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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口,模樣倒像是怕驚嚇住誰似的:“主上,那宮異……可就在虎澤澗?!?/br> 應宜聲舒服地轉了個身,面上并無不悅之色:“所以呢?” 在眾仙派前一向乖張難馴的太女,此時卻如巧稚的家養(yǎng)小獸,口吻也是一派少女的天真:“您當初不是要殺他滅口嗎?主上,雖然薄子墟之事并非您所為,但當年截殺宮異之事,您做得是那般漂亮干脆,若不是宮異命大……” 應宜聲睜開了眼睛,一滴飽滿的水珠從他的睫毛上滾落下來:“宮異死不死不重要。他天資不足,又愚蠢冒進,留他一條命也無所謂?!?/br> 太女的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剛想說些什么,就聽應宜聲慵懶道:“不過他所愛之人,所珍視之人,一個個殺了便是。我想看看,一個喪門之星,是怎樣孤獨終老的?!?/br> 太女的眸間立刻射出了無盡的傾慕光華,眉開眼笑的模樣倒有幾分可愛:“主上,還有一事,策劃蛇娘娘一事的魔道新主,好像出了些事情?!?/br> 應宜聲并無意外之色:“我手上只有一片銜蟬奴的神魂,便足以嚇得宮家假作滅門、墮入魔道,他們居然以為區(qū)區(qū)九霄變能拿下本尊,這般蠢鈍如豬的家伙居然也能做魔道之主,背后怕是少不了我?guī)煾傅幕I謀規(guī)劃??上?,這步棋,他又下錯了?!?/br> 太女癡迷地盯著應宜聲的側顏:“那……若是主上,又會如何籌謀呢?” 應宜聲撩起些水來,淋漓的水光間,他的眼眸中也籠罩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看上去煞是柔軟動人,就連口吻都變得俏皮起來:“……你相信嗎,只需要一個夢,我就能讓秦牧身敗名裂。” 太女望著這個自信又惡毒、被眾人追殲打殺的魔頭,聽著他輕描淡寫的言語,再難壓抑心中的仰慕與激動,從床上躍起,幾步奔上前,不管不顧地環(huán)住了應宜聲的脖子,低低道:“主上,我……” “滾。” 太女一怔,意識到自己失態(tài),急忙就地跪下,不顧自己前胸已經(jīng)濕成一片,濕衣貼rou,風光旖旎:“求主上恕罪,不該……我不該……” 應宜聲的眉眼依舊彎著,看不出他是否在生氣,就連他的尾音也是一如既往地帶笑,仿佛剛才那句呵斥根本不出自于他口中:“……你離我遠些。別擋到我的影子?!?/br> 第56章 掘墓 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趴了三天有余, 確定走路時不會再條件反射地別腿捂腰后, 江循才一瘸一拐地和玉邈一道回了山陰村。 山陰村蛇娘娘之事的來龍去脈, 江循在趴窩的時候已經(jīng)整理得差不多了,不外乎又是魔道中人專為正道修仙者下的套子。 他們之所以只選擇山陰村作為施害的對象,而不動僅距山陰村七八里之遙的山陽村, 恐怕是為了縮小范圍,方便將前來調查的修士一網(wǎng)打盡。 但白白搭進去二十多條人命來為那“九霄變”獻祭,江循想來總覺胸中氣悶, 所以去山陰村的一路上, 玉邈都安慰地捏揉著他的手指,直到山陰村近在眼前時才放了開來。 亂雪就抱著膝蓋坐在村邊的大石頭上, 眼巴巴地盯著遠方,當看到廣乘的影子時, 他琥珀色的眼睛乍然變得清亮無比,跳下石頭就往劍勢下落的地方跑去。 江循剛剛腳踏實地, 亂雪就撲掛在了他的懷里,修長結實的手臂把他抱了個圓兒,眸光中滿是委屈:“……公子?!?/br> 亂雪本就和江循年歲相仿, 又隨了異域血統(tǒng), 生得身材修長高大,這么大一只往脖子上一掛,江循差點兒跪了,不過那幻境中的“亂雪”尸體還歷歷在目,現(xiàn)如今還能和他活生生地抱在一起, 江循已經(jīng)心滿意足。他用雙手護住了亂雪的脖子,珍惜又謹慎地摸一摸,清晰地感覺到了頸下動脈的跳動和血液的流動,才徹底放松下來,安慰道:“沒事兒,我受了點兒傷,才沒及時來接你?!?/br> 亂雪一聽“受傷”二字,就緊張地伸手在江循身上不住摸索,撓得江循發(fā)癢,止不住笑道:“亂雪亂雪,別動,已經(jīng)好了。對不起啊,叫你擔心了。” 亂雪這才放下心來,小狗似的蹭一蹭江循的臉,認真道:“公子,不要說,對不起。公子,從來不會對不起亂雪?!?/br> 江循失笑。這樣莊重的表情出現(xiàn)在他一派無邪天真的臉上,有一種奇妙的喜感。 亂雪不是秦家家生的奴仆,也不是秦家的弟子。他是在秦秋九歲時,從漁陽秦氏的山下城鎮(zhèn)中撿回來的。彼時災年連綿,饑荒四起,亂雪應該就是從災荒區(qū)一路討飯出來的。他又饑又乏,又不懂漁陽城內乞討要飯的規(guī)矩,被一群小乞丐狠了一揍。秦秋發(fā)現(xiàn)他時,他身上的傷口已經(jīng)化了膿,高燒不退,形銷骨立,只剩下一口氣吊著。 秦家不收來歷不明之人,秦秋也知道這點,只好去拜托自己的哥哥,也即那時候的秦牧。秦牧悄悄把亂雪留在了自己的書齋里,替他治病去傷,敷藥喂飯,甚至親手幫他把傷口里滋生的物挑出。亂雪也與原主天生親厚,醒來之后便抱著原主不肯撒手,像是走失數(shù)年后好不容易找到家門的小孩兒。 亂雪畢竟是個癡愚兒,是胎里帶來的不足,按理說秦家這樣的世族大家是絕沒有他的容身之地的,但亂雪的仙根靈性之強悍,就連秦道元都嘖嘖稱奇。亂雪又是個純潔的心性,進益反倒比一般修仙之人更快。因此在得到秦道元的首肯后,亂雪以秦家公子護衛(wèi)的身份入了秦家的門籍。 秦秋撿到亂雪的那日,漁陽大雪紛飛,鵝毛般大小的雪花隨狂風卷動,洋洋灑灑,飄飄蕩蕩,因此才為他起名“亂雪”。 也正因為此事,江循總有種怪怪的感覺。 里的秦牧,和真正的秦牧,好像有哪里不一樣。 至少里那條人形自走泰迪犬,不會被交口稱贊為“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更不會為一個小乞丐的命運這般殫精竭慮。 但是,“感覺”這回事虛無縹緲得很,江循也不能僅憑著感覺去判定什么,只能壓下心頭的一絲疑惑,繼續(xù)摸著懷中毛茸茸的腦袋:“好了好了,我回來了?!?/br> 亂雪還沒開口,江循就聽玉邈在旁邊冷冷地來了一句:“宮異呢?” 江循一個激靈,趕快撒開摟住亂雪脖子的手,亂雪也很快鉆了出來,手還扯著江循的衣角,乖乖地答:“履冰,在幫人,紡線?!?/br> ……??? 話音剛落,宮異就從村口的一間小院里鉆了出來,后面緊跟著兩個約摸二十歲歲的小少婦,手里拎著半成的毛衣,正吃吃地笑個不停,顯然是在調笑宮異,宮異哪里受過這個,一張白生生的臉臊得通紅,雙手上還一圈圈繞著剛理好的毛線,看著滑稽又有趣。 一眼瞥到亂雪時,宮異就像是逮到了什么救星:“你跑哪兒去了你!你……” 等看到江循和玉邈,宮異一怔,本能地想把自己的手往后藏,卻發(fā)現(xiàn)在毛衣線的牽絆下藏無可藏,臉又紅了幾分,索性保持著這樣的造型,氣鼓鼓地往前走了幾步:“你們!!半聲招呼也不打就沒了影子,害我跟亂雪好等!” 江循看著他把雙手舉著,往日里那副故作成熟冷淡的模樣是一絲一毫也沒有了,不覺噗嗤一聲樂了出來。 宮異炸毛:“笑什么笑!我……我在幫忙!我在幫人家的忙有什么可笑的!” 亂雪也在一邊幫襯著做解說:“公子,履冰他其實,其實也很著急的。他有拿東西,祈福。那個東西……” 眼見著亂雪比比劃劃地把自己賣了個徹底,宮異就差急得跺腳了,而江循隔著老遠,也看到了亂雪所說的、宮異用來“祈福”的東西。 那是一枚小小的銅錢,串在一條用靈力捻成的紅繩上,明晃晃地掛在宮異的頸間。 如果江循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他在曜云門開學的典儀上,給宮異變魔術用的道具。 下一秒,宮異的反應就印證了江循的判斷。 他手忙腳亂地把那枚紅線串著的銅錢抬手扯下,藏在了自己手心里,揚聲喊:“事情都了結了,走不走啊你們!” 他身后個子稍高的小少婦笑著說:“蛇娘娘走了,我們全村的日子也就好過了。知道公子穿不慣也不會穿咱們的衣服,可也得讓我們把恩給謝了呀?!?/br> 宮異哪里有應付異性的經(jīng)驗,還沒回頭臉就成了一只熟番茄,聲音都變得客氣溫柔起來:“那……那等會兒?等會兒我們再走?……喂,你們都死在那里干什么!過來幫忙??!” 亂雪馬上乖巧地奔了過去,江循也想過去,卻被一只手扣入了一個懷抱里。 宮異因為羞愧難耐,已經(jīng)轉了回去,坐在院中的小凳上,有點拘謹?shù)氐椭X袋幫忙織衣,亂雪正背對著他們,因此沒人看到玉邈的動作。 江循掙了一下,沒能掙開。 望天三秒后,確定無人能注意到他們的舉動,江循就嬉皮笑臉地轉了回去,抬起膝蓋從他兩腿間蹭上去:“玉九,怎么,現(xiàn)在想來一發(fā)嗎?” 隨著他的動作,玉邈的身體不引人注意地一僵。 對于他的身體反應,江循簡直是喜聞樂見。 這些天的相處下來,江循得意洋洋地發(fā)現(xiàn)這貨明顯是對自己食髓知味了,但情緒不到,江循根本起不來興致,所以他看到玉邈這副想吃又吃不到的樣子就覺得賞心悅目。 撩了他一下后,江循拔腳就要走,但還是被那人單手摟緊在懷里。 這下江循就有點尷尬了,在那懷抱里蹭動了兩下:“喂,要被看到了!” 那只攔在他前胸的手準確地滑到了他下巴的位置,擰了擰:“我也想被那么抱一回。” 手又朝下挪到了江循的蕊珠位置,發(fā)力掐了一把。 江循齜牙咧嘴之際還不忘調笑:“吃亂雪的醋了?” 玉邈也不廢話:“上來,抱我。” 江循也不等他有反應,回過臉來飛速在他腮邊親了一口,隨即塞了個紙包在他懷里。 玉邈接住,那包得又密實又精致的油紙里透出了淡淡的蜂蜜香味,他的手也放了開來。得以解放的江循松了松筋骨,笑道:“昨天買的,忘記給你了。我問了跑堂,他說,方圓百里的甜點數(shù)這家做得最好吃?!?/br> 說著,他又得意地沖玉邈丟了個飛眼:“可別讓別人看到了。玉家主嗜甜之事,應該只有我一個人知道吧?” 玉邈將那油紙包融入自己的丹宮中貯藏好,迎面朝江循走來,江循心知,一轉身他們就又各是世仇之子了,所以他背著手,直盯著玉邈的臉,想再看久一些。 玉邈倒是目不斜視,但在路過他身邊時,他抬起手來,擼著江循的頭發(fā),朝后拗去。 江循被他擼得差點仰倒,但感覺不壞。 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整肅好面容,轉過身去,手中的竹折扇一搖,又是一個瀟灑俊逸的世家公子。 宮異說得沒錯,此事已然了結。在江循和玉邈離開后,宮異并亂雪一起循跡找到了虎澤澗下的山洞里,里面魔氣森森,但卻早已人去洞空,線索至此全然斷絕,誰也不知道這些魔道中人為何會在這山野小鎮(zhèn)設下此等毒辣的陷阱。 山陰村人自然是對江循一行人感恩戴德,被盛情款待了一番后,江循才得以回到漁陽秦氏找NPC交付任務。 剛入山門,江循就碰見了母親楊瑛,還未按常規(guī)行禮,那端莊典雅的美婦人就殷切地扶住了江循的胳膊: “小牧,怎得過了這么久才回來?可擔心死我了!” 江循嘴角的笑意有點兒僵,下意識地摸了一把腰胯,才把早就準備好的說辭講了出來:“抱歉讓您擔心了,事情有些復雜,所以延誤了些時日。……父親呢?這次的事件頗為蹊蹺,我想同父親談談?!?/br> 楊瑛卻拉住了江循的衣袖,壓低聲音關切道:“小牧,不必去拜會你父親了。從前兩日起,你父親就像中了邪似的閉門不出,亂發(fā)脾氣,還罰小秋跪了五個時辰?!?/br> 江循:“……啊?為什么?” 楊瑛比了個噤聲的手勢,道:“還不是因為那姓竇的,兩日前,一大早起來就收到了那竇追的求親帖子,你父親發(fā)了好大的火。”說著,楊瑛也搖了搖頭,一臉恨鐵不成鋼,“……竇家算什么東西?怎么配肖想我秦家的女兒?那竇追近來伏魔降妖,上躥下跳的,倒是為竇家掙了點聲名,不過就這樣的小門小戶,我秦家還不看在眼里?!瓕α?,小牧,殷家有位公子,名為殷無乾,我上次春會中瞧了瞧,也是位相貌堂堂的公子。你覺得他配小秋,如何?” ……我覺得不如何。 江循無心再聽下去了,他打算一會兒收拾停當后就去看看秦秋,免得她被罰后心里不痛快,又悶在小屋子里煉器煉到昏天黑地,沒成想,他剛揖別楊瑛,一轉身就碰上了浮山子。 面對自己的授業(yè)恩師,江循當然是禮數(shù)周到,作下一揖:“浮山子。” 浮山子竟是很勉強地應了一聲,似是心中有事,隨后便轉朝向楊瑛:“夫人,家主可是宣召老朽了?” 楊瑛施施然行下一禮,便引著浮山子往正殿方向去了。 江循有些詫異,但也沒細想,只道是有什么不能為自己所知的大事,便轉身往自己的居所走去。 因此,他沒能注意到,秦氏正殿四周,施了一層防護陣法,將正殿圍得鐵桶一般密不透風。 浮山子叩開正門,對那上位之人行下一個大禮。 秦道元的眼窩深陷,眼圈烏青,說話時兩頰的咬肌微鼓,竟像是要把出口的字一個個咬碎了似的:“……墓挖開了?” 浮山子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