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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我伸出小指。他和小時候一樣,和我勾了兩下。我道:“拉鉤了啊,賴皮是小狗。” 他抬眼,鄭重地望著我:“薇薇,我喜歡你?!?/br> 那雙眼睛載滿星月之光,卻比天宇還要奪目。兒時讀過那么多詩詞文賦,什么雙眸剪秋水,一望醉青霧,炯炯秋波滴,眼媚彎如翦,都無法描摹他眼睛這一刻的美。我不由看得有些出神,心想哥哥真是美人,然后笑道:“我也喜歡哥哥?!?/br> “我的喜歡,和你的喜歡不同?!毙矗党贾鋈晃兆∥业氖?,低下頭來,沉聲道,“我對你的喜歡,是男女之間的喜歡。” “?。俊边@不過是潛意識的反應,實際我已停止思考。他忽然拉近的距離,也令我的雙頰不自覺發(fā)燙起來。我道:“開、開什么玩笑……” “并非玩笑。從以前開始,我便清楚自己的感情,也從未有過半分猶豫?!彼瓜码p眼,長長的睫毛掩不住幾欲噴薄的感情,但最終他所做的,也只有在我手背上輕輕吻了一下,“我一定會回來,娶你為妻。” 朗月清風中,他的身影化作一道輕煙,消失在薄霧云端。 我猛地握住自己的手。 剛才是怎么回事?王兄說……說他想娶我?是我的幻覺嗎?這時,身體像是被什么強力拉了一下。不,這種時刻,真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刻。我捂著腦袋,使力晃了晃,剛溜到旁邊的小道,想要回到紫潮宮,卻聽見身后有人大喊:“傅臣之在那里!快去抓他!” 一大群獄卒指向我,扯著嗓門大喊。我抬頭看了看天,并未發(fā)現(xiàn)傅臣之的身影,于是對他們喊道:“統(tǒng)統(tǒng)回去,傅臣之不在此處!” 然而他們卻統(tǒng)統(tǒng)沖過來,把我包圍起來。我道:“你們做什么?想造反?” “傅臣之,你叛國滅親,還想逃之夭夭?跟我們回去!” “快去通知二王姬,這叛賊想要出逃。” 我指著自己道:“你們是喝醉了還是中了法術?先看清楚我是誰……” 不,手指有些不對。我低下頭,看見雙手已變大許多,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這手雖不是我的,卻一點也不陌生。這是傅臣之的手。除此之外,不知從何時開始,地面也比往常更遠,似乎是由于雙腿變長的緣故。再摸摸自己的臉,嬰兒肥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瘦削凌厲的觸感。順著額頭摸到鼻子、嘴巴、下巴,確確實實不是我自己。 終于,在他們押我回到牢房之前,我在路邊的水潭里,看見自己的倒影——我真的變成了傅臣之! 重新回到黑暗之中,其中一個獄卒把我狠狠推到地上,朝我吐了一口唾沫,挽起袖子道:“傅臣之,你這狗賊,這些年離開溯昭,你都去了何處?都和什么人見了面?” 此時,倘若我說自己是小王姬,恐怕無人會信,反而會更加激怒他們。究竟是誰把我變成了這般模樣?難道是……背上浮起一陣涼意,我道:“你們去叫二王姬來,我要直接和她說。” “我呸,現(xiàn)在二王姬忙得很,可沒時間見你!你招不招?不招我們動手了??!”那獄卒在我腿上狠狠踹了一腳,疼得我抱腿發(fā)抖,“說!你都勾結了什么人?還有誰要來溯昭?” “我招、我招,我都老實回答?!蔽遗e手投降。 這時只能瞎編,謊話還得編得像才行。然而,我剛思考完應對答案,卻沒能來得及說出口。因為,之前送二姐出去的兩個獄卒也進來了。其中一個拿著冰刺鞭,在我面前停下,抖了抖那鞭子。冰刺互相碰撞,發(fā)出叮叮當當?shù)穆曧懀诤诎抵虚W著藍色光耀。 他冷哼一聲,道:“怎能如此容易。這個不要臉的小白臉,死一百次都不足夠,讓我先抽他一次爽爽?!?/br> “大哥,這玩笑開不得?!蔽彝笸丝s,“這打下去會死人的。明天早上二姐若看見的是我的尸體,恐怕您也不好交差是不是……” 他未再接茬,只是舉起鞭子,往我身上打下來。那冰刺究竟有多鋒利?在感到痛苦嘶喊之前,我竟先看見鮮血濺在墻上,還夾著點紅色的皮rou…… 我想,不論過久,這個晚上的記憶都最為不堪回首。中間我暈過去不少次,后來都被鹽水潑醒,有好幾次,我甚至想要咬舌自盡,卻被獄卒捏住牙關,強行塞了東西堵嘴。撞墻也不成,試圖用冰刺割脈亦被迅速止血……總之,經(jīng)過這個晚上,對我而言,斬首示眾,不過就是結掉最后一口氣的事。 翌日清晨,當晨曦普照大地,我被關在車里,推到菜市場。一路上,幾乎整個溯昭的百姓都圍到路邊,朝我扔蔬菜、雞蛋。嘖,真是浪費。行刑者正磨刀霍霍,二姐被群臣眾星拱月地包圍著,坐在高臺上。開軒君站在她身邊,還是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我原以為疼痛過頭便是麻木,但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個時辰,身上的傷口依舊疼得鉆心刺骨。什么情感上的痛苦,失去父母的沉重,在這種極端的rou體折磨下,都已麻痹到了極致。我只想早點死掉,一了百了。 被押上行刑臺,有人綁住我的雙手,令我跪在青龍鍘前。當腦袋被壓下去,我聽見不遠處,開軒君正對二姐嘆道:“流螢,傅公子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我與他卻好歹算是君子之交,實在不忍目睹此事……” 二姐道:“這與你無關,你不看便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