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把水囊蓋好，回頭看到緋羽坐的端端正正等她，立刻想起了上午說的話。

    “你瞧，”阿璃指著單人床榻道，“今天不行，這個榻太窄了睡不下我們兩個?！?/br>
    “睡得下?！本p羽微動手指，一道光芒閃過，床榻立刻變肥了一些，成了雙人榻。

    阿璃輕輕眨了眨眼，看到突然寬出來的距離，再沒有拒絕的借口。

    “好吧，你睡里面，我睡外面?！?/br>
    “好?！彼脑捑p羽都乖乖答應下來，伸手將她拉過來，明晰干凈的長指瞬間勾松了她的腰帶。

    “做什么？”阿璃嚇了一大跳，連忙捂住腰帶，但是寬松的衣衫還是滑落大半露出雪白肩頭。

    “睡覺啊，”緋羽道，“睡覺就得脫衣服?！?/br>
    她過去就是這么扒他的。

    第12章

    “白天睡覺不用脫衣服。”阿璃胡亂地揪著衣襟。

    唐衫寬大繁復，她越心急就越弄不好。隨著衣衫一層層地滑下，不僅是肩膀就連肚兜都露出來了。繡著幾只梨的嫩黃色肚兜被層層疊疊的衣衫襯得像鮮花的蕊。

    肚兜和內(nèi)裙都極薄，不用費力就能一覽春色，少女又急又窘，眸子里硬生生逼出一層水光。

    眼前忽然伸過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阿璃嚇了一跳以為緋羽要對她做什么，慌忙后退，但是那只手只是幫她把眼尾的淚抹掉而已。

    “衣服不是這么穿的?！鄙倌甑偷偷卣f，他注視著阿璃的眼，沒有往別的地方看。手指捏住領子，一層層幫她把衣衫拎起，再一層層對折，最后撿起腰帶系好。甚至連掉落的捉妖師玉環(huán)都給她別好。

    緋羽的手勁很大，雖然他努力地放輕還是把衣襟扯得過緊，裹得她像個粽子。但像粽子也比走光好。

    阿璃松口氣，“下次不可以再這么解我的衣服了?！?/br>
    心神松弛下來后她有些好奇，“為什么你會在白天睡覺脫衣服??？”她感覺緋羽不像是故意的，更像是常識顛倒。

    緋羽默了須臾，“因為以前有人這么對我做過?！彼詾檫@是她的習慣，才替她解開腰帶。

    “誰呀？”阿璃立刻憤慨，這么乖的崽都下得去手，真喪心病狂。

    緋羽看著她，眼中涌出些古怪。他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憋了回去，畢竟跟一個失憶的人沒法計較。

    他沒再說話徑直上了床，躺在最里邊沖著阿璃拍拍身邊空位。

    阿璃猶豫了一下，還是在他身邊躺下，只不過空出的地方足夠再躺一個人。

    即便是這樣緋羽都滿足極了，頭頂開出了一朵灰色的小花，當著阿璃的面變白了一片花瓣。

    這么輕松就喜獲一枚白花瓣，阿璃和系統(tǒng)震驚極了。尤其系統(tǒng)，“嚯嚯嚯”了半天。

    望著四灰兩白的花朵，阿璃似乎明白了點規(guī)律，但又不那么明白。緋羽只要跟她在一起，隨便做點什么就會很高興。但當看到她和異性在一起，即使什么都沒做都不會高興。

    “阿璃?！本p羽突然喚道。

    “什么？”阿璃問。

    “你的璃字是哪一個？”

    阿璃迷惑不解地眨眨眼，“琉璃的璃?！?/br>
    “哦，”緋羽輕輕笑了一下，“我見你肚兜上繡著梨，以為是那個梨?！?/br>
    阿璃窘了一下，想到自己大半春光被這個家伙看了去，立刻閉上眼裝困。

    緋羽沒有再說話，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少女的睫毛很長很密像兩把小扇子，隨著她的呼吸輕輕蓊動，落下溫柔的剪影。她的皮膚也很白，又嫩又香像夏天吃的涼糕。

    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滿足。他離她這么近，近到可以聽到她的呼吸，可以看到她微微顫動的睫毛。她不再是從前那個看不見摸不著的人，也不會動不動就消失好幾天才來看他。

    她可以聽到他說話，可以跟他一起吃東西，甚至在一張榻上午睡。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只要有她，他哪里都愿意去。

    “阿璃?！本p羽沒忍住低低地喚。

    “嗯？”

    “阿璃。”

    “嗯?！鄙倥]著眼回應。

    “阿璃?！?/br>
    低如醇酒的嗓音里流淌的是情不自禁的喜歡和失而復得的歡喜。天界那種寂寥又死氣沉沉的日子再也不想回去了，他現(xiàn)在只想跟她在一起。

    *

    傍晚，阿璃和緋羽去吃了煎餅才回來。跟后世不同，唐朝的煎餅是一種油炸面團，放涼放手心里吃的。她特意讓店家抹上一層酥蜜，撒上干棗碎和核桃粒又酥又甜十分美味。

    回到邸舍，緋羽這回沒有跟著她進房間，而是乖乖去另一間睡。

    阿璃喝了幾口水囊里特制的水，才剛要準備睡，就聽到系統(tǒng)神秘兮兮地說，“我看到季幽剛從房間里出去哎。這么晚了馬上就要宵禁，你說他去哪呢？”

    系統(tǒng)的疑問也是她的疑問，她早就想知道了，吹滅蠟燭打開門跟了上去。

    此時天色已經(jīng)全黑，但城門尚未關閉。黃土壘的城墻上支著火炬照明，把城門下照得通亮。

    阿璃等季幽完全出了城門才跟著出去。城門外的人不少，大批在城外居住的人正急急往回趕，車馬行人，阿璃混在里面很不顯眼。

    但是跟了一段距離后，就不那么好跟了。神鳥城外黃沙漫天，一望無際的戈壁灘上稀稀疏疏地長著些紅柳、光棍樹和沙拐棗，阿璃不過跟了百米季幽就不見了。

    阿璃心道不好，知道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還未轉(zhuǎn)身，手腕就被箍住。她仰起頭，眸子里映出季幽的臉。他的衣袍被風吹得鼓起，下顎微斂，一雙黑峻峻的眼透著些審視的意味。

    “這么晚，你在這里做什么？”

    阿璃脆生生道：“跟著你啊。我好奇都要關城門了你出來做什么，所以跟來看看?！?/br>
    季幽被少女的直白弄得一怔，他瞬間緘默，好一會兒才淡淡道，“回去?！?/br>
    “可是城門都已經(jīng)關了，我不會御劍也進不去呀。要是遇到街頭巡邏的武侯，怕是會被抓起來?！?/br>
    少女蹙著細眉，漂亮的杏核眼斂著一層憂愁，似乎城門關閉都是季幽的錯。但季幽知道這都是止血粉裝出來的，她才不會因為回不去憂愁。那個敢在幻境里返回去查看的姑娘，膽子可大得很。

    “既這樣，你便跟著吧?！奔居乃砷_手繞過她向前走去，“就不知你的道侶會不會心急？”

    道侶？緋羽可不是我的道侶，他是我的崽崽，跟你一樣，阿璃心中悄悄地說。

    “他是我的同伴?！卑⒘ё飞先ジ⒓缱摺?/br>
    季幽不咸不淡道：“哦，同伴住一間屋子?！?/br>
    “我們窮嘛。”

    季幽：“……”

    天色已經(jīng)黑到伸手不見五指了。季幽燃起一張符紙，松開手，符紙晃晃悠悠飄在他的身側?；鹈绮粩嗵蛑?，舔到一半就舔不下去。符紙好像永遠也燒不完似的，半卷著逐漸放出光明。

    但這點光只夠照亮一個人腳下的路。季幽輕輕推了推符紙，讓它飄到阿璃那邊去，自己則在半明半暗中慢慢行走。

    “季幽，我們要去哪？”

    “去城外的亂葬崗?！?/br>
    “亂葬崗？”阿璃眸光輕輕抖了下，她不怕妖怪但她怕鬼呀。

    “會有鬼魂嗎？”

    “有時候有，有時候沒有，看運氣好不好了?！奔居牡馈?/br>
    阿璃：“……”她可不想要這好運氣。

    隨著離城池越來越遠，荒灘里出現(xiàn)幾個墳包。慢慢的越來越多連成一片，像大地上隆起的饅頭。中間的縫隙里橫七豎八地塞著著草席卷，兩頭露出頭發(fā)和腳。那是沒人安葬被武侯隨便丟過來的尸體。

    阿璃一下就不敢走了，季幽側過臉道，“若是害怕就站在這里等我?！?/br>
    那不是更害怕？少女驚恐地搖頭，想抓住季幽的胳膊卻被微不可查地躲開。

    小氣。

    季幽像是來了無數(shù)遍，輕車熟路帶著阿璃找到一處墳包。他拿出匕首虛空畫了個叉，黑墳包“咔咔咔”碎裂開來露出里面用草席包著的人。

    “捂住眼，不用看?！奔居牡f，蹲下去將人拖出來。

    阿璃忙舉起雙手擋住眼，只露出一條縫隙。只見季幽低著頭，雙手不斷地翻看什么。

    深夜的戈壁灘風聲很烈，“烏拉烏拉”的在亂葬崗格外滲人。遠處升起幾簇幽藍色的鬼火，阿璃不斷告訴自己那是人骨頭里的磷元素，經(jīng)過變化自燃的現(xiàn)象不足為奇。

    但是沒多大會兒，她就看見對面站起幾個黑影，搖搖晃晃四下尋摸什么。見它們朝這里來了，她忙小聲喚，“季幽，有鬼……”

    季幽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瞬輕聲道，“不怕，只是幾個低階尸變?！?/br>
    “可是它們要過來了。”少女怯怯道。

    季幽嘴角微揚，“我以為止血粉你什么都不怕。”

    止血粉是誰？阿璃疑惑，但隨即明悟，原來對方不知她的名字就管她叫止血粉。

    “我有名字的，我叫阿璃?！?/br>
    “嗯，阿璃?！奔居妮p聲重復了一遍，但下一秒眸光便沉下來，暗惱情緒又被止血粉牽著走了。不知為什么，他每次都無法對她真的冷下臉。她一委屈，他就條件反射般地妥協(xié)。他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會讓他覺得在背叛另一個人。

    “回去后不要再跟著我了?！崩涞纳ひ魪乃黹g溢出。

    誒？阿璃低頭看他，變色龍嗎，怎么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

    “還想回城啊……可惜，你們怕是回不去了。”一道含笑微痞的聲音在身后出現(xiàn)，阿璃驀地轉(zhuǎn)過身，黑暗中不知什么時候出現(xiàn)了一個人，姿態(tài)懶散地站在一株紅柳旁。

    阿璃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覺得那道注視很討厭，就像掂量什么玩意似的，充滿著nongnong的惡意。

    季幽將阿璃擋在身后，手心里捏出一團符紙，悄悄塞進她的手中。

    光憑那道質(zhì)感阿璃就知是遁地符。但是遁地符可以兩個人使用，他這是不想回去了？又想像上次一樣替她擋住沖來的危險。

    這個小動作一點都沒逃過對面那人的眼睛，他嗤笑一聲，打了個響指。

    “嘩”的一聲，天空驟然落下大雨。

    阿璃瞳孔地震，要死了！

    第13章

    雨落下來需要多少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