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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領(lǐng)旨 第13節(jié)

    她原本就生得很好看,尤其是眉眼間的靈氣韻致,很容易讓人一眼難忘。若是放在旁的人

    家,出嫁前是嬌嬌女,出嫁后一定極受丈夫?qū)檺郏覆徽搓柎核?,也不會cao心旁的事,哪里犯得上像眼下這樣,每日天不見亮就要醒,到入夜才回,終日同朝堂中的男子在一處,每日為朝中的事情傷神,回家后還有大摞小摞的資料要看,仿佛一幅不知疲倦的模樣,但實則經(jīng)常見到她困了就偷偷趴案幾上打盹兒……

    誰的女兒誰會不心疼?

    作為一個母親,岑女士只是希望女兒好,當初,若不是梁城生了事端,她不會送阿驕去東宮做侍讀暫避禍端。倘若那個時候阿驕沒去東宮做伴讀洗馬,眼下是不是已經(jīng)覓了如意良緣,嫁人生子了?

    許驕見她內(nèi)疚目光,知曉她心中又想起早前送她去東宮的事情,許驕趕緊道,“岑女士,真餓了,抓心撓肝那種?!?/br>
    岑女士這才起身,“娘去做陽春面,你吃了要早些休息,這摞資料明日再看?!?/br>
    “好!”她回答得比誰都爽快利落。同父母相處原則第一條,態(tài)度要好,聽就是了,做不做另說,不為難父母,也不為難自己。

    岑女士遂才起身離開屋中,回頭看她時,她又一頭扎進了資料堆里。

    岑女士其實心中感觸,就算阿驕是女兒身,也不比朝中旁的官員差,她能做到宰相之位,除了天子信任,她又聰慧,更重要的是她比旁人都拼。時間是最好的試金石,她是把旁人花在別處的時間,都一門心思撲在朝堂上……

    等確認岑女士的腳步聲離遠了,許驕才松了口氣,將早前幾頁廢紙挪開,目光重新落在桌案上的梁城水利圖上。

    爹早前官至工部侍郎。她從小就在爹的書房里打轉(zhuǎn),不說這些設(shè)計圖認識她,她就是看也看多了,耳濡目染了。有時候還會幫爹一起畫圖,是真的畫,因為她知曉比例尺概念,也知曉同等縮短延長,標識也學得快,所以她是爹的小助手,這也是他們父女二人的小秘密。

    這幅梁城水利工事圖是從工部拓來的,以前爹還在的時候,還是一份未完成的殘稿。他很清楚得記得爹去梁城之前曾拿著那份殘稿說過,再好的工事也有過時的一天,要因地制宜,根據(jù)當時的情況調(diào)整防治策略。

    穿越之前,人類在天災(zāi)面前就

    很渺小;穿越后的這里,人們對自然的敬畏更多。

    誠如爹說的,沒有工事會是完善的,即時眼下看起來完善,也不一定幾年后,十幾年后還會完善。這份水利圖確實凝結(jié)了前人的心血,照此鑄成的水利工事,應(yīng)當可以抵擋很大程度的洪峰……

    許驕認真看著,也翻閱著從工部取來的副本資料。

    歷史的,人文的,地形圖,還有常規(guī)的卷宗。

    江河改道不是沒有可能,倒灌也有可能,但自古以來水里工事都是最有利可圖的,真正的答案在梁城……

    十余年了,她一直沒敢去梁城,因為爹死在那里。

    梁城是她和娘心中的那根刺,拔不掉,就一直在。

    爹執(zhí)意疏散了當?shù)氐陌傩?,讓不少人免于在洪?zāi)中喪身,但是爹自己沒回來。

    梁城若是清白干凈,娘為何冒著她被發(fā)現(xiàn)的危險,還送她去東宮做伴讀?

    因為除了宮中,東宮是最安全的地方。

    東宮可以保全她的性命。

    誰會要她區(qū)區(qū)一個孩子的性命?

    只能是斬草除根,問題出在梁城……

    ***

    明德殿內(nèi),大監(jiān)快步入內(nèi),恭敬道,“陛下?!?/br>
    宋卿源正好提筆批閱折子,沒有抬頭,口中淡聲道,“說?!?/br>
    大監(jiān)拱手道,“相爺從宮中離開后,去了政事堂,而后又去了翰林院,從翰林院出來后,原本是回家中了,但中途又掉頭去了工部,從工部拿走了梁城水利和相關(guān)的案卷的拓本走……”

    聽到此處,宋卿源懸筆。

    稍許,清冷的聲音又道,“還有嗎?”

    大監(jiān)應(yīng)道,“相爺他……”

    宋卿源抬眸看他,“大監(jiān),你今日怎么了?”

    大監(jiān)嘆道,“相爺,還去拜祭了許侍郎……”

    宋卿源目光微微滯住。

    ***

    翌日早朝,宋卿源果然擢升沈凌為工部侍郎,連同戶部的人一道前往梁城賑災(zāi)和主持梁城相關(guān)事宜。工部員外郎和工部侍郎天差地別,宋卿源讓沈凌全權(quán)負責,是要借沈凌的手做事,雷厲風行。

    梁城事態(tài)緊急,沈凌明晨就要出發(fā),工部,戶部,吏部,和京中禁軍都要做最后的準備,所以早朝很早便結(jié)束。

    昨日惠公公讓人搬來偏殿的三大摞折子,許驕其實七七八八都看完了,她熟

    悉宋卿源的字跡,也能從字里行間推斷出事情在宋卿源心中的輕重緩急。

    今日她是讓翰林院來了三個編修到明和殿偏殿同她一道處理折子。宋卿源的批閱很簡練,她將宋卿源的批閱轉(zhuǎn)化成各部需要執(zhí)行的cao作,節(jié)點,翰林院的編修按照她的批示,將任務(wù)逐次分發(fā)下去。

    朝中之事,許驕了然于心,胸有成竹所以輕車熟路,等到午時前,這三大摞折子,她已經(jīng)全部批示好,就等翰林院跟進。

    許驕來了明和殿外,大監(jiān)見了她便迎了上來,“相爺,陛下今日事忙,還不知什么時候得空……相爺要是將折子的事處理完了,可以先離宮了……”

    在宮中,大監(jiān)是最了解宋卿源的人,也是風向標。

    大監(jiān)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經(jīng)過仔細斟酌的,稍稍細想就知深淺。

    “今日事忙”就是沒有具體的事,“還不知什么時候得空”的意思,是一直不會有空見她,換言之,是宋卿源不想見她,所以讓大監(jiān)知會她先行離宮。

    大監(jiān)言罷,仔細看向許驕,確保他的意思許驕是聽明白的。許驕是聽明白了,卻沉聲道,“大監(jiān),我真有事要見陛下?!?/br>
    大監(jiān)為難,見她眼窩子都稍稍陷了進去,怕是昨晚通宵達旦沒有歇息過,大監(jiān)上前,輕聲嘆道,“相爺回去吧,陛下說了,今日不見相爺?!?/br>
    大監(jiān)給她交底。

    許驕眼巴巴看他。

    大監(jiān)惱火嘆了嘆,你真是我祖宗!

    大監(jiān)只得入內(nèi),片刻,灰頭土臉出來,“相爺,陛下讓相爺回去……”

    大監(jiān)言罷,許驕撩起衣擺,徑直在明和殿外跪下,“陛下不見,微臣就在殿外長跪不起!”

    大監(jiān)嚇壞,“哎呀呀,相爺!這可使不得!”

    成!

    都是他祖宗行不行!

    那頭才被天子訓得灰頭土臉,問他聽不懂朕的話;這頭干脆直接跪下,天子不見就不起來,他還得頂著一頭包去挨訓一次!!

    總歸,許驕還是蹭入了明和殿中。

    龍案前,宋卿源沒有抬眼看她,語氣冰冷帶著些許慍意,“做什么?”

    許驕應(yīng)道,“陛下,微臣要去梁城……”

    話音未落,龍案上的聲音傳來,“不準?!?/br>
    許驕抬頭看他。

    他依舊眼皮子都未抬,“出去吧?!?/br>
    大監(jiān)朝許驕使眼色,許驕朗聲道,“我要去梁城!”

    大監(jiān)頭皮都緊了!

    “啪”的一聲,宋卿源手中折子重重放下,大監(jiān)嚇得當即腿軟跪了下來,許驕咬唇,龍案前,宋卿源緩緩抬眸,“朕給你膽子了,是嗎?”

    第015章 恃寵生嬌

    許驕隱在袖間的指尖稍稍攥緊,沒有應(yīng)聲,也沒有退縮。

    一側(cè),大監(jiān)嚇得趕緊伸手,扯了扯許驕衣袖。

    許驕這才反應(yīng)過來。

    龍案前的人,是宋卿源,但也是天子。

    即便宋卿源很少同她動怒,兩人發(fā)生爭執(zhí)的時候,她也大多時候只是不看她,然后輕描淡寫一句“滾出去”,然后兩人都各自慪氣,誰都不搭理誰。但宋卿源也是天子,身上有天子的威嚴,在旁人眼中,他也是高高在上,不怒自威,不可沖突和頂撞的天顏。

    許驕眼圈稍許紅了紅,被大監(jiān)拽著跪了下去,但臉上分明寫著不情愿。

    宋卿源盡收眼底,眼中惱意更甚。

    許驕心知肚明,宋卿源應(yīng)當從一開始就猜到了她想去梁城,但不想同她起爭執(zhí),所以之前一直讓大監(jiān)攔著她,不讓她入殿內(nèi),懶得同她吵。

    但方才她一直跪在殿外不走,宋卿源為了讓她死心,才讓她入了殿中,冷聲說了兩句便讓她出去,他不想讓她去梁城,但她沒有遂宋卿源的意,還頂了撞宋卿源,所以宋卿源的惱意一下子竄了上來。

    大監(jiān)跟隨宋卿源的時間最久,也知曉這回宋卿源是真動了怒意,所以才連忙拽了她跟著一道跪下。

    但許驕雖然跪下,眼眶卻微微紅著,眸間也有倔強,不肯低頭,就這么看著宋卿源。

    大監(jiān)心中忍不住捏了把冷汗。

    許驕卻道,“我爹死在梁城,我為什么不可以去?”

    語氣里有倔強在,也做好了要據(jù)理力爭的準備。

    大監(jiān)心中一驚,哎呀,我的祖宗!

    大監(jiān)心都涼了半截。

    果真,宋卿源凌目看他,“出去!”

    大監(jiān)知曉這一句是說給他聽的。大監(jiān)連忙起身,殿門“咯吱”一聲推開,又“嘎吱”一聲從殿外合上,大監(jiān)還支開了近處的內(nèi)侍和禁軍,只留了自己一人守在明和殿門口,目光不時便落在門內(nèi),卻不敢吱聲。

    許侍郎的死是有隱情,陛下心中知曉,但相爺忽然這么戳破這層窗戶紙,又同陛下頂撞上了,眼下還不知要如何收場,換了旁人,恐怕早就治了大不敬的罪名,但陛下袒護相爺,

    在朝中的時候,陛下就護犢子,但關(guān)起殿門,只有陛下和相爺兩人,陛下怕是要發(fā)怒……

    大監(jiān)出了殿中,明和殿中的氛圍頓時滴跌入了冰點。

    但許驕還是沒有移目,目不轉(zhuǎn)睛看著宋卿源,沒有避開他的目光,目光里也沒有讓步。

    原本以為宋卿源要當場惱意,宋卿源卻冷聲道,“恃寵生嬌是嗎?”

    許驕朗聲,“是?!?/br>
    宋卿源臉色更青,“好,你告訴朕,你要去梁城做什么?”

    許驕賭氣,“沈凌能做什么,我就能做什么。”

    分明知曉她說的是氣話,還得寸進尺,宋卿源心底的火氣確實不打一處來,但見她眼眶是紅的,宋卿源強壓下怒意,盡量平和道,“朕昨日同你說什么?”

    許驕道,“沈凌有用處,不要動沈凌;不要插手梁城的事,陛下自有安排?!?/br>
    宋卿源冷聲繼續(xù),“那你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