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異口同聲。

    *

    料到萬城會拿合約說事，沈戀舒不給他發(fā)揮的空間。一進(jìn)家門，她甜笑著抱住他的手臂：“我去洗澡啦?！?/br>
    萬城扯開她的手，語氣淡漠：“洗干凈再碰我?！北н^別人，又來抱他。

    沈戀舒原本心虛，看他態(tài)度冷淡，理直氣壯起來。她吊著眉梢，女王一樣發(fā)號施令：“把我的東西搬進(jìn)房間?！闭f完拿著浴巾去洗澡。

    浴室門砰一聲拉上。

    玻璃門折出挺翹飽滿的身影。

    萬城收回視線，彎腰提起儲物箱。他手勁大，箱子里不知道什么東西撞到蓋子，滾出一堆小東西。

    他一樣樣撿起來，裝回去，眼尾余光不經(jīng)意瞥見一本老相冊。

    發(fā)黃的紙頁貼著頗有年代感的照片，全都是紋身特寫。

    萬城去撿相冊。

    “我說，”身后響起不滿的嬌嗔：“倒也不必沖一堆東西發(fā)脾氣?！?/br>
    沈戀舒圍著浴巾走出來，撿起相冊，寶貝似地抱著回房間。

    萬城抖出一根煙，叼在唇瓣，找到打火機(jī)，歪頭點(diǎn)燃。

    煙霧在他面前盤旋，他微微瞇眼。

    過眼云煙，帶起一段揮不去的暗黑過往。

    那年盛夏，他被廖美琴母子趕出家門。

    在母親的故鄉(xiāng)，他遇到一個小女孩。

    小姑娘穿著吊帶裙，肩上有朵玫瑰。

    那是用水彩筆畫上去的。玫瑰花瓣底下，一塊傷疤蟄伏在她白皙的皮膚上。傷疤很丑，玫瑰很艷，卻又意外的和諧。

    “外婆給我畫的?！毙∨⑿ζ饋砗苌鷦?，眉眼像是會跳舞：“你也要畫一個嗎？”她指著他受傷的手腕。

    他說：“好?！?/br>
    他沒有朋友，那個小女孩是他結(jié)交的第一個朋友。

    那年萬城11歲。

    在那間不起眼的紋身店里，他見到了人間暖陽。

    原來不是所有的面目都可憎，也不是所有人性都丑惡。望不見低的黑暗中，也能等來光。

    然而沒過多久，那家人，因?yàn)樗Я恕?/br>
    “喂，你手不疼？”沈戀舒的聲音將萬城拉回現(xiàn)實(shí)。

    他掐滅煙頭，不痛不癢地甩了甩手。

    沈戀舒抓起他的手，心疼道：“燙壞了多可惜?！彼⌒囊硪淼?，低頭吹了吹他燙傷的中指。

    萬城知道，她不是心疼他，是心疼他的手。她的玩具。

    她把他的手揣在懷里，假惺惺關(guān)心：“不高興啦？”

    她笑的太虛偽，萬城懶得理。

    他垂眼，目光緊盯著她肩上的火焰花瓣。

    咬痕愈合了，沒有破開的時(shí)候驚艷。

    “我剛才不是故意吼你的，誰讓你摔我東西?！鄙驊偈孀剿壬?，勾住他的脖子撒嬌：“別生氣嘛?！?/br>
    她剛才也用這種語氣哄其他男人，嘴里沒有一句真話。

    萬城的目光挪到沈戀舒臉上，低聲：“舒舒，下去?！?/br>
    “好呢?！比峭晔?，沈戀舒乖得很。

    身上一輕，她毫不留戀的離開他懷抱。

    這種感覺很憋悶，像被人在心尖撓癢，迅速抽離后留下一陣癮頭。

    *

    深夜。萬城接著電話走到陽臺。

    晾衣桿上掛著內(nèi)衣和長裙，她又忘記收回去。

    她的生活習(xí)慣很差，又不愛運(yùn)動，喜歡在家躺著，身材卻出奇的完美，一把腰細(xì)得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再往上，他要用兩只手。

    周青堯在電話那頭說：“你說我穿什么衣服去見你相親對象比較禮貌？”

    萬城看著風(fēng)中搖曳的吊帶長裙，沒反應(yīng)。

    周青堯：“要不我低調(diào)一點(diǎn)，穿套鴻星爾克？”

    他自說自話：“發(fā)型就不做了吧，我怕人姑娘看上我，到時(shí)不好收場。”

    “周叔，再幫我擬份補(bǔ)充協(xié)議。”萬城回過神。

    “提起你們這個無證協(xié)議，我就納了悶兒?！敝芮鄨驘o縫銜接話題，“萬城，你該不會遇上女騙子了吧？”

    他合理懷疑：“你的身份信息齊全，房子送了，零花錢給了。對方呢？提供的全是假信息。”

    萬城不在意這些：“人是真的?！边@就夠了。

    周青堯：“我很好奇，是什么讓你如此堅(jiān)定不移的上當(dāng)受騙?！?/br>
    答案太模糊，萬城也說不上來。

    外面飄著小雨，他搖下晾衣桿：“也不差這一套房?！?/br>
    她想騙，給她就是了。

    第10章 戀城   “萬城，我們和好吧?！薄?/br>
    “你終于像個人了?！?/br>
    周青堯在電話那頭鼓掌：“如果上當(dāng)受騙能激發(fā)你的七情六欲，這女騙子也算功德無量。不，不是女騙子，是女菩薩?！?/br>
    “女妖精?！?/br>
    周青堯愣了兩秒，附和道：“得得得，你說啥就是啥。”他言歸正傳：“對了，你們那情趣協(xié)議，我晚點(diǎn)兒傳你?！?/br>
    “嗯?！比f城把收下來的長裙掛在手腕上，側(cè)頭朝客廳看。

    裙子的主人正跟人通電話，她穿著煙灰真絲睡裙，微偏著腦袋把手機(jī)夾在肩膀上，黑發(fā)流水般淌在胳膊上。

    自然流露的一瞬風(fēng)情，最是勾人。

    留意到他的視線，她抬眼與他對視，臉上綻開一個嬌笑。

    直到那道身影被門板隔絕，萬城才收回視線。

    周青堯正好說到相親局：“我跟那姑娘加上微信了?！?/br>
    萬城對陸家那位大小姐毫無興趣。

    “你們聊?！?/br>
    *

    沈戀舒加上了相親對象的微信號。

    互相打完招呼，約定見面的地點(diǎn)時(shí)間，之后再沒一句廢話。男方擺明了也是為了應(yīng)付家里人。

    她丟開手機(jī)，把自己拋到床上，端著下巴看窗外夜景。

    下雨了。

    沈戀舒總感覺忘掉了什么。

    看完半集綜藝，才想起陽臺上的衣服還沒收。

    萬城不喜歡家里有其他人，沒請鐘點(diǎn)工，什么事都得自己干，導(dǎo)致她總是忘記。

    路過客廳，公共盥洗室傳出剃須刀的聲音。

    沈戀舒發(fā)現(xiàn)，萬城很喜歡刮胡子。

    他應(yīng)該是剛洗完澡，身上圍著塊浴巾。

    沈戀舒走到盥洗室門邊，光明正大盯著他看。

    他身上該細(xì)的細(xì)，該粗的粗。肌理線條勁瘦流暢，多一分則過于壯實(shí)，少一分又太過單薄，一切都恰到好處。

    總結(jié)一個字就是——欲。

    萬城側(cè)頭看她：“有事？”

    沈戀舒打了個響舌：“浴巾太厚啦?！?/br>
    萬城懶得理她。

    養(yǎng)足眼，沈戀舒心滿意足地轉(zhuǎn)身，一眼看到被扔垃圾似地丟在沙發(fā)上的裙子。

    手法很粗暴。

    “萬先生，您這樣是會討不到老婆的?！?/br>
    萬城刮完胡子走出來。

    他沒看她，沾著水的睫毛垂下來，嗓音清淡：“我一直沒老婆，你就能一直賺錢。不好么？”

    “那我也不能當(dāng)你一輩子契約女友?！?/br>
    沈戀舒撿起沙發(fā)上的衣服，像是要替它們出口惡氣：“你會變老?！彼龘P(yáng)起眉眼：“我呀，只喜歡年輕，有勁兒，長得好的。”

    萬城的臉黑了。

    *

    相親對象約定的地點(diǎn)在一家平價(jià)甜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