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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心機美人(重生)在線閱讀 - 第78節(jié)

第78節(jié)

    當夜深人靜,放松下來的時候,他總會想起那日策馬離開長安之前,所見到的她的眼神。

    這時他才猛然間驚覺,那天她似乎能看得見。

    他說將她留在長安醫(yī)治眼睛,她后來果然沒有追出來。但是霍西洲不知道的是,其實那時候她的眼睛已經(jīng)大有好轉(zhuǎn)。她能看見他。

    這個想法一經(jīng)入腦,伴隨而升起來的就是一股類似貌丑不敢見人的自卑之感。

    現(xiàn)在的他,算得上英俊嗎?

    和兩年前的霍西洲相比,是否顯得粗獷了一點兒?

    阿胭這樣的長安貴女,所見的都是如賀退思這樣皮相雪白五官精致的男人,大抵審美更偏向那種面如傅粉的秀美男子?霍西洲陰郁地想道,他和賀退思在容貌變化上是完全背道而馳,這樣的自己,阿胭怎會喜歡?

    坐在行軍床上,霍西洲無力地吐了口氣。

    但這樣的想法并沒有持續(xù)多久,霍西洲就不再扭捏,男子漢大丈夫生來如此面貌,他如此,兩年前的霍西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既然她都能為那個黑不溜秋的少年動心,怎會嫌棄這個與他相貌上并無多少差別的自己。

    不知道,她在長安過得如何,可會如自己時時地思念著她一般想念自己,不知道,她現(xiàn)在是胖了還是瘦了,不知道她的眼睛是否已經(jīng)徹底復(fù)明。

    越到了這個時候戰(zhàn)事瀕臨結(jié)束,越會如此心神恍惚。

    霍西洲提醒自己不必再去想,當務(wù)之急是將修圖塔爾的殘兵敗將一網(wǎng)打盡,將其徹底清除出長云。惟其如此,方能還長云一片平靜,方能有資格說回長安接她前來。

    這里窮山惡水,沒有長安的雕梁畫棟、繡闥琉瓦,若是她住不慣,不喜歡,該怎么辦?

    霍西洲勾唇緩緩失笑,告誡了自己不再去想,卻總是在不自覺去想,都沒有停過。

    帳篷外忽然傳來一串腳步聲,響起了段桐秋的嗓音:“王爺?!?/br>
    他怎么跟出來了?

    霍西洲皺眉。

    不知是哪個不怕死的膽敢違抗他的軍令,霍西洲不悅地套上鞋履,起身走到沙盤旁側(cè),朝外說道:“進?!?/br>
    段桐秋進來了,不止他,他還帶了一個人過來。

    看裝扮,那人也在長淵軍麾下,是個信使。

    段桐秋氣息不定,道:“王爺,末將不是故意違抗王爺?shù)拿?,這個人他說是受王妃所派,有要事要稟告給王爺。”

    王妃派來的?

    霍西洲沒想到,自己正在想著阿胭,這么快,她派遣的信使就來到了這里。長達數(shù)月的折磨,令霍西洲顧不得含蓄了,“王妃讓你帶來了信么?”

    信使撲通一聲跪倒,滿臉慚愧:“回王爺話,王妃確實給了小人一封信,小人自入長云以來,到處在尋找王爺,可是一直未曾找到,幾經(jīng)輾轉(zhuǎn),信件居然也弄丟了,小人罪該萬死!求王爺降罪責(zé)罰!”

    丟了?

    如此重要的信件居然弄丟了!

    霍西洲大怒,當下確實有拔劍殺人后快的沖動。

    但理智扼制了他青筋畢露的手,霍西洲俯瞰地上的信使,切齒道:“那王妃的口信呢?總不至于連王妃的意思你都不知道?!?/br>
    “是?!毙攀官橘氲厣?,給霍西洲磕了個頭,回道。

    “小人本來是張堅的部下,四個月前,王妃的眼睛恢復(fù)了光明,動身前來長云與王爺匯合。誰知途中身體不適,耽擱了很久,怕再耽擱下去多有不便,本來想讓小人傳信給王爺,讓王爺派人去接應(yīng)王妃,但是小人不中用,居然、居然一直找不到王爺,還將這么重要的信件弄丟了……”

    霍西洲的腦中一根線驀然繃斷了,后邊所有話都沒聽到,只聽到一句“途中身體不適”。

    她身子弱,跋山涉水前來長云,可想而知是何等艱辛。

    她竟不告訴自己一聲,私自做了決定,帶著那么幾個靠不住的人,就敢只身前來!

    “王妃,身體如何?是何處不適?”

    霍西洲或許自己都未曾察覺,當他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喉音在發(fā)顫。

    倘若阿胭有任何不測……

    就算贏了胡人,算盡天下,又如何?

    擁有無邊孤單的漫長歲月,生又有何歡?

    信使跪趴在地上,大氣不敢喘,害怕王爺知道了王妃有孕的事情愈加責(zé)難于己,來的路上他就想了千百遍可能會面臨的雷霆之怒??墒钦娴搅诉@一刻,別無選擇,還是只有實話實話,否則若是后來揭穿,他將死得更慘!

    信使戰(zhàn)戰(zhàn)兢兢抖著嗓子道:“王妃路上頭暈干嘔不止,經(jīng)西夷大巫的診斷,王妃這是……有孕了?!?/br>
    話音未落,霍西洲倏地垂下眼瞼,震驚地看向信使:“你說什么?”

    信使肩膀打抖,掐著自己的虎口來保持清醒,哆嗦著道:“王爺,王妃有孕了。現(xiàn)在差不多有六個月了……”

    一晃眼竟是半年!

    霍西洲的腦中嗡地一聲,自己離了她已有半年之久了。

    這半年,阿胭懷孕了?

    可是她不是曾經(jīng)說,她被衛(wèi)氏陷害,身體不能受孕么?

    她體弱,本來霍西洲也不欲讓她此時受孕,但因為幾個名醫(yī)都說她難有子嗣,在房.事上霍西洲從沒節(jié)制過,亦沒有過措施。

    他的腦海猶如數(shù)百面重鼓一同遭到重錘,震得耳蝸劇痛,一時間差點跌回自己的大椅中。

    “王妃有孕了,你們怎么沒有護送她返回長安!”霍西洲回過神,朝信使厲聲質(zhì)問。

    信使無奈至極,咬牙道:“王妃她不讓啊……她執(zhí)意要來長云,就算是走得慢些,也不肯返回長安安胎。對了王爺,王妃出城的時候,陛下曾經(jīng)私下召見過王妃,不知道說過什么。”

    段桐秋知道這時候的王爺心亂如麻,一時間怕是沒法思考,上前一步,躬身道:“王爺,當務(wù)之急不是責(zé)罰這個信使,王妃既然來了長云,為何我們一直沒有收到消息?現(xiàn)在最緊要的是要趕緊接回王妃?!?/br>
    霍西洲猶如被一棒打醒,揚起漆黑的長眉,立刻大步朝外走去。

    “此間由孫倬鎮(zhèn)守,段桐秋,隨我走!”

    第98章 奪妻

    從長安入長云境地, 只有一條寬闊的大道可以走。

    霍西洲立刻離開河套,沿著那條蜿蜒崎嶇的高原路沿途折回,但并沒有碰到燕攸寧, 先遇見的是從烏蘭逃難而出的百姓。

    百姓風(fēng)塵仆仆, 卷著鋪蓋干糧,從遭到了修圖塔爾屠殺的烏蘭鎮(zhèn)掏了出來, 迷失了方向,一路奔波至此, 霍西洲不可能視若無睹, 便下馬, 上前詢問是發(fā)生了何事。沒想到一問之下, 竟問出了他的王妃的下落!

    “前不久修圖塔爾不知道從哪里得知王妃在烏蘭,就帶著人過來活捉王妃, 但是他對王妃要活的,對我們百姓就放火打殺……”

    “烏蘭死了很多人,現(xiàn)在百里將軍也不知去向了, 我們?nèi)刻恿顺鰜恚蛩愕骄徒逆?zhèn)上投奔親戚……”

    霍西洲咬牙, 拳攥得青筋暴起。

    “那么王妃呢?”

    他心中無比害怕, 可是問出來的話卻盡可能的冷靜。

    如果阿胭有三長兩短, 修圖塔爾被戮尸都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

    顛沛流離的百姓, 臉頰皴裂, 皮膚潰爛, 淚水不斷地從眼眶當中涌出:“不知道, 我們只能自己逃命,誰也顧不上誰了……”

    危急關(guān)頭,誰會去關(guān)懷一個素昧平生的人。霍西洲不會責(zé)怪烏蘭鎮(zhèn)中沒有百姓保護他的妻子, 但是,百里鵠呢?還有那四個婢女,緣何不見蹤影!

    眼見這條闊道之上,布滿了越來越多流離失所的百姓,他們每個人都衣衫襤褸,眼神空洞,或哀嚎痛哭,或無聲流淚。

    段桐秋都不忍再看,胸中熱血激蕩,血脈逆流,恨不得拔劍與胡人殺個不死不休!

    這時,遠遠地過來一支殘兵,他們聽到了百姓當中有人高呼長淵王,便循聲而來,沒想到竟真的遇見了霍西洲,猶如在沙漠當中失水已久的旅人驟然柳暗花明逢見了一塊綠洲,他們大喜過望,一擁而上撲了過來:“王爺!”

    霍西洲扶起其中一人,這人便痛訴道:“小人是烏蘭的守軍,現(xiàn)今與將軍失散,烏蘭前夜沖入鎮(zhèn)上,殺了無數(shù)百姓,放火燒了我們房屋,我們不是他們敵手,又實在無處容身,便都逃了出來,現(xiàn)在好不容易見到了王爺,此仇不報枉自為人,求王爺帶領(lǐng)我們殺回胡人老巢去,我必定要讓他們血債血還!”

    霍西洲皺眉:“百里鵠何在?”

    這人立刻點頭道:“百里將軍就在前邊不遠,王爺你隨我來?!?/br>
    霍西洲點頭,隨他快走幾步,忽然停住,對身后跟來的段桐秋道:“你帶著一隊人,護送這些百姓就近到夢華安置?!?/br>
    段桐秋領(lǐng)命,于是不再跟上。

    霍西洲上馬順著烏蘭軍所指的方向疾馳而去。

    不過幾十里,果然遇見了百里鵠駐扎的地方,現(xiàn)在只剩一些負傷的殘兵舊部還跟隨在他的身旁,在破敗的社廟當中歇腳,周邊不斷有人呼痛,但缺乏傷藥,百里鵠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長吁短嘆。

    霍西洲一進來,旌幡一搖,露出軒然偉岸的身軀,百里鵠驚呆地看著面前突然出現(xiàn)的長淵王,猶如夢見幻覺,差點便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他一步三踉蹌地奔到霍西洲的面前,噗通跪倒,“王爺,末將無用!末將丟了王妃,丟了烏蘭……”

    霍西洲一把扒開百里鵠緊抱住他雙腿不放的雙臂,冷冷道:“王妃在何處?為何不傳信給我?”

    百里鵠痛哭流涕:“末將傳信了,可是王爺行軍太快,末將的人還沒能趕上……”

    “不對!”霍西洲厲口打斷他的話,“是你的信落入了修圖塔爾的手中,否則他怎知道王妃在你的烏蘭鎮(zhèn)中!”

    修圖塔爾見勢已敗落,便要用卑鄙的伎倆,擒住他的王妃以此為要挾!

    百里鵠不敢反駁,因為這是事實。王爺似乎已經(jīng)知道這個事實,是他守護不力,沒有保住密信,也沒保住烏蘭。他丟了長淵軍的臉,更令王妃蒙難!

    他頹郁無比地低下了頭,懇請霍西洲的責(zé)罰。

    霍西洲心神大亂,并無余力懲罰他,質(zhì)問:“王妃現(xiàn)今究竟在何處?”

    百里鵠心神一跳,知道王爺來了必然會問這個問題,但是——

    “末將不知道,末將等人,都沒有見到王妃逃出來……”

    話音未落,霍西洲腰間的軟劍驀然出鞘,抵在他的百里鵠頸部,鋒利的劍刃頓時擦過了百里鵠右側(cè)頸部的皮膚,劃出了一道拇指長的血痕。

    “回王爺,末將不敢有半句欺瞞,當時境況危險,小人將百姓安置逃出城都來不及,王妃住的院子太偏太遠,一時沒有顧上,現(xiàn)在,修圖塔爾帶著人重新占領(lǐng)了烏蘭,他們定然是要拿王妃威脅王爺,末將心里想,那王妃應(yīng)該不至于有危險……”百里鵠愈發(fā)沒了底氣,他感覺到頸邊的軟劍隨時能要了自己的性命,聲音愈來愈低。

    他聽到了王爺?shù)囊宦暲溧汀?/br>
    “王爺,現(xiàn)在咱們不如陳兵烏蘭,拿回烏蘭,勢必能救回王妃!”

    霍西洲沒有撤劍,嗓音喑啞而冰冷:“王妃落在胡人手中便不會有危險?你可知王妃懷有了身孕?”

    于是百里鵠確信,王爺現(xiàn)在什么都知道了,額頭出汗不止,急忙磕頭求饒。

    霍西洲急于救回燕攸寧,并無心與他糾纏,冷口問道:“你還有多少人?”

    百里鵠哆嗦著回話道:“還有不足一百可用的兵?!?/br>
    霍西洲揭開百里鵠身后用以遮蔽傷病的帷幔,看見了縮在這片破舊社廟當中的僅剩的烏蘭兵,頓時眉頭一皺。

    “所有負傷不能行動的,先避向夢華,還有想奪回自己的家園的,跟隨我來!”

    話音一落,除了缺胳膊斷腿的實在不能上戰(zhàn)場的,一聽說奪回自己的家園,紛紛站了起來,朗聲道:“愿意追隨長淵王!”

    現(xiàn)在他們有了軍魂,可以不必再胡人來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