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哄我 第34節(jié)
“不錯。” 她很聰明,一點就通,他早就知道。 云泠忽然抬眼,“這就是殿下親下青州的理由嗎?” 若不來青州一趟,怎么親眼見證這世道艱難。若連所謂的富庶之地也藏污納垢,欺上瞞下,何況其他地方。 其實對付張晃林他大可以派一個聰慧機敏之人過來,未必不能找到罪證。 他卻親下青州,除了找定陽王的罪證,剿滅叛黨。亦是為了見一見這青州百姓民生,揪出青州知州這個毒瘤。 謝玨愣了一下, “是?!?/br> 仰頭看夜空圓月, “上位者在金碧輝煌琉璃碧瓦的宮墻內(nèi)太久了,不親自出來看看,怎知山河民生?” 云泠定定望著他的背影。 忽然覺得,其實他不發(fā)瘋的時候,還是……額……挺正常的。 問了許多,云泠才想起問,“殿下深夜找我來是有什么事?” 謝玨卻不知為何又沉默了起來。 過了許久才緩緩道, “你隨我來青州助我成事,大功一件,想要什么賞賜?” 賞賜? 云泠說,“這是奴婢的本分,實在不敢居功邀賞。” 太子輕哂,“不敢?” 長指握起,他背對著云泠,身姿挺拔,“你陪我在冷宮一年,服侍周到用心,幾次三番助我成事。此次又為助我受了傷,樁樁件件——連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賞你?!?/br> 云泠:“殿下折煞我了,這都是我該做的?!?/br> 她不明白他為什么今晚突然要賞她。她陪伴他走到今天,而他也給了她應(yīng)有的地位,得到了相應(yīng)的回報。 她禍?zhǔn)乱呀猓蔡鎺煾竚eimei報了仇。 況且他為君她為臣,他從不是一個仁慈的君主,賞與不賞,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譬如之前的種種,他總要威脅她不可生不該起之心才會給她想要的。 青州一事,她再次助他成事,于她本也是分內(nèi)事,沒想到他竟會主動說要賞她。 是看在她受了傷的份上? 她猜不透他的深意,便道,“奴婢真的不求什么?!?/br> “不急,”謝玨緩緩轉(zhuǎn)過頭望著她的臉,淡聲,“云泠,等你想明白要什么再來問孤。” “孤,會允你?!?/br> 房間內(nèi)只剩下輕淺的呼吸聲。 云泠傷了胳膊,雖上了藥精神也不好,看著蒼白而無力, “是。” 謝玨腦海里一閃而過險些插進她心臟的劍刃,她鮮血淋漓的手臂。 忽然重重閉眼。 平下沉沉的,胸口的異樣,“下去吧,好好休息。” 第29章 得了儲君一諾,云泠這傷也不算白受。 再一個,當(dāng)初張晃林為了哄騙陸六爺加盟時送了云泠好幾套精致華麗的頭面,那些也都變成了她的私產(chǎn)了。 而整個五寶齋,全部被納入謝玨名下。 坐在馬車?yán)?緩緩駛出青州,青州的街道百姓一點一點遠(yuǎn)離,云泠望了又望,才頗有些舍不得地撂下車簾。 青州民風(fēng)淳樸,地方富庶,她十幾年在宮墻內(nèi),第一次看見外面的世界和風(fēng)景。 若說完全不留戀,那是假話。 可惜她身在深宮,便如喜鵲所言,以后恐怕再沒有機會出來見一見這外面的大千世界。 駛出城門,忽然耳邊傳來一道聽著頗有些死乞白賴的中年男人聲音,對著守城門的士兵阿諛拍馬,“這是我小兒子,生了重病急著回家吶,官爺求您行行好,放我們出城?!?/br> 云泠不知為何竟然感覺這句話有些耳熟。挑開簾子往外看去,卻只看到一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子的側(cè)臉。 他手里抱著一個三四歲左右的男娃娃。表情雖看著焦急,但神情卻不對,過于流露表面,不像是一個擔(dān)憂孩子的父親。 云泠正待還要看,那男人已經(jīng)轉(zhuǎn)了個彎,消失在墻角。 只有他脖子上一道鐮刀似的疤痕落入云泠眼中。 這道疤,她看著竟也覺得有些熟悉。 正沉思著,車內(nèi)對面響起太子漫不經(jīng)心的聲音,“看什么?” 謝玨一身寶藍(lán)色廣袖長袍,通身氣度不凡,斜斜靠坐在墊子上,手中隨意翻閱著一本書籍,深邃鳳眼并未抬。 云泠搖了搖頭,覺得解釋起來太麻煩,“沒什么?!?/br> 謝玨望了她一眼,又將書翻過一頁,“是看到了什么人?” “是一個帶著孩子的父親,好奇看了看,覺得很奇怪。”云泠見他追問,只好說出來。 “哪里奇怪?” 云泠:“他的小孩重病,他臉上看著著急,可是卻給孩子穿的很是單薄。言行不一,殿下覺得呢?” 謝玨身形未動,“你又怎知那是他的孩子?” “我聽到他自己說的?!?/br> “眼見為實,耳聽未必。” 云泠愣了愣,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那人莫不是個拐子?” 她小時候也是被拐的,可能也聽過那句話,才會隱隱覺得熟悉。 見謝玨再沒反應(yīng),云泠張了張唇,“殿下……” 只要他動動手指,或許便可以挽救一戶家庭。 謝玨一言不發(fā)合上書,轉(zhuǎn)頭招來裴遠(yuǎn),吩咐了下去。 裴遠(yuǎn)找了個好身手的暗衛(wèi)去追那個拐子。 云泠忽然再一次覺得,他一貫冷戾的外表下,或許也有君王的憐憫之心。 看見他一直一個姿勢很久,受傷的那只手臂不太方便的樣子,“殿下,我?guī)湍阒匦律纤幇?。?/br> 臨行前喜鵲說太子今日并未換藥,太子的脾性她們也不敢多勸。 便請她幫忙處理下。 她的傷口不算深,包扎以后行動是沒什么問題的,可以為他包扎。 他是為了救她受的傷,于情于理她也不可能不管。 從抽屜里拿出傷藥和紗布,云泠勸道,“殿下身體貴重,事關(guān)國本,若不好好上藥——” “奴婢,也會擔(dān)心的。” 謝玨握著書脊的手骨微微僵硬一瞬,深黑眼眸動了動,放下書拉高衣袖,同意了換藥。 云泠便拆掉他原本手臂上的紗布,一圈一圈繞開,露出里面猙獰的傷口。 再次親眼見證,他的傷比她要重許多。 云泠動作越發(fā)謹(jǐn)慎小心了起來,先細(xì)心清理傷口上的藥,再倒上新的藥粉,輕柔的將紗布一圈一圈繞好。 她很細(xì)心,也很認(rèn)真,一點一點用心包好,生怕會弄疼他一點。 似乎在她眼里,替他包扎便是極為重要的事。 最后將紗布打好一個結(jié),云泠抬頭,“好了?!?/br> 謝玨恍過神,長睫動了動,目光從她身上移開,“嗯?!?/br> —— 一回到東宮,便有數(shù)不勝數(shù)的事襲來,各個大臣上奏覲見,皆是為了定陽王謀反一事。除此之外,謝玨先行扣押定陽王的做法也頗受言官詬病,雖然太子從青州拿到了定陽王謀反的證據(jù),但是一道又一道的折子也接連呈于他書案。 這幾日,東宮進出的朝臣如流水。 太子監(jiān)國,權(quán)力更迭。 新的掌權(quán)者要權(quán)力在握,必得收服這些朝中老臣。 謝玨經(jīng)江州親征拿下叛黨一案,以及定陽王謀反一案已穩(wěn)定民心,坐穩(wěn)朝綱。雖飽受言官詬病,卻不妨礙他大權(quán)在握。 推行新的政令在即,朝中反對聲最大的兩位便是沈右軍沈?qū)④姾投Y部尚書李兆榮。只不過經(jīng)過北林苑狩獵之事,沈李兩家嫌隙頗深,沈右軍又大抵是聽了女兒的勸諫,如今反對態(tài)度已然不明顯。 只剩下食古不化的李尚書。 李兆榮是禮部尚書,年輕時也是名動京城的探花郎,頗有才學(xué),為官二十載,雖為人迂腐些,但朝中擁躉不少。他若強硬反對,謝玨總不能砍了他的頭。 李尚書前來東宮已有一個時辰還未說夠,對于新政之事念叨個沒完,繪聲繪色,手舞足蹈地反對,聽著簡直字字泣血,最后長拜,“太子殿下,還請三思??!” 謝玨頭都要被他念炸了,實在不明白這老頭年紀(jì)不小怎么還如此有精力。 最后實在忍無可忍,“李尚書退下吧,改日再議?!?/br> 李兆榮還不甘心,試圖再說,“可是——” 謝玨完全失了耐心,臉色沉下,“孤說,退下?!?/br> 這可不是個好性子任由官員裹挾的儲君,李兆榮其實也深知這位太子的暴戾聲名,心里也是有所畏懼。實在是為大晉他這敢這樣上諫,政令豈能輕易改革,更何況動了名門望族的利益是要翻天覆地的呀。但現(xiàn)在看這情況心里也有些發(fā)怵,便垂手趕忙告退。 除了政令改革之事,還有一事,群臣在朝堂中已經(jīng)多次強烈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