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下了車，已經(jīng)是凌晨三四點左右了。初春的天氣乍暖還寒，晝夜溫差也大，冷風(fēng)迎面毫不留情的撲面而來，帝都還跟以前一樣，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陸婉兮裹緊了衣服，直奔警局里而去。

    到了那里，打電話給事先聯(lián)系好的警官，在一位他的帶領(lǐng)下走了進去。警局里面很安靜，每個人都各司其職，嚴謹，肅穆。在她進去以后，時不時有人抬頭打量她一眼，又很快低下頭去。

    陸婉兮壓著內(nèi)心“砰砰砰”亂跳的心臟，放輕步伐，輕聲的走了進去。

    “咔噠！”一聲，打開了門，迎面與那人四目相對，皆是一震。

    本來三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如今看來似乎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發(fā)絲凌亂，身上的衣服也是皺巴巴的，本來還算有rou的臉頰凹陷了下去，比之之前瘦削了很多，腳上的鞋子沾滿了泥土，神情恍惚，在看清了她之后似是有些不敢置信，猛地睜大了眼，倒是為他那死氣沉沉的氣息多了幾分神采。

    瞧了好久，他才不敢置信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開口道：“小兮？是你嗎？”

    陸婉兮手掌扶在門把上，死死的扣著不放，手背上青筋暴起，心痛如刀絞，臉上卻依舊是一片風(fēng)平浪靜，不想讓人看出端倪。“嗯。”應(yīng)了一聲，她面無表情，加上她臉上還未來得及卸去的妝容，倒是顯得有幾分冷艷。

    陸昭內(nèi)心有些忐忑，遲鈍了好久才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問道：“你怎么來了？”

    陸婉兮放開握著的扶手，走到他身邊的空位坐下，這才回答他：“你剛剛打電話給我了，忘記了嗎？”

    陸昭一怔，揉了把臉，有些尷尬，斷斷續(xù)續(xù)的道：“是嘛？我……我都不太有印象了……大概……大概是醉糊涂了吧？”

    陸婉兮睨了他一眼：“醉糊涂了？確實是，都醉到警局里來了。”

    陸昭臉色訕訕，一時間沒有再開口。

    “陸小姐，這位先生是酒后駕車，與其他車主追尾了，眼下對方愿意和解，陸先生已經(jīng)簽了和解書，你可以看看?！遍T外走進來一位警察，把手上的資料遞給了陸婉兮。

    “謝謝！”陸婉兮道了謝接過，仔細的看了一遍，確認沒有什么大問題，一路上提著的心總歸是落了地，無聲的舒緩了口氣。

    “警官，那請問我們什么時候可以走？”把東西還給警察，陸婉兮問道。

    “待我們錄入一下信息，再做一下相關(guān)的囑咐就可以了?！本旎卮鸬?。

    “好，謝謝，麻煩你們了?！标懲褓恻c了點頭。

    “其實……沒什么大事情，你不用擔心。”一直不敢怎么說話的陸昭瞅了瞅她的臉色，忍不住寬慰道。

    “那什么事情才是大事？等到出了車禍嗎？”她的語氣有些沖，冷著一張臉開口。

    陸昭：“……”被她說的不好意思，又尷尬的不行。但好不容易見一次面，陸昭也不想弄的那么難堪，再說他也從來不舍得罵女兒，只能生硬的轉(zhuǎn)移話題：“你在學(xué)校還好嗎？過的怎么樣？錢夠不夠？我剛剛都沒認出你來，都是大姑娘了，還化了妝，真好看！”

    陸婉兮鼻尖一酸，喉嚨一哽，轉(zhuǎn)了轉(zhuǎn)頭，沒有說話。

    陸昭有些坐立難安，見她不答，心里也有些沒底，好幾次都張了張口，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父女倆就這樣僵著出了警局，一句話都沒說。

    “回家吧？天很晚了，你在這里不安全。”陸昭瞧了瞧天色，開口道。

    突然想起什么，他眼神銳利的瞇起，道：“這么晚了，你是一個人出來的？你媽怎么管的？這么晚了還讓你一個女孩子出來，多危險？這個女人……”

    “爸！”陸婉兮忍無可忍的吼了一句，聲音帶著些許尖銳。

    陸昭愣住了，住了口，呆呆的看著她。

    陸婉兮直直的盯著他，眼神盛滿了失落：“我以為你會有變化……”

    陸昭身形一僵。

    “剛剛聽到你在電話里說，你錯了。你知道我當時是什么心情嗎？”她語氣質(zhì)問，雙眸飽含著這個年紀不該有的痛苦悲傷。

    陸昭后退一步，瞧著她的眼神，心中難過，眼眶也有些濕潤。

    “我們已經(jīng)長大了，這些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也可以自己承擔后果。mama現(xiàn)在和我沒有住在一起，我住在學(xué)校，做什么她也不清楚，為人子女的，哥哥和我都是報喜不報憂，所以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來這里的事情她也一概不知，對于她來說，你現(xiàn)在不過是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罷了?！?/br>
    那句“無關(guān)緊要”驚的陸昭腳下一個踉蹌，仿佛一個晴天霹靂，將他從一個做了很久的美夢中狠狠地拽了出來，暴露在日光之下，讓他再也沒有辦法逃避現(xiàn)實。

    從來沒有這么一刻他這么清醒的認識到，他已經(jīng)沒有家了。

    “你已經(jīng)沒有資格那么說她了，不是嗎？”她問道。

    陸昭呆呆的看著她。

    “爸爸……”陸婉兮看著他，神色迷茫：“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很陌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干什么？怎么變得這么面目全非？看著你眼前那歇斯底里的樣子，就好像看到了我現(xiàn)在的自己……”

    陸昭留下了眼淚。

    陸婉兮揚了揚唇：“之前，我也試圖勸解過，用我的道理，天真的以為你會聽進去，我們的家庭會變回之前那個樣子，幸福，快樂?！?/br>
    “可是……事實證明，終歸是我太過天真。你聽不進去我的話，你只會把一切錯誤都往別人身上推，你從來都不會承認錯誤，當然也不會聽進去我的話?！?/br>
    “記得有一年，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時候了，你們兩個吵的很厲害，你直接動起了手，甚至按著她的頭往墻上撞，當時，我完全呆住了！”

    “之后，我每天都提心吊膽的，生怕你們再吵架。只要你們說說笑笑的，我便會暗自高興好久，安慰那次不過是一場意外?？墒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