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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如你。我不過是學會假裝,假裝接受你要離去這件事情。 “你很好。頌。”祝司南握住黎頌的手,“我從未后悔認識你。一路以來的種種,我都慶幸有你?!?/br> “那天,你說國泰民安那天想同我講的,是什么?” 祝司南將黎頌的手又握得緊了些。他下意識地以為,抓緊些,是不是時間就會慢些地走。 “頌?!?/br> 祝司南停頓了一會兒。 “頌?!彼謫玖艘宦暲桧灥拿帧?/br> “等到國泰民安,我想和你有個家?!?/br> 黎頌的眼圈瞬間紅了,他一下子明白,時代的洪流卷走了所有的可能,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他們都是在洪流中對抗命運的人,得到并失去著,長此以往,遍體鱗傷,不知疲倦。 黎頌想回答祝司南。在祝司南的目光中,他數(shù)次開口,又數(shù)次哽咽。喉結(jié)上下滾動,無數(shù)的酸澀堆砌在他的聲帶處,阻止震動。 “黎頌!祝司南!”祝司北的激動的聲音響起,他如一陣狂風般,沖進屋子,帶進一股熱浪,“成了!第一次大會成功召開!屬于我們無產(chǎn)階級的政黨建立起來了!” 祝司南和黎頌對視一秒,相擁而泣。 guntang的熱淚浸濕了衣襟。 孟盛林懵了一下,立即反應(yīng)過來,沖到祝司北的面前,想要抱起他,試了幾下,覺得是自己自不量力。祝司北爽朗地笑著,一下子把個子矮小的孟盛林抱了起來,在原地轉(zhuǎn)了兩圈。 “頌,我等到了。我等到了!” 他們走過慢慢長夜,在黑暗之中摸索前行,被刀劍穿透腳掌,被荊棘劃破雙腿,彼時終于看見曙光。 然后帶著希望,去守望一個未來。 - 深夜。 慶祝過后,大家都有些累,早早地睡下了。 黎頌不敢回自己的房間睡很久了,他就在祝司南旁邊的沙發(fā)上睡。 “咳咳咳?!弊K灸媳恢苌黼y捱的疼痛驚醒,怕吵醒黎頌,壓在被窩里咳嗽。 黎頌還是被吵醒了。他的睡眠一直很淺。 “要吃藥嗎?”黎頌迅速地把水和藥拿來。 祝司南略帶歉意地看著黎頌,拒絕了止痛藥:“抱歉,還是把你吵醒了。” “不會。” “我想下去樓下的院子里坐坐,好嗎?”祝司南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的夜空,“今天的星星很多,我想看看?!?/br> 黑格爾說,一個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們才有希望。他讀過這句話以后,偏愛在黑夜中極目遠望。 星空過后就是黎明,他們是永遠朝著希望前行的人。 他們公寓樓下又一個觀景亭,以往夏夜涼爽的時候,他們總喜歡在那兒喝酒。 黎頌推來輪椅,抱著祝司南坐了上去,帶他來到樓下。亭子里還放著上次他們來乘涼時候的搖椅,未來得及搬回樓上。黎頌小心翼翼地抱起祝司南放到搖椅上,為他蓋了毯子。 “夏夜涼?!?/br> 祝司南笑笑,自己又把毯子往上拽了拽。 “我們認識多久了?”祝司南問。 “快十五年了。算上以前一起讀書的時候?!?/br> “有這么久了,”祝司南看著夜空,“快到我人生的一半?!?/br> “也是我人生的一半?!?/br> “讀書的時候你就和別的人不同,愛圍著我轉(zhuǎn),后來我回國,你還是在圍著我轉(zhuǎn)。沒想到,圍著圍著,你把我一生都圍進去了?!?/br> 黎頌心里頭難過,于是從兜里拿了個酥糖放進嘴里。 “吃嗎?”他把另一個遞給祝司南,“偷偷的,不讓盛林知道。” 祝司南接過酥糖,緩緩地剝開糖紙,他的手指有些僵硬。 一股熟悉的香甜從味蕾處蔓延至四肢百骸,讓他周身的疼痛都緩解了不少,稍微提起一點力氣說起過往的事情。 恍惚間,他的眼前已不是漫天的繁星,過往的歲月開始一幕幕閃現(xiàn),隨后又化為云煙消失。 “頌,你說如果現(xiàn)在東風還活著,得知政黨建立,會不會很開心。那時候你還總是喜歡教他一些有的沒的,東風又機靈,把你的小聰明學了個十成十。” “報社門口那家糖葫蘆真的好吃,不知道還能不能有機會吃上了?!?/br> “其實那次你為了哄我買的驢打滾,我吃不慣。但是看你排了好久的隊才買到,我又心疼?!?/br> “那次在海邊,你被我扔進海里的樣子我現(xiàn)在還記得,好好笑?!?/br> 祝司南東一句西一句地說起從前,從前他們經(jīng)歷過的一切。有些已經(jīng)模糊了,有些已經(jīng)忘了,不過唯獨沒忘的是黎頌從頭到尾都沒離開過他的身邊。 黎頌在黑夜里悄悄落淚。他還沒來得及感受悲傷,身體已經(jīng)先他一步感受到了。 “頌,你別哭?!弊K灸咸质萌ダ桧灥臏I水,“只要你在一天,我便不曾遠離?!?/br> 黎頌讓祝司南用一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自己的身上。 “Ялюблютебя.” 熠熠星輝之下,沉默了許久的黎頌終于開口。 “嗯?”祝司南沒太聽清。 “Ялюблютебя.” 黎頌又說了一遍。 祝司南會心一笑。 “Ятожетебялюблю.” 他們不知道在亭子里坐了多久,聊了多久,直到天邊泛起白光,朝霞就快要出現(xiàn)。祝司南的聲音越來越弱,最后已經(jīng)變成了囈語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