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淺不知道程驍南在干什么，只覺得身邊坐著的人垂頭玩手機時，略顯沉寂，連唇角弧度都是緊繃著的，沒過一會兒，眉心也開始蹙起。

    不是說等忙完和她溝通感情？

    不溝通了？

    弟弟真是善變。

    等她垂頭看酒杯時，余光又瞄見程驍南偏過頭，用一種復(fù)雜的目光看她。

    虞淺輕抿紅酒，心說，這弟弟不會真覺得她失憶了吧？

    沈深撲過來像個人體掛件一樣掛在程驍南肩膀上，問，南哥，我們什么時候回去，我感覺一會兒我酒勁要上頭了。

    程驍南仍然在看他的手機，只說等等。

    虞淺覺得程驍南是有意在等自己，喝干酒杯里最后一點紅酒，拿了手機起身：“走吧?！?/br>
    三個人一起走出餐廳時，虞淺和程驍南各懷心思，是沒說話的。

    沈深用他喝多了的腦子想了想，覺得這倆人肯定是太多年沒見，有些生疏感。

    這種時候，就需要一個人來幫他們回憶回憶以前的美好。

    人嘛，得敘舊！

    敘舊才能想起以前的情分，才能發(fā)展感情。

    而這個幫他們回憶的人是誰呢？

    最佳人選就是他沈深！

    其實沈深如果腦子再清醒點，就該想起他南哥說過，這些事兒不用他管。

    但他喝酒了，只覺得自己像個英雄，救.世主！

    為了引起走在前面的虞淺和程驍南的注意，沈深重重地咳了一聲。

    力度沒控制好，有點像得了哮喘的狗......

    但效果是好的！

    起碼前面兩個人都回頭了。

    虞淺問：“沈總是喝得不舒服了？想吐？”

    程驍南就冷漠多了，指了指沈深身后的方向：“后面左轉(zhuǎn)，有洗手間?！?/br>
    而沈深，他懷著滿臉的高深莫測，以一種“你們都不懂我為你們思量了多少”的得意語氣開口：“我啊，想起一件事?！?/br>
    “說?！?/br>
    這個“說”字，是程驍南整個晚上說過的所有話里，最后悔的一個字。

    因為程驍南說完這個字，沈深忽然舉起一只手，帶著虞淺和程驍南往電梯間走，像個導(dǎo)游。

    邊走邊嘚吧嘚吧說起以前高中時的事兒。

    說程驍南在高中時的某個平安夜，多少小姑娘羞答答過來送蘋果，他都婉言拒絕，說謝了，不過還是不收了。

    有的女孩子執(zhí)拗一些，非要他收下，程驍南就說，送禮物講究禮尚往來，我有沒給你們準備，不好意思收，心領(lǐng)了。

    但作為程驍南的同桌，沈深瞄見程驍南在書包里偷偷藏了包裝精美的蘋果。

    程驍南趁著晚自習，和老師說自己要去洗手間，把蘋果藏在校服外套里，帶出去了。

    說到這兒，沈深故意賣關(guān)子：“也不知道是送給誰，那~么~上~心~”

    其實沈深說的事情，虞淺有印象。

    那年大概12月份中旬的時候，曲莉雯連續(xù)接了幾個廣告要她拍，虞淺也就不怎么在帝都市里，經(jīng)常在隔壁省或者郊區(qū)拍攝基地。

    程驍南發(fā)來過幾次信息，轉(zhuǎn)彎抹角問她，過幾天能不能抽出時間回帝都。

    虞淺對平安夜圣誕節(jié)都沒什么概念，不像校園里，在這種日子還會互送蘋果。

    但程驍南問了幾次，她也就和曲莉雯問了時間，給程驍南回復(fù)，說25日可以空出來。

    12月24日那天，虞淺收工前收到程驍南的信息，說明天不能和她一起吃飯了，問她能不能來一趟他們學校后街。

    虞淺乘車過去，看見程驍南蹲在墻頭上。

    夜色深沉，天氣也有些冷，他只穿了件校服外套，戴著鴨舌帽，還戴了口罩。

    “怎么戴口罩，又生病了？”

    看程驍南那眼神，好像藏了很多不滿和不耐煩，壓著脾氣似的說：“別往這邊走了，站遠點?！?/br>
    程驍南說，本來想請虞淺吃飯的，但班里突然有兩個出水痘的同學，被接回家隔離去了。

    醫(yī)務(wù)室還過去人噴了消毒液，說如果再有新患者就說明是傳染性的，班級得停課。

    他怕會傳染虞淺，根本不敢和她吃飯。

    虞淺對吃飯倒是沒什么執(zhí)念，只問：“今天叫我過來干什么？”

    程驍南丟了一個包裝精美的大蘋果在虞淺懷里，說是他親自去進口超市挑的，最大最紅，應(yīng)該也最甜，讓她回去嘗嘗。

    “你還挺有儀式感。”

    “別的儀式感有沒有都可以，這個還是得送一下的?！?/br>
    少年坐在老舊的磚墻上，一直腿屈膝踩著墻頭，一只腿垂下來，語氣慵懶，偏偏眸色認真，“我是聽班里那些小姑娘說的，蘋果里包一顆花生送人，一生平安。”

    那天大概刮了風，程驍南壓著帽檐：“天兒挺冷的，你快回去吧，過幾天確定不會傳染，一起吃個飯？”

    虞淺起初沒說話，心里盤算著拍攝工作能否有空閑。

    但她不說話，程驍南也不走。

    直到她說，周末吧，也許有空。

    程驍南那雙眼才彎了彎：“那就說定了?！?/br>
    說完，他身影消失在墻頭。

    虞淺在電梯間，借著按電梯鍵的動作垂了垂眼瞼，掩掉眼里情緒。

    沈深叨叨半天，程驍南倒是沒打斷他。

    他也想知道，虞淺到底是不是真的把以前的所有事情都忘了，這時候聽人講講以前也好。

    但程驍南沒想到，沈深是個豬隊友，說著說著就下道了......

    電梯門打開，沈深做了個紳士手的“請”，讓他的兩位聽眾先上去。

    自己邁進電梯里，繼續(xù)講：“我猜南哥肯定是□□出去給人送禮物去了，回來時是瘸著的，老師還說他，怎么上個廁所還把自己上瘸了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他崴哪兒了，第二天我去他家里看他，哎呦喂，你是不知道，他那腳踝腫的，像個豬蹄——?。。?！”

    程驍南一腳踩在沈深的腳上，木著臉：“抱歉，沒看見?！?/br>
    他按下電梯樓層鍵，才開口，也不看誰，只是聽起來頗像解釋：“沈深喝多了，應(yīng)該是記錯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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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忙完了安谷這場秀, 虞淺緊繃了多天的神經(jīng)終于得以放松，關(guān)了鬧鐘，睡到自然醒。

    房間里拉著厚重的遮光窗簾, 睡醒時虞淺籠在黑暗里摸手機，不小心碰落了床頭桌上的酒店反饋簿。

    酒店的反饋簿也是同樣的復(fù)古英倫風格，紅色木質(zhì)厚板里夾著紙張，邊角部分是黃銅包裹的，落在瓷磚地面上, 聲音極大。

    放在反饋簿上的黃銅簽字筆也跟著滾遠了。

    等虞淺回了回神, 從床上起身，把東西撿起來時, 隔壁傳來“咚咚咚”三聲，不輕不重的叩擊聲。

    昨晚回房后, 程驍南也這樣輕敲了三聲。

    可能是告訴她，睡了。

    那現(xiàn)在呢？是在說早安？

    還是在告訴她, 起了？

    虞淺用撿起來的反饋簿拍了一下墻面, 算是回應(yīng)。

    秀場這邊沒什么事兒, 今天“eleven”的人應(yīng)該都會回到“梧桐里”那邊的公司總部去。

    但她看了眼手機，意外的, 孫月沒發(fā)來任何消息。

    明明昨晚還特地打了電話過來，讓她放心睡, 說早晨會來親自敲門做喚醒服務(wù)，還要陪她吃早餐。

    手機安靜得像壞了，連話癆的彼得都沒發(fā)消息過來。

    走廊里也安靜，住同一層的沈深毫無動靜。

    已經(jīng)10點多了, 他們不會比她起得還晚吧？

    集體睡過了？

    虞淺簡單收拾好自己, 準備先去餐廳吃點東西。

    出門看見程驍南懶洋洋地靠在走廊墻上, 垂頭玩著手機。

    聽見門響，他抬眼看過來，一副等候多時的樣子：“早?！?/br>
    程驍南今天穿了件淺棕色的皮衣，暖色調(diào)，短款，顯得腿特別長，還配了雙切爾西靴。

    他這打扮，時尚且日常，一看就不是工作狀態(tài)。

    但虞淺有意避開，依然沒改稱呼“程總，找我有事？”

    程驍南收起手機，笑一笑：“我和孫月了解了一下你的時間安排，這個星期你都休息，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一起吃個飯，當給你迎新了？”

    “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