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司長辛苦。”

    李成賢從他的位置上站起來，似乎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寶座隨時可能易主，還是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

    聶征立正，態(tài)度恭謹(jǐn)，“聶某職責(zé)所在，不敢當(dāng)評議長夸贊。”

    李成賢笑了一下，轉(zhuǎn)頭看向癱倒在地上的閆慶博，“讓我跟閆部長單獨(dú)說幾句吧?！?/br>
    “是?！甭櫿髑飞砗笸耍顺?，議事廳大門就自動合上了。

    看一眼緊閉的大門，聶征轉(zhuǎn)身朝著來時的方向邁步，同時抬起右手，似乎是想撫平鬢角的亂發(fā)。

    掌心掠過。

    右耳的耳廓內(nèi)多了一樣小物件，那東西發(fā)出細(xì)微聲響，細(xì)微到只有使用者才可以聽到。

    若是以往，想要通過多道屏蔽門竊聽議事廳是不可能的，如今屏蔽門均糟破壞，唯一的阻隔只剩一道華而不實(shí)的實(shí)木門，剛剛?cè)陂Z慶博口袋里的竊聽器才得以發(fā)揮作用。

    背著手，聶征慢慢踱步往前走，耳機(jī)里有些雜音，但李成賢的聲音還算清晰可辨。

    “你是不是很不甘心？”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功虧一簣只是因?yàn)闆]有得到聶征的效忠？”

    “你錯了。”

    “你的失敗僅僅因?yàn)槟氵x擇的時機(jī)不對。”

    “我還想在這個評議長之位上再坐幾年，所以現(xiàn)在不能讓給你?！?/br>
    “再加上你年紀(jì)也大了，讓給你，你也坐不了幾年，如果你讓你的子侄輩來爭這個位子，我倒是可以考慮。”

    “是的，我并不介意你的篡位企圖，因?yàn)槲也辉诤酰蛘哒f‘我們’不在乎?！?/br>
    “你無法理解我的話？”

    “無法理解就對了?！?/br>
    “因?yàn)椋@個世界原本就不是你以為的那個樣子……”

    耳機(jī)中的雜音突然加大，然后驀地消失。

    聶征眼眸一暗，耳道中的小東西瞬間受到破壞，切斷了與竊聽器的所有聯(lián)系。

    今天很有收獲。

    走出通道，看著前方尸橫遍野的大廳，聶征自我安慰，至少，他知道一部分真相了。

    穹鏡是一個被禁錮在玻璃罩子里的世界，聶征憶起有人曾經(jīng)那么對他說。

    玻璃罩子里的世界，多么恰當(dāng)?shù)谋扔?，他想?/br>
    一切塵埃落定。

    當(dāng)聶司長想起某人之際，后者已經(jīng)在青石城的特勤司干員中成了話題擔(dān)當(dāng)。

    “收|養(yǎng)這個小孩？”任濯瞪著顧非凡懷里酣睡的葉起，感覺自己跟不上這個見習(xí)干員的思路了，“你怎么想的？”

    “這孩子長得多漂亮?！鳖櫢蓡T有種王婆賣瓜式的驕傲。

    熟睡的小孩可愛得不得了，秀氣的眉毛，卷翹的眼睫，就算壓扁的臉蛋也跟面團(tuán)似的軟乎乎。

    “莎莎姐，你說是不是？”他湊到杜莎莎身邊找認(rèn)同。

    女干員杜莎莎回以一個奇怪的笑容，“你以前可都是叫我名字的?！?/br>
    “現(xiàn)在改叫jiejie也來得及?！鳖櫡欠残Σ[瞇道：“我叫了jiejie，你就是這孩子的姑姑了?！?/br>
    “是這樣啊?！倍派谋砬橛行?fù)雜，“你這是硬塞了一個侄子給我?！?/br>
    由于集體培育制度，穹鏡c類居民的概念里是不存在親屬關(guān)系的，不過杜莎莎是b類居民出身，所以分得清這些稱呼。

    同僚收|養(yǎng)小孩并不在杜干員的管轄范圍，除非這個小孩不是普通人。

    “這孩子的事情——”女干員提出：“你先問過司長比較好吧。”

    顧非凡還沒回答，任濯就問：“什么？”

    任干員覺得顧干員腦子抽風(fēng)想要收|養(yǎng)孩子，怎么說也是他自己的私事，為什么要先問過司長？

    司長可從來不管這種破事的啊。

    顧非凡明白杜莎莎的意思，對于杜干員沒有當(dāng)場戳穿葉起的超凡者身份表示了感謝，“謝謝莎莎姐提醒，我會向司長匯報(bào)的。”

    說完這話，他突然想起，有這位耿直且正義的女干員在，李思文的超凡者身份對聶征來說肯定也不是秘密。

    所以，副人格上次的告密是白告了吧。

    見習(xí)期間，顧非凡在行動一處人緣還不錯，雖然他不會刻意逢迎，但樣貌氣質(zhì)在這里，加上挺會做人，大家對他的印象都蠻好。

    這回就算出現(xiàn)了突然想要收|養(yǎng)一個孩子的saocao作，同僚們也都接受良好，除了見過顧非凡降智狀態(tài)的季斯杰和任濯。

    （喬禮？他不重要，他只是個工具人。）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季處長同意就顧非凡收|養(yǎng)一事代為詢問聶司長的意見。

    至于任濯，他就是個吃瓜的，同意和反對都輪不到他。

    幾分鐘后，季處長進(jìn)入聶司長的臨時辦公室匯報(bào)工作（實(shí)際上是通電話）。

    “青石城集體培育所已經(jīng)收復(fù)，目前正在清理中，那些人跑得太快了，估計(jì)很難一網(wǎng)打盡。”

    “沒關(guān)系，名單這邊有，巔峰城收尾工作比較多，你先回來，那邊的事情交給別人?！?/br>
    “是。對了，司長，我還有一件事要匯報(bào)?！?/br>
    “什么？”

    “顧非凡想要收|養(yǎng)這邊集體培育所里的一個小孩，五歲，已覺醒規(guī)則系能力?！?/br>
    “……”對面沉默了片刻，“你把他和那個孩子一起帶回來。”

    得到司長指示，季斯杰掛斷電話，打開辦公室房門往外走，這時候也無需假裝司長在里面了。

    “顧非凡，帶上你的……孩子，跟我回巔峰城?！?/br>
    顧干員：“司長在巔峰城嗎？那里出事了吧?！?/br>
    季斯杰：！??！我還什么都沒說呢，你怎么就知道了？

    一號機(jī)降落在巔峰城特勤司總部停機(jī)坪的時候，時間是凌晨四點(diǎn)。

    顧非凡在困倦中被葉起吵醒，睜眼之前，他的兩個人格簡短交流了一下。

    副人格：臥槽，別忘了半年后我們就要死了，這還是你定的規(guī)矩呢！

    主人格：這孩子的身世跟聶征有關(guān)聯(lián)，總不能任由他被科技司抓去研究吧，至于半年后，嗯，既然我們能救下聶征，孩子當(dāng)然可以托付給他。

    哦哦哦，原本持反對意見的副人格聞言立即興奮了起來：臨死托孤，想想就帶感！

    睜開眼，顧非凡（副人格）抱住正在自己懷里扭動的葉起親了一口，“好寶寶，要乖哦?！?/br>
    “噓噓?！比~起說。

    什么？

    副人格一怔，還沒等他想起那個幼兒詞匯代表什么，大腿上忽而一熱。

    幾秒鐘后，主人格上線，面對的就是一大一小兩個人都濕了褲子的蛋疼場景。

    好在這會兒聶司長忙著呢，沒空接見顧非凡和他的小孩，于是顧干員就帶葉起先回了集體公寓。

    第一件事是洗澡換衣服。

    顧少爺沒有幫人洗澡的經(jīng)驗(yàn)，隨便弄弄就把小孩包進(jìn)毯子丟床上了，等自己搞定，他叫了管理處的洗衣服務(wù)。

    加急，加錢，給小費(fèi)，一切都不是問題。

    黎明前的幾個小時。

    葉起一點(diǎn)都不怕生，在顧非凡的床上睡了個回籠覺。

    顧非凡自己卻了無睡意。

    落到現(xiàn)實(shí)層面，養(yǎng)一個孩子好像真的不太容易。

    這個單身公寓肯定是不能住了，地方小不說，它本來就是只供單身漢居住的，另外自己上班和出差的時候怎么辦，總得有人看孩子吧。

    話說這個世界有類似幼兒園之類的地方嗎？

    不對，這小豆丁是個兇殘的超凡者，就算有也不能送幼兒園……

    “要叫我非凡哥哥?！彼f。

    小豆丁餓狠狠盯著他手里的黃油餅干。

    “快叫，叫了就給你?！彼扬灨蓮男『⒚媲盎芜^來，又晃過去，念叨著：“非凡哥哥，非凡哥哥，非凡哥哥……”

    突然，那小孩張開嘴，嗷嗚一口就吞掉了他的手！

    顧非凡猛然驚醒，下意識抬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右手正被葉起叼在嘴里。

    小孩閉著眼，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心有余悸地抽出手，確認(rèn)手指頭沒有缺漏，顧非凡長吁一口氣，剛才的夢境太真實(shí)了，所有細(xì)節(jié)栩栩如生，還挺嚇人的。

    為什么最近總做這種弱智的夢，是被副人格那家伙影響了嗎？

    窗簾縫隙間已經(jīng)有了光亮。

    顧非凡起身下床，因?yàn)榇蹭伇恍『⒄既チ艘话耄煤懿皇娣?，也不想睡了?/br>
    洗漱完畢，回房間穿衣。

    看著被子里睡得正香的葉起，他想起上回副人格爬聶征床的事情。

    居然沒被踹下床，聶司長真是好涵養(yǎng)。

    我覺得聶征是有點(diǎn)喜歡我們的，副人格的話語突然出現(xiàn)在腦海中，顧非凡（主人格）懵怔片刻，然后用力甩頭，把那個不要臉的猜測甩掉了。

    七點(diǎn)半，服務(wù)部送回洗干凈的衣服。

    顧非凡把葉起叫醒，穿好衣服，拖進(jìn)盥洗室。

    這小孩除了話不多，自理能力還可以，只要有人在旁邊指點(diǎn)，洗臉?biāo)⒀廊鐜裁吹幕径伎梢皂樌瓿伞?/br>
    七點(diǎn)四十，兩人來到特勤司總部大門口。

    看到門口多了一倍的守衛(wèi)，顧非凡才想起昨晚巔峰城應(yīng)該也發(fā)生了什么，剛回來的時候太累，又被人尿了褲子，所以沒注意這一茬。

    “顧干員，根據(jù)規(guī)定，無關(guān)人等不得入內(nèi)。”除了人數(shù)增加，今天的守衛(wèi)也更講原則，原本打個招呼就可以的事情，今天不靈了。

    “這孩子是司長讓我?guī)Щ貋淼?。?/br>
    沒辦法，顧干員只好再次扯起聶司長的大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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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鏡》第52章，距離聶征被寫死還有98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