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薄幸 第1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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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她的碰觸,她似乎感覺得到,他原本平靜的心跳,也加快了些。 晚晚手頓在半空,忽然就不知道應(yīng)該放在哪里,最后坐在床邊,雙手交疊,放在膝上。 她輕輕道:“手臂骨裂,幸好宮燈只是擦著頭頸而過,而不是實實在在砸上去。既然不重,小傷,不需要我回來,那我走了?” 容厭神情空白了一瞬。 他下意識用完好的左手去拉住她的衣袖,聽到她這樣像是諷刺也像是玩笑的話,他居然高興起來。 “你都已經(jīng)回來了,何必再舟車勞頓?不要走好不好,我傷得不輕,此時只想看到你?!?/br> 晚晚扯了扯唇角,沒有再逆著他說什么。 就算他今日的外傷,并不是非要她在場才能處理,他還是想看到她,讓她在他身邊,他身邊的確缺了一個她。 晚晚垂著眼眸,神色淡淡,道:“你為什么這樣舍命去救紫蘇?她嚇壞了?!?/br> 還是來到這個問題上。 她沒有惡意揣測他,清清楚楚地明白,他不是什么會舍己為人的大善人。 容厭望著她 ,道:“我不是有意打擾到你?!?/br> 他第一句居然是這個。 晚晚撇過臉頰,心里有些難受。 容厭輕松地笑了下,“晚晚,你有多在意白術(shù)和紫蘇,我看得出來的。她們誰都比我重要,不是嗎?” 誰更重要,他說的只是在她心里的地位。 還沒等晚晚做出什么反應(yīng),容厭補了一句,“我應(yīng)該……沒什么好的份量,和她二人比也沒得比。” 晚晚聽到這話,心口好像驟然空了一塊,從心口蔓延出一陣陣發(fā)麻的難受。 她咽喉澀澀,卻什么都難以說出口。 容厭聽不到她的反應(yīng),也不傷心,繼續(xù)解釋道:“那時只有我來得及出手,我不救她,她非死即傷,你會傷心。而我明明能出手,卻沒有作為的話,生死之際,算不得有什么大錯,可我不愿意再讓你對我再多增添半分反感?!?/br> 他依舊不是什么好人,和心善更是搭不上邊,他救紫蘇,是因為她。 上一世,因為她,紫蘇護主刺殺他,他失手殺了紫蘇,這一世,也是因為她,他舍命救了紫蘇一次。 命途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形成一個閉合的圓。 晚晚眼眶忽地有些酸澀。 視線落在他腰上,原本合身的衣袍如今都變得寬松起來。 她壓抑著嗓音中的哽咽,像是縮頭烏龜一樣,讓自己看起來依舊平靜又冷淡,“僅此而已?” 容厭笑了笑。 “若是說我救紫蘇之后,可能會得到的:你或許會對我心軟、愧疚,這一消息沒能立刻隱瞞,妥善加以運作,也能再為我的名聲增添上一筆仁德,而我本身卻也沒有傷到危在旦夕的程度……像是我自己設(shè)計來的?!?/br> 他輕聲否認:“不是。那一刻,我沒想那么多。” “而救了人之后,我很難不去借此想些別的。我習(xí)慣了做事以目的驅(qū)使,任何舉動都要最大的利益,我對你仔仔細細解釋,不想讓你我再有誤解,想讓你心疼我、喜歡我,說不定兩個月的期限可以多上幾日。我可以什么都不去運作,可是我不可能不去想?!?/br> 他笑起來,眼睛里仿佛灑滿了碎光,“你總不能讓我對你沒有一點企圖?!?/br> 第82章 東風(fēng)惡(二) 晚晚距離容厭很近。 他身體的溫度總是偏低的, 這些時日里,因著身體虛弱,冰涼更甚, 加上他周身冽冽的冷香, 靠近時, 仿佛貼近一叢覆在梅花上的冰雪。 分明是冷的, 晚晚卻感覺到了灼灼的熱烈,這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危險又蠱惑,她如臨大敵一般緊張起來, 心臟的跳動砰砰快速起來。 正思索間,她聽到容厭堪稱善解人意的話:“晚晚, 你用不著為我困擾。像今日之事, 并非出于我的設(shè)計, 我還不至于靠著苦rou計來打斷你和楚行月敘舊?!?/br> 他緩緩說著,眸光溫潤:“若真的遇到了什么,你也不必憂心,我的性命, 若我不愿,也不會被任何人威脅。這一點,你也可以信我?!?/br> 晚晚怔愣著聽他說完。 在宮外時,師兄言下之意是說, 容厭是故意受傷, 想要打斷她和他,讓她不得不回宮。 可是真的拒絕了師兄的挽留回到了宮中, 容厭卻說, 她不用擔(dān)心他。 晚晚心緒復(fù)雜,心口仿佛被什么堵住, 呼吸也沉悶。 是啊,他怎么會像走投無路一樣,用傷害自己的方式博取別人的目光呢? 晚晚強自鎮(zhèn)定,拿出面對病患時的沉穩(wěn)從容,盡力自持道:“不談這些。今日救紫蘇,你知不知道,你如今不比之前,受這樣重的傷,不是很快就能好起來的。甚至?xí)屇闾撊醯匠惺懿蛔∷幜?,解毒難以進行下去,兩相消耗,你會很危險。” 容厭笑了笑,“那么麻煩,那索性不如不解了。” 晚晚忽地噎住。 她一口氣提起來,卻又被憋著,渾身上下都不對勁。 中毒的分明是他,可他一向都不甚在意解毒進行地怎樣,好與壞好像沒有什么不同,反倒是她勞心費力。 晚晚又想到先前他總是說沒胃口便不吃飯時,不知道是不是實話的那句別管他的死活,她不想再聽,直接生硬地斷聲道:“你說了不算。” 容厭一頓,低笑了一聲。 或許有很多人在意皇帝的性命,她也是。 可高位上營造出的軀殼之下,又有幾個人在意容厭的死活。 她不想讓他死,又有幾分是對著他這個人? 他心口處似有絞痛,容厭習(xí)以為常,再疼臉色也沒有更差的余地。 在晚晚眼中,他好像極為疲憊,眉眼懨懨,靠著床頭的引枕,脊背微微弓起,不再總是那般矜貴的筆直。 她看著容厭,手指動了動。 他右邊手臂整個都動不了,若不舒服,或者累了,她可以扶他躺下。 這樣的容厭,總讓她有些不安。 晚晚抬起手,深呼吸了一下,好像才下定決心一樣,忍著心底的顫,將手按下,觸碰上他完好的左手手腕。 容厭低眸看著兩人交疊的手。 因為剛從外面回來,她的手比往日涼了些,卻也帶著暖意,力道極輕地與他肌膚相貼。 她主動觸碰他。 心甘情愿,不受脅迫地接近他。這太難得,她也太過猶豫,每個動作都如同放慢了許多倍。 衣料垂落在手腕,肌膚從若即若離到真真正正觸碰到,仿佛有一絲極為細微的電流,沿著相觸碰的地方,擴散往四肢百骸。 晚晚低垂著眼睛,心跳更快了些。 容厭長睫也在同時顫了顫,抬起眼眸,凝著她,眼睛一下也舍不得眨。 她手松了一下,又裝作完全沒有感覺一般,重新握住他的手腕,心一橫,抬起另一只手扶在他肩后,道:“你躺下,好好休息,我去取針來,你不會有事。” 被這樣小心對待,容厭怔愣著,微微錯愕。 他唇瓣分開,想說些什么,最終什么都沒說出口,沉默著順著她的力道,慢慢躺回到了床榻上。 晚晚隨后立刻起身,先是走到殿外吹了吹冷風(fēng),拍了拍方才那只手,深深呼吸了一下,平靜下來那股莫名其妙的情緒,這才扭頭英勇赴義一般,取了金針重新回到寢殿里間。 容厭仰面躺在床上,長睫搭在眼下,蒼白的面色之下,他閉上眼睛,便總讓人覺得他像是昏倒了一般,脆弱地不像話。 晚晚開口喊了一聲,“容厭?!?/br> 他睜開眼睛,輕輕應(yīng)了一聲,聲音算不上無力。 他其實還沒有傷到那種地步。 晚晚看著他的衣衫,腦海中想好了如何為他行針。 有幾處xue位在他的衣物掩蓋之下。 憑她的醫(yī)術(shù),隔著衣物針刺,也不是沒有把握。 只是……她以前也沒和他避嫌過。 晚晚強自鎮(zhèn)定,刻意讓自己和往常一樣,道:“……容厭,我解一下你的衣服?!?/br> 容厭慢慢應(yīng)了一聲。 他配合著她,讓她將他上身的衣物褪到腰間,露出年輕而修長漂亮的軀體。 過去不管是做什么,醫(yī)治還是玩弄,總是她衣衫整齊、冷淡疏離,他解下衣袍、放下尊嚴,一次次,從羞辱慍怒到如今坦然平靜。 再怎樣,也沒有什么好顧忌的。 金針刺破皮膚的刺感很快,沒有多少疼痛,緊接著針尖破開他的肌理的強烈針感酸脹難忍。 容厭看著她,她的手很穩(wěn),捏著針尾的手指纖細,金針折出的細碎光芒映襯在她手指之間,他也能看到她沉靜從容的眼眸。 這是她盡情展現(xiàn)天賦的領(lǐng)域,拿起針,她便好像擁有了能抵抗整個世界的底氣,是一種柔和而堅不可摧的自信。 像是皎皎明月,不爭而天地同輝。 能做她的病人,容厭覺得他如今這副不堪的模樣也不是不可以忍受。 他可以在她專注于他身體xue位時,這樣貼近地望著她。 容厭看到,有細密的汗珠漸漸從她額角滲出。 他盯著她額上的汗水,眼眸復(fù)雜起來。 針尖抵達的深度、或是碾轉(zhuǎn)或是提插的手法,不同xue位的相互作用,都考驗一個醫(yī)者的醫(yī)術(shù),極為耗費心力。 她救治他,不是什么輕輕松松就可以辦到的事,他清清楚楚地看得到她的辛苦,她在努力想要救他。 可他不是什么光風(fēng)霽月的人。 對她而言,他會是農(nóng)夫懷里的那條蛇,她對他好、待他溫柔,他只會有更多邪思歪念。 容厭有些想笑。 他也沒有怎樣,怎么她就開始待他那么好。 那么輕易,就不厭惡他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