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一切都是泡影。

    我沒懷孕。

    醫(yī)生說，我只是吃壞肚子了，所以今早上才反胃難受。

    那是什么感覺？

    就好比你興高采烈買了一盆玫瑰，忽然有人告訴你，這不是玫瑰，是月季。

    于是你的興奮變成了失落，像是受到了某種欺騙。

    你也清楚地知道，你的欺騙來源于你自己的認知，可是還是不想認清現(xiàn)實。

    我現(xiàn)在就是這么一種感覺。

    醫(yī)生指著b超的單子，敲了兩下，“你的zigong壁很薄啊，以前流產(chǎn)過？”

    我回過神來，搖頭，“沒有，絕對沒有?！?/br>
    “那就是凍傷了，你zigong受凍挺嚴重的?！?/br>
    “?。俊?/br>
    我哭笑不得，“醫(yī)生，我也沒凍傷過。”

    “不可能，雖然zigong位于盆腔，被凍傷的可能性比較小，不過像你這種受凍這般嚴重的情況，是之前大面積長時間凍傷過?！?/br>
    我撓了撓脖子，不知作何解釋才好，“醫(yī)生，我真沒凍傷過?！?/br>
    從小到大，冰淇淋可樂這些涼東西，我都很少吃。

    因為在孤兒院沒有那個條件?。?/br>
    醫(yī)生卻斬釘截鐵，不容我反駁，面色也冷了幾分，“我做婦科大夫這么多年，你這樣的情況我怎么可能不清楚，肯定是你小時候凍傷過，你自己忘記了罷了！”

    我是兩歲被父母拋棄，三歲便開始記事了，打從我記事開始，便沒記得自己受過任何凍傷。

    醫(yī)生一字一句，“你現(xiàn)在的情況，雖然年輕，不過以后懷孕很難。”

    我一愣。

    全身僵硬，動彈不得，血液都在逆流一般。

    “為什么？”

    “嘖，我不是都說你凍傷嗎，現(xiàn)在你的zigong凍傷這么嚴重，所以懷孕難?！?/br>
    “那怎么辦？醫(yī)生，我還這么年輕，我不想錯過當mama的機會?！?/br>
    “我雖然是西醫(yī)，不過這種事，我建議你找個中醫(yī)好好調(diào)理調(diào)理身體，注意保暖，不過你的情況確實有些嚴重，建議找個技術(shù)好點的中醫(yī)看看吧。”

    她說著，把單子和身份證一并還給我。

    “行了你走吧，回去和你老公商量商量。”

    她不說這個還好，一說我老公，容季深——

    我忽然就覺得天塌了似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哎你別哭啊，還是有辦法的，我只是說你的情況嚴重，我可沒說你百分之百不能懷孕??！”

    我搖搖頭，沖醫(yī)生鞠了一躬就走了。

    兩條腿都是軟的。

    眼前被眼淚模糊了。

    話說這種事，我怎么同容季深說？

    他若是知道我是個不能下蛋的母雞，會不會一氣之下同我離婚？

    不對，按照他的性子，得先狠狠羞辱我一番之后，再同我離婚。

    難受得要命，胸腔悶得喘不過氣來，醫(yī)院有兩個門，我坐在后門的臺階上，低著頭掉眼淚。

    醫(yī)生說我肯定凍傷過，難不成是在我被送到孤兒院之前？

    可是，那個時候我還那么小，凍傷的可能性很小才對。

    現(xiàn)如今唯一知道我過去的院長，已經(jīng)去世了，他也沒辦法告訴我我是不是凍傷過。

    再者就是我的父母了，可是現(xiàn)在根本找不到他們！

    我坐了很久，坐到太陽都下山了，遠方是大片絳紅絳紫的晚霞交織雜錯，美不勝收。

    我應該要回去了。

    好不想回去，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容季深。

    身旁，驟然響起一道清冽的嗓音。

    “容太太這是又哭上了？”

    呃……

    站在身旁的男人，黑灰色的大衣，長褲，完美的身材比例，典型的衣架子，此時此刻他一只手抄在口袋里面，夕陽將他前面墨黑的碎發(fā)打落下一層不真實的金光。

    我揉搓了兩下眼睛，以后自己看錯了。

    揉搓了好幾下，那個男人還在。

    不知是什么時候來的，我一直都沒注意。

    他抽出了抄在口袋的手，雙臂環(huán)抱，“在家里哭還不夠，跑到醫(yī)院來哭了？”

    “你，你別跟我說話?！?/br>
    他現(xiàn)在跟我說話，我就想哭。

    聽見他的聲音，我更想哭。

    “嗯？”

    容季深尾音上揚，聽在我耳朵里，低沉磁性的嗓音，觸動我心底緊繃的那根弦。

    我方才積攢的眼淚“唰——”一下又流出來。

    垂著頭，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捂著臉，結(jié)結(jié)巴巴道，“我今天早上……嘔吐不?！詾閼言辛恕蛠碜鰴z查……”

    “然后？”

    然后……

    我的頭埋得更低，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埋了，再也不要見人才好。

    “然后……醫(yī)生說我是吃壞肚子……沒懷孕……”

    “呵?！?/br>
    我聽到他像是笑了一聲，再抬眼時，他已經(jīng)走到我面前，微微俯身睨著我，“就為這事哭？”

    我癟嘴，“醫(yī)生說……我之前凍傷過……所以懷孕的可能性很低……真的很低……”

    越說越難過。

    有哪個女人愿意給自己判死刑?。?/br>
    “所以我可能這輩子都不能懷孕……不能給你生孩子……我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嗚，要不咱倆離……離婚吧……”

    我斷斷續(xù)續(xù)說完了，等待著法官宣判的那一刻。

    下一秒，聽到一聲嘆息，我整個人都被納入一個結(jié)實溫暖的懷抱中。

    那只修長的手摸了摸我的腦袋，一如既往不以為意的調(diào)調(diào)，“多大點事，就因為這個在這哭，要跟我離婚，你特么哪次能學著聰明點？”

    “這不是小事……”

    “在我眼里，就是小事?！?/br>
    我聽到容季深一字一句，不容置喙。

    “有孩子也好，沒孩子更好，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歡孩子，平日里照顧你一個就已經(jīng)夠讓我費勁了?！?/br>
    “你現(xiàn)在這么說，你以后肯定就不能這么說了，你是容季深啊，怎么能不要孩子？”

    他松開我，睨著我，似笑非笑，“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俊?/br>
    “我——”

    抿抿唇，我別開眼去，“以后，那么多人都勸你要孩子，輿論壓力，你不可能不要的……”

    “你看我?guī)讜r做事在乎別人了？”

    他哼了一聲，彈我一個腦瓜崩。

    “我以為多大的事兒讓你這么難過，屁大點事，就哭得跟那什么似的，這么大個人了，丟人不？”

    他給我擦了擦眼淚，蹲下身來，轉(zhuǎn)而用后背對著我。

    “行了，鬧了一天也夠了，上來吧，老公背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