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戴在衣襟里的御守。

    “你想要四魂之玉，也并不是為了醫(yī)治什么奇怪的疾病，而是為了增強自己的力量?！?/br>
    拼湊成彎月形的四魂之玉掉入手心，紗織將掌心里的東西往對方面前一遞：“喏，之前說不要也是謊言吧？想要就拿去?！?/br>
    想了想，她加了一句：“記得不要許愿?！?/br>
    奈落瞇起眼睛，隱藏在黑暗中的臉龐神色難辨。

    半晌，身下的尸骸忽然動了動，一條細(xì)長的觸手毫無預(yù)警地?fù)]過來，迅速拿走了她手里的四魂之玉，眨眼間就沒入rou塊之中消失不見了。

    “……為什么？”

    冰冷低沉的聲音響起，紗織愣了愣，認(rèn)真思考片刻。

    “因為我喜歡你吧?！?/br>
    奈落似乎露出了冷笑，他也確實這么做了。

    “喜歡？”他咀嚼著那個可恨又可笑的詞語，臉上的神色接近憎惡，仿佛要將那所謂的喜歡咬碎了吞進(jìn)腹里。

    “是啊，喜歡?！奔喛楛c點頭，“不然的話，我也想不出其他的原因?！?/br>
    她伸手往周圍示意了一下。

    奈落眼神警惕地看著她，紗織戳了戳身下的rou塊：“這是你的身體吧？”

    “如果不是的話，感覺就會有些惡心呢。”

    紗織抬起頭，表情嚴(yán)肅而認(rèn)真：“在此聲明一下，我可沒有奇怪的癖好。”

    對于黏答答的，裹著看起來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的觸手殘肢，如果是平常的話，她早就砍下去了……話說回來，她現(xiàn)在好像手無寸鐵。

    糟糕，說不定真的會死掉。

    啊，再見了，一點也不可愛的戰(zhàn)國時代。

    “你一直掛在那里不累嗎？”紗織伸出手，撥開黏在蜘蛛絲上的長發(fā)，將奈落的腦袋拿了下來放到懷里。

    奇怪的是，奈落沒有反抗。他可能是愣住了，好一會兒都沒有發(fā)出任何動靜。

    濕漉漉的長發(fā)糾纏在一起，紗織耐心地分開打結(jié)的發(fā)梢。幸好城里的人今晚都昏睡不醒，若有人闖入地窖看見了靠在她懷里的頭顱，一定會嚇得原地去世吧。

    “……你想死嗎?！?/br>
    她梳理著對方因為被粘液濡濕而看起來亂糟糟的長發(fā)，懷里的腦袋發(fā)出冷笑，氣勢陰森地威脅：

    “我奈落一定會殺了你?！?/br>
    “那你是想現(xiàn)在殺了我，還是待會兒殺了我呢？”

    黑暗逼仄的空間里，粘液順著蛛絲滑落，地上的rou塊堆積在一起，隨著心臟血液流動的聲音而不斷顫抖，張縮。

    時間的概念，外界的概念，在這個世人都已經(jīng)睡去的夜晚里好像不復(fù)存在。

    紗織輕輕地哼起歌來，坐在丑陋的rou塊和殘肢中，慢悠悠地唱著上一輩子聽過的童謠。

    夏天夕陽西下，模糊的記憶里有人牽著她的手，慢慢走在鋪滿晚霞的河渠邊。

    「晚霞中的紅蜻蜓，

    你在哪里啊，童年時代遇到你啊，

    那是哪一天？

    ……

    晚霞中的紅蜻蜓呀，

    你在哪里啊，停歇在那竹竿尖上，

    是那紅蜻蜓?！耿?/br>
    就算許愿也已經(jīng)回不去的地方，給她留下了足以支撐她活下去的溫柔回憶。

    紗織擦去奈落臉頰上的粘液，一直沉默不語的妖怪忽然開了口，語氣還是那副冷冰冰的調(diào)子：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什么？”

    “我是妖怪這件事。”

    紗織眨眨眼睛，忽然笑起來：

    “一直。”

    “……”

    “……”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①歌詞來自《紅蜻蜓》，是一首思念故鄉(xiāng)的日本童謠

    第8章 捌

    夜晚發(fā)生的事情恍若一場夢，白天的人見城又恢復(fù)如常，沒有人醒來記得晚上發(fā)生了什么。就算心中短暫產(chǎn)生過困惑，人們也很快被不知名的力量驅(qū)使著忘記了那份遲疑，再次投入日常的工作。

    路過那幾位臉頰被她抽腫了的武士時，紗織很努力地眼觀鼻鼻觀心，才沒有讓自己破功笑出來。

    晚上，奈落是妖怪的混合體，掛在黏糊糊蛛絲上的一顆人頭；到了白天，奈落又成了體弱多病的人見城少主，待在御簾后溫養(yǎng)身體。

    庭院里日影婆娑，冬天已經(jīng)消失得差不多了，枝頭冒出顏色鮮嫩的新芽，風(fēng)中若有若無送來了早春的花香。

    “奈落，你這樣裝得不累嗎？”紗織趴在他床邊，雙手托腮盯著他的臉，好像觀察他觀察出了莫大的樂趣，聲音里滿是笑意。

    “……”

    “奈落，你有喜歡的東西嗎？”

    “……”

    “奈落，這是你給自己取的名字嗎？”

    “……”

    “奈落，你有故鄉(xiāng)嗎？”

    “……”

    “奈落，你平時都做些什么呀？妖怪熬夜也會覺得累嗎？你昨晚的情況是每個月都會出現(xiàn)一次嗎？拿到完整的四魂之玉之后你想做什么？你喜歡人見城嗎？以后打算搬家嗎？喜歡冬天還是夏天？對食物有什么忌口嗎？以前有過喜歡的人嗎？”

    “……”

    她的問題仿佛無窮無盡，每一個問句的開頭都要樂此不疲地加上他的名字，新鮮又好奇地品嘗著那幾個音節(jié)在她口中發(fā)出的聲音。

    “奈落，你背上的傷痕是怎么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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