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扭頭問，“掌門，如果你發(fā)現(xiàn)你找尋的那位身邊不止你一個人，外面還養(yǎng)著好幾個，你會怎么樣？她不僅給你東西，還給別人東西。當(dāng)然，她給你的最多?！?/br>
    白澤眉間淺淺氳起冷意，心里泛起黑霧，當(dāng)然是把她養(yǎng)的那幾個全殺掉。她既然對他最好，就得只對他一個人好。

    但隨即他就想到阿璃應(yīng)該是在問她自己的事，那三個人一定讓她不知道怎么辦了。其實這有什么呢？阿璃長得好看，身邊多幾個道侶怎么了？

    他立刻溫和道：“當(dāng)然是讓他們加入這個家。她喜歡的人，我也會喜歡?！?/br>
    阿璃立刻松口氣，還好還好，怪不得她主玩白澤，白澤真是個大度的人。

    第29章

    阿璃趕回小院子, 一進(jìn)門就看到緋羽沉著臉，蹲在地上洗梨。旁邊的石桌上放著好幾個木質(zhì)食盒。

    阿璃立刻知道來晚了，李洛派來的人還是被緋羽撞見了。她馬上笑盈盈地在緋羽旁邊蹲下，伸手摸摸他的臉, “緋羽, 你今天回來的好快啊, 熱不熱？”

    緋羽沒有吭聲, 頭頂開出一朵小花, 六片花瓣五片是白的, 一片是灰的。

    阿璃眨眨眼，就知道醋精不變色就不是醋精。

    “一會兒給你燉冰糖雪梨好不好？”她臉上笑容不變, 繼續(xù)哄著他。

    緋羽眸色稍霽，將水盆移開一些, “你不喜碰水，坐到那邊去吧?！?/br>
    他把洗好的梨放進(jìn)干凈的木盆里, 心中涌起一點(diǎn)歡喜，原來她叫他買梨，就為了給他燉湯吃。以前在天界的時候, 她也支過一個灶臺，給他下餃子和面條。

    看著少年頭頂重新盛開的小白花, 阿璃松口氣, 起身走到房檐下支好的小泥爐旁。

    這個時代的糖都是甘蔗直接熬出的汁做的, 黑紅黑紅。白砂糖要到明朝發(fā)現(xiàn)黃泥水淋糖法才會出現(xiàn)。黑色的砂糖淋上黃泥漿, 瞬間就會變得雪白。

    阿璃把準(zhǔn)備好的漏斗架在一口小缸上，漏斗底部塞上稻草, 接著又把緋羽買來的黑砂糖煮成糖漿全都倒進(jìn)去。

    按流程，得兩三天糖漿慢慢凝固才可以倒黃泥。但阿璃沒有哪個耐心等, 她扭頭問，“緋羽，你能讓糖漿快點(diǎn)凝結(jié)嗎？”

    “可以?！本p羽用布巾把濕收擦干走過來，不過捏了個訣，濃稠的黑糖漿立刻凝結(jié)在漏斗里。

    阿璃把漏斗底部的稻草拔出來，看了一眼，糖漿果然嚴(yán)嚴(yán)實實堵住了漏斗底部。

    “我讓你找的黃泥漿呢？”她又問。

    “這里?！本p羽去角落拎來一個小木桶。

    “嗯，倒進(jìn)去吧?！卑⒘е钢┒返?。

    砂糖價格昂貴，屬于奢侈品。但緋羽沒有絲毫猶豫便把黃泥漿倒進(jìn)了漏斗里。

    “好了，停停。”看到漏斗滿了，阿璃連忙道。

    緋羽放下木桶，跟阿璃并排站著一起望著漏斗。

    泥漿慢慢滲透到糖漿里，吸附了黑色的物質(zhì)后，緩慢從漏斗底部隨著融化的糖蜜地落在缸里。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半個時辰過去，漏斗里果然剩下了雪白的砂糖。

    阿璃用勺子一勺一勺將白砂糖舀出，足足舀了兩大海碗，漏斗底部就剩下不那么白的糖和底層更深的泥糖了。

    緋羽微微睜大眼，“這是為何？染過的糖非但沒有變臟，反而更加純凈如雪?！?/br>
    這是化學(xué)，少年。

    阿璃把其中一碗白砂糖倒進(jìn)一個小銅甑里，對緋羽說，“往里倒點(diǎn)水?！?/br>
    緋羽立刻拿來裝山泉水的罐子，往里倒了點(diǎn)水。

    阿璃點(diǎn)著紅泥爐，沒多大一會兒，白砂糖就變成了白沙糖漿。等白砂糖漿稍稍冷卻，阿璃往里扔了塊竹篾，又讓緋羽故技重施將白糖漿凝結(jié)。

    緋羽用手蓋在銅甑上，不過一小會兒，他拿開手，銅甑里的砂糖漿就變成了水晶一般的冰糖。

    阿璃忙用鐵勺將冰糖成塊鏟出。那么大碗糖，最后只得了一只手那么大，半寸厚的冰糖。

    緋羽在旁看著阿璃，其實他對阿璃能做出白砂糖和冰糖并不奇怪。

    當(dāng)時還在天界，阿璃說的話就奇奇怪怪的，經(jīng)常有他聽不懂的詞。比起人類，神掌握了時間的更多秘密。阿璃消失后，他尋遍三界都沒找到她。那時他就懷疑過，阿璃其實跟他并不在同一個地方。

    阿璃把冰糖敲碎了放進(jìn)一個空瓦罐，接著讓緋羽切了幾只梨，放進(jìn)銅甑里加冰糖煮。

    等小院里彌漫著香香甜甜的梨子味時，已經(jīng)黃昏了。阿璃舀出一碗，遞給緋羽，“嘗嘗看，燉冰糖雪梨可真是太不容易了，就差種梨樹了，什么都是先做的。”

    緋羽接過來，坐在石桌旁安靜地吃湯。

    阿璃托著腮看他，甜言蜜語道，“緋羽，好不好喝？這是我專門給你弄的湯，只給你一個人做的哦。”

    系統(tǒng)看不下去了，“宿主悠著點(diǎn)，不要為了刷花瓣降低做人底線。你都做什么了，全是緋羽上手的。緋羽買的梨，緋羽做的糖，緋羽燉的湯。這就是緋羽給白澤燉的冰糖雪梨湯嘛。你一鍋湯，給兩個人送溫暖？”

    阿璃道：“這么麻煩做出的湯不能浪費(fèi)呀，要不是季幽沒回來，我也會給他送一份，然后說，看，這是麻麻為你燉的湯，只有你一個人有哦?！?/br>
    系統(tǒng)翻白眼，“做個人好嗎？”

    阿璃趁緋羽出去洗碗，連忙從手鏈里取出一個小銅碗，盛進(jìn)去些雪梨蓋上蓋子小心地收回手鏈里。

    系統(tǒng)：“季幽看見了一定會向你收回手鏈。”

    阿璃笑，“我現(xiàn)在如果穿回那天晚上，一定會對著不好意思收禮的我大喊，收下它。這根本就是躲避眼線送溫暖的神器嘛?！?/br>
    *

    阿璃來到峰頂時，白澤正伏在書案上咳得厲害。

    他穿著一襲毫無裝飾的白衣，臉色也像衣服一樣蒼白。如果不把掌門二字放在他身上，完全就是一個單薄脆弱的少年。

    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素來清冽的眼眸染上一絲微紅，冷淡又勾人。阿璃從對方身上似乎看到了一點(diǎn)緋羽的影子。

    他們的氣質(zhì)真的很像啊。只不過緋羽勾人時仿若融化的春水，而白澤是嘴上說不要，身體很誠實的禁欲型堅冰。

    阿璃從手鏈里拿出銅蓋碗，小心地不讓湯汁撒出來。她可不想一邊送溫暖，一邊脫馬甲。

    “水泡梨？”白澤看著清凌凌的湯水里躺著幾塊雪白的梨塊，微微有些疑惑，還有人這么吃梨嗎？

    “不是水泡梨，是冰糖燉雪梨。”阿璃糾正。

    “冰糖不都是黑色或紫色的嗎？”白澤又問，“這么這個湯汁卻依然清透？”

    “秘方啊?！卑⒘τ卣f。制作過程太長了，她實在不想講。

    白澤輕笑一下，端過湯準(zhǔn)備喝。

    “掌門，”阿璃又道，“這個湯對潤肺止咳很有用。你喝的好，我天天來給你送好不好？”

    白澤微微一怔，抬眼看向兩手捧著臉看他的少女，心中微微一動，想說不好，不必來送，可是對上那雙清亮明澈的杏核眼，又怕她會窘哭。

    這么些年，來峰頂獻(xiàn)殷勤的女修不可勝數(shù)。他為了避免麻煩，干脆閉門謝客。三百年過去，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讓阿璃又上了頂峰。

    少年低眸，指尖輕敲兩下桌沿，悠悠道，“我不喜吃甜食?！?/br>
    阿璃蹙起細(xì)眉，“那怎么辦，你老咳嗽啊。”

    白澤見她臉上一派自然，又覺得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樣。微微緩和了下語氣道，“我的舊疾很難醫(yī)治。不是兩個梨子就能緩解?！痹?jīng)他請東萊群島的圣醫(yī)看過，對方說他身體里有毒火，需得找個跟他一樣的仙品水靈根做道侶。

    這么一想，阿璃不就是仙品水靈根？

    白澤腦海里頓時涌現(xiàn)出上午她吃龍須糖的樣子。少女嘴唇嫣紅，沾著少許糖霜，她快快地抿掉，唇色更加水紅。

    白澤畢竟是活了三百多年的人，這么多年說沒有解決過黑夜生活也不太可能，都是自己紓解一下就完了。人一胡思亂想，就容易充滿躁意。

    正當(dāng)他努力壓制心神時，目光掃到了桌上的最佳道侶，燥熱的心瞬間就冷下來。

    “阿璃，你平時都不管課業(yè)嗎？”少年微涼的嗓音清清淡淡。

    “課業(yè)？”阿璃歪了歪頭，她的課業(yè)就是活下來啊。手腕上的時間一天天減少，她卻連六個崽崽都沒找全。

    不過這話說的這么明白她也不傻，便直白地問，“掌門不讓我以后來峰頂了是嗎？”

    白澤默了一下，“可以來，但是……”

    “最好少來，或者不來?！鄙倥畵P(yáng)起臉脆生生道，“那就不來?！?/br>
    白澤手指緊了緊，心中生出一些悶意。

    阿璃去拿蓋碗，白澤微訝一下，眼底涌出一點(diǎn)好笑，伸手捏住碗邊，“沒見過這樣的，這不是我的嗎？送出去的東西還能收回去？”

    “不想給了。”阿璃淡淡說，都這么明白的送客了，她再來就是個棒槌。回去就換賣貨小哥，傾家蕩產(chǎn)也要把他砸成小紅花。

    “哎，累死我了，有沒有水？”門外傳來一道女聲，隨著很重的腳步聲，白清梅出現(xiàn)在門邊。

    阿璃微微一怔，連忙收回手去。

    白清梅“咚咚咚”大步走進(jìn)來，邊走邊四下亂看，把一會兒要拿的東西溜了一遍，確認(rèn)好方位。

    看到白澤面前放著一個小銅碗，立刻伸手，“什么好東西？讓我嘗嘗?！?/br>
    白澤冷淡地將碗拿起，“藥，你也喝嗎？”

    “哦，藥就不喝了?！卑浊迕妨⒖痰?，“哎，大侄子，你這個花瓶挺好的，就是不插花白放著可惜了。一會兒我拿走，替你用?！?/br>
    白澤懶懶瞥了一眼書案旁擺放的花瓶，玉做的瓶身，上面鑲滿了寶石，是他生辰朋友送的。

    他不咸不淡道：“拿走吧，這夜壺可好了，前幾天王長老剛借用過。”

    白清梅立刻滿臉嫌棄，“姑姑哪能用這個，太高了，還是留給王長老吧?！?/br>
    她轉(zhuǎn)過臉，眼睛一亮，“呀，這套毛筆竟有一百多支？你哪用的了這么多，給你弟弟一半吧?！?/br>
    白澤涼涼道，“弟弟不都兩百八十歲了，還練字呢？”

    白清梅“瞎”了一聲，“活到老學(xué)到老嘛?！?/br>
    白澤沒理她，他轉(zhuǎn)過身朝殿門看去。就他在應(yīng)付白清梅時，阿璃已經(jīng)走到了門邊。他當(dāng)然知道她走了必不再回來。

    但他沒有喚住她，只是低垂下眼，視線落在手里的銅碗上。

    心里有兩個小人在吵架。

    一個說，“就讓她每天送梨湯，又怎么了？”

    另一個說，“不行，時間長了，不是這個對那個動了感情，就是那個對這個動了心思。與其這樣，不如回到最初的位置。”

    白澤正在沉思，身后響起白清梅的大嗓門，“這個衣架怎么不掛衣服，可惜了，拿走我用吧?！?/br>
    他轉(zhuǎn)過頭，嗓音涼涼，“放下。”

    第3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