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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shí)直到方才,他也沒下定決心是否讓這獵戶女侍寢。 如此一鬧也好,省去他今夜一番糾結(jié)。 他放下書卷,走到窗前,靜靜地望著窗外漸沉的夜色。 他沉沉地嘆了一口氣,叫來高邁吩咐道:“明日叫高嬤嬤過來,教教那獵戶女規(guī)矩?!?/br> 高邁不覺一驚,高嬤嬤原先是太后宮中的宮人,齊王殿下還在襁褓中時(shí),她便開始照顧他,太后很少見這孫兒,殿下可以說是高嬤嬤一手拉扯大的。 殿下十五歲出宮建府,沒兩年便將高嬤嬤接出來頤養(yǎng)天年。 高嬤嬤在王府中地位超然,府中沒有女主人,內(nèi)務(wù)都是由她cao持的。 齊王殿下竟然把高嬤嬤調(diào)來調(diào)教人,可見對那鹿娘子還是有意的。 他本以為經(jīng)過這一遭,那小娘子算是完了,哪知道峰回路轉(zhuǎn),突然又有了轉(zhuǎn)機(jī)。 不過他已學(xué)了乖,這些事他是再也不敢置喙了,只是躬身道是。 桓煊又道:“多調(diào)些人手過來,高嬤嬤年事已高,別讓她辛苦?!?/br> …… 隨隨回到院中,春條滿懷期待地迎上來,喜滋滋道:“娘子,怎么樣?殿下有沒有夸你手藝好?” 隨隨又好氣又好笑:“沒有,殿下把我的雞湯和醉松蕈全倒了?!?/br> “???”春條吃了一驚,“怎么會這樣?殿下不喜歡么?” 他們刺史府得寵的姨娘,沒事就往郎君房里送湯羹送糕點(diǎn),她便覺得這是尋常的邀寵手段。 隨隨無可奈何,嘆了口氣道:“王府規(guī)矩大,殿下又尊貴,畢竟入口的東西,萬一吃出個好歹,十個腦袋不夠砍的?!?/br> 她知道春條也是好心,不想責(zé)怪這丫頭,但有些道理卻不能不讓她知道,她在的時(shí)候還能替她扛一扛,日后她走了,留下她一人在王府,什么事都要自己擔(dān)。 春條也一陣后怕,嚇出一身冷汗,眼里冒出淚花,帶著哭腔道:“奴婢錯了,奴婢沒想那么多……” “放心,沒把你供出來,”隨隨道,“下回有事先和我商量就是?!?/br> 春條松了一口氣,隨即咬了咬嘴唇:“奴婢是不是連累娘子了?殿下會不會厭棄娘子,該不會把咱們趕出去吧……” 隨隨“撲哧”一笑:“不至于。就是可惜了我的松蕈?!?/br> 春條忙道:“廚房還剩下半碟子,奴婢沒舍得吃,都給娘子留著。” 隨隨立即高興起來:“明早熬些粳米粥,佐著粥咱們再吃一頓。鹿脯還有剩吧?切一碟蒸上,再用剩下的雞湯煨兩顆菘菜……” 春條不傻,她知道隨隨說得這么輕巧,是故作輕松安慰她。 她犯了這么大的錯處,若是換成以前的主人,打一頓送到莊子里都是輕的,沒準(zhǔn)就被拖出去發(fā)賣了。 她的鼻根一陣酸脹,她以前總是自怨自艾,覺得委屈,如今才知道跟了個好性子、有擔(dān)當(dāng)?shù)闹魅硕嗝醋哌\(yùn),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這半年是她有生以來最自在的日子。 “娘子……”她把臉埋在袖子里,“就算殿下以后再也不來,奴婢也會盡心盡力伺候你……” “好了好了,春條姊姊莫哭了,”隨隨拍拍她的背,“多大點(diǎn)事呢。” 春條抽噎了一會兒,總算止住了哭,忽然頭腦一熱,霍然站起身,拖出裝衣裳的藤箱,從底下翻出個絹布小包,捧到隨隨面前:“娘子,要不奴婢去求求高總管放咱們出去,奴婢還有些積蓄……” 她一邊說一邊解開絹包上的五六個結(jié),一層層地展開,里頭卻是幾塊碎銀子,一塊成色普通的玉佩,外加兩根銀簪。 隨隨啞然失笑:“春條姊姊,財(cái)不露白,快將你的嫁妝收收好?!?/br> 春條氣哼哼地瞪了她一眼:“娘子莫笑,奴婢也知道這點(diǎn)錢不夠做一戶人家,但咱們可以先去富戶做兩年工,再攢些錢財(cái)……” 她咬了咬嘴唇:“娘子生得這么好,又能干,不說找個多高的門第,嫁個小吏總不在話下……” 隨隨倒是沒想到這丫頭能說出這番話,算得上掏心掏肺了。 她笑著搖搖頭:“我不想走?!?/br> 春條蹙眉道:“娘子,奴婢說句實(shí)話,殿下雖好,可以娘子的出身,恐怕連妾都做不得,這樣沒名沒份地跟著殿下,倒不如找個小門小戶做正頭娘子自在……” 就算進(jìn)王府做妾,又是什么好日子呢?她在刺史府,姨娘們的酸楚見得多了,說是主人,卻全看著郎君的臉色過活,還叫人瞧不起,其實(shí)尚且不如他們這些奴婢直得起腰桿。 “我明白,你不必勸我?!彪S隨的目光在搖曳的火光里流轉(zhuǎn),像是起霧的湖面,叫人看不清究竟。 “娘子圖什么呀?”春條道。 隨隨垂眸,半晌方才道:“就是想看看他?!?/br> 春條吃驚地張了張嘴,隨即恨鐵不成鋼地嘆了口氣。 原來不止男子好色,女子也會被美色糊住眼睛! …… 這一夜桓煊自然沒有再傳隨隨侍寢。 翌日清晨,隨隨在睡夢中聽見遠(yuǎn)處傳來人喧馬嘶之聲,知道是齊王擺駕。 她睜開眼睛,只見室內(nèi)昏暗,窗紙微明,便輕手輕腳地起了床。 春條在榻上睡得正熟,隨隨知道這丫頭昨夜?jié)M腹心事,肯定沒睡好,也不吵醒她,躡手躡腳地去打了涼水洗漱,換上慣常穿的粗布短衣鹿皮靴,便輕輕推開房門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