他注定是白花心思了——因?yàn)闂铊鞑怀晕餮蟛恕?/br>
    中午先去吃飯的甘露就注意到楊蓉別的菜都吃，但始終沒碰上湯西洋菜一筷子。她當(dāng)時把這個事兒記在心里，可看到楊梓他們吃飯時上湯的青菜是豆苗了，有空兒時她便把這件事兒說給楊梓。

    “你說這個啊。我們家受我爸爸的影響都不吃西洋菜。我爸說西洋菜生長有富集重金屬的特性，重金屬污染的水域，西洋菜顏色特別深綠。據(jù)說越是重金屬超標(biāo)、污染嚴(yán)重的肥水里，西洋菜長的越好?！?/br>
    “這樣嗎？我真不知道。”甘露并沒有留意到家里用來煲湯的西洋菜長在什么地方。她只順著關(guān)心的事情自然而然地問：“你還有什么不吃的？”

    “所有動物性脂肪及內(nèi)臟部分做的菜。”

    甘露愣了一下問：“這，你得有多少菜不能吃啊？！”

    楊梓也覺得這范圍太大了一點(diǎn)，下意識地摸摸鼻尖，給甘露解釋。

    “那個是我家的原因。我爸因?yàn)槲夷棠谭逝帧⒏哐?、高血壓和后來的中風(fēng)，一直禁止家里人吃豬油和內(nèi)臟。豬油不用說了，他說肝臟是解毒器官，肝臟內(nèi)蘊(yùn)含了各種毒素。說紅燒大腸等菜肴雖好吃，但脂肪超標(biāo)。便是成品的香腸，不管什么牌子的他都反對，說里面的防腐劑太多?！?/br>
    “聽起來挺有道理的。你還有什么不吃的嗎？”甘露替楊梓感到遺憾，紅燒大腸、酸菜肥腸都挺好吃的。便是擔(dān)心，也可以偶爾吃一兩塊，根本不用因噎廢食啊。

    楊梓哪里會猜到甘露的想法，他接著闡述剛才的“禁食”話題。

    “還有，我mama不是在腎內(nèi)科當(dāng)主任嘛，她說很多患者的腎衰竭都是因?yàn)閻酆雀邷珜?dǎo)致的。燉了幾個小時的豬骨頭湯，把蛋白質(zhì)都分解成嘌呤了，湯是好喝了，但嘌呤會加重腎臟的負(fù)擔(dān)。所以，我mama雖是廣州長大的，她不僅不會煲湯，也不準(zhǔn)我家人喝高湯。我和小蓉現(xiàn)在是天高皇帝遠(yuǎn)，嘿嘿……”

    “偶爾喝一次，應(yīng)該沒事兒吧？” 矯枉過正了呢。

    “當(dāng)然沒事兒了。誰也不能每天煲湯的。我跟外婆外公在一起生活，我mama每次打電話過來都會提醒我們，不要煲湯、不要煲湯。我外婆就好好好，不煲。我外公是做廚師出身，他照煲不誤。他會說你mama喝了三十多年的高湯，廣州的湯水把她養(yǎng)得溜光水滑的，倒說起高湯的不好來，你可別信?！睏铊髡f著笑起來。

    他想起和外公外婆在一起的快樂時光。

    “或許你爸媽是在醫(yī)院工作更注重科學(xué)養(yǎng)生吧。我祖父母、外祖父母他們都喜歡吃豬骨頭煲湯，眼看著往八十歲數(shù)了，身體都很健康啊?！?/br>
    “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了。南方的這些祛濕滋補(bǔ)湯水，在北方人的眼里是不可思議的。不過我奶奶去世以后，我爸也略略放開了一些，他不再在餐桌上反對我爺爺吃紅燒大腸了。我爺爺和羅奶奶最喜歡吃紅燒大腸?！?/br>
    “羅奶奶？”甘露疑惑地看楊梓。這個和他爺爺并提的人？

    楊梓看甘露等解釋的眼神頓一下，但自家的事兒還是說明的。

    “我爺爺在我爸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離婚了。后來他和羅奶奶結(jié)婚了。羅奶奶退休前是我爺爺、我爸媽工作的那家省院的內(nèi)分泌科主任，博士生導(dǎo)師。她在我爺爺離婚半年后才到省院工作，才認(rèn)識我爺爺?shù)?。?/br>
    “你爸爸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那得有很多年了吧？”

    “嗯，快三十年了?！?/br>
    “那時候的人很少離婚的?！?/br>
    “是。我爺爺奶奶的具體離婚原因我也不大清楚。我爸和我姑都回避不說。我小時候在南方的時候多，也就暑假會過去十天半個月的?！睏铊麟[下祖母對祖父那些抱怨和咒罵。這也是他不愿意去北方的主要原因。跟在和樂的外公外婆身邊、過著詳寧的日子不好嗎？誰愿意三不五時地便不得不承受一次奶奶的撒潑啊。

    “那你奶奶去世多久了？”甘露從楊梓的話里猜測他奶奶應(yīng)該是愛吃豬rou、油炸的食物等，再說高血壓、高血脂中風(fēng)的人肯定會很胖的。甘露想想楊梓父母都是清瘦的模樣，她想象不出來萬一以后會胖起來的楊梓會是什么模樣。

    “我奶奶過世差不多快有十年了。她中風(fēng)后不久就去世了。她活著時一直不接受我爸媽節(jié)制飲食的勸告。她在中風(fēng)后不能動了以后，更不接受每天被限制飲食了。只能粗茶淡飯地活著，對我奶奶來說或許是比死亡還難受的?！睏铊鞔_實(shí)和祖母的接觸不多。祖母留給他更多的印象除了無原則地溺愛自己和meimei，教了meimei一些不好的、不能搬到桌面上的東西，便是蠻不講理地刁難母親了。

    “那她也沒多大歲數(shù)吧？”楊蓉從楊梓父母親的面相，從她mama那句你爺爺像你這么大年紀(jì)你爸爸都滿地跑了，推測出楊梓的祖母去世時年齡應(yīng)該不大。

    “嗯，接近60周歲?！睏铊鞲锌f分，情緒復(fù)雜。

    “那可有點(diǎn)早了。不過我聽說中風(fēng)以后會癱在床上，好好的人一下子不能動了，想必每天都是不容易的日子?！备事兑詾闂铊飨褡约阂粯痈婺傅年P(guān)系很好，就語帶惋惜地勸他。

    “嗯，是不容易了。我奶奶她92年得過胃癌，做了胃癌根治術(shù)。手術(shù)后她活了快20年呢?！睏铊鞯难劾锶菍ι菩牡男」媚锊恢约鹤婺傅淖雠珊退恢O世事就替自己惋惜祖母早死的憐惜。他把母親對祖母終于死了、終于不作人的話藏起來不告訴甘露。也把祖父的“都說好人不長壽、禍害活千年”之語藏起來。

    祖母與祖父關(guān)系肯定是不好的。要好不會離婚。

    祖母與母親的關(guān)系也是不好的。她們倆一個要大魚大rou吃到動不了才撂下筷子，另一個要算著熱量、算著蛋白質(zhì)、碳水化合物和維生素?cái)z入量吃東西，簡直像是地球南北極的對照。楊梓陷入對祖母的為數(shù)不多的回憶里。

    甘露見他沉思也就沒有說話。

    等了一會兒，楊梓打破沉默說：“我爸爸還反對我們吃油炸食物。比如今天中午那炸得酥酥的很好吃的小黃魚，不僅是他自己始終不碰這些，就是我姑姑，和我爸爸也差不多。洋快餐他們都不吃，歸根到底一句話，他們倆都被我奶奶無限度地愛吃油炸和高熱量的食物整得逆反了。我爸常說那些好吃的東西都是高油高鹽轟炸味蕾，誘惑人攝入更多的熱量和脂肪的?！?/br>
    “那白切雞呢？雞rou的熱量低，清水煮的沒有油炸?！?/br>
    “他和我mama一樣不吃雞皮，雞rou上的脂肪也要剔除去的。” 楊梓把父母親的飲食偏好順嘴說出來。“我mama吃的很清淡，她基本上不吃牛羊rou，只吃雞鴨魚，她跳舞，怕胖。但每天一個雞蛋，巴氏低溫奶和酸奶是少不了的?！?/br>
    “你mama愛跳舞？”甘露撇開巴氏低溫奶。

    “是啊。她在幼兒園就跳舞，然后上學(xué)被選去少年宮跳舞，然后一輩子就堅(jiān)持下來了。她說小時候是為了登臺表演，大了以后習(xí)慣成自然了。她唯一可惜的就是我meimei不像她，彈琴跳舞都不入門。但我meimei唱歌好聽，像了我爸爸和我爺爺?！?/br>
    “是嗎？那有機(jī)會一定要好好聽小蓉唱歌?！?/br>
    “那咱們改天去ktv唱歌了。”楊梓發(fā)出熱情的邀約。

    甘露笑著點(diǎn)頭道：“等這邊招到足夠的人手了，不用你我跟著的?！?/br>
    第50章 50登機(jī)箱   楊大夫?qū)@樣神態(tài)的羅主任……

    甘mama看女兒和楊梓倆在柜臺前小聲說話, 頗欣慰女兒能得到如此的良緣。她那美滋滋的表情落在三位也閑下來的阿嬸眼里，平時很靦腆的陳阿嬸突然問道：“阿甘啊，你幾時嫁女?dāng)[酒??？”

    甘mama愣了一下說：“我女還在讀大學(xué)呢, 嫁人也得等她明年大學(xué)畢業(y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