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里的人皆被突然闖入的符文塊吸引了目光。緊接著符文塊顫動起來，周圍的碎石塊也跟著一同顫抖，方才與小猴對峙的人們一下子竄到了小猴的身后，仿佛剛才的事完全沒有發(fā)生過。

    小猴端起步槍，緩步靠近，他感到玉雕散發(fā)的氣息并不友好。越是靠近玉雕，充滿戾氣的壓抑越是讓小猴不安，他緊緊握住槍，手指扣在扳機(jī)上，繃緊了弦。

    噠噠噠！嗡！

    玉雕顫動，散發(fā)出蜜蜂振翅般的響聲，在暗道里來回沖擊著人們的耳膜。

    哐！唰唰唰！??！

    一聲鑼響，玉雕突然爆發(fā)出強(qiáng)大的吸力，放出的聲音被迅速抽回，像一片片刀刃飛過，暗道之壁與站立之人被刮的傷痕累累。

    “小心！”

    小猴把女孩扯到身前，擋住聲刃，任憑聲刃對自己發(fā)起攻擊。

    “啊??！”

    唰唰！唰唰唰！

    “我的眼睛?。。　?/br>
    唰唰唰！

    “我的手！唔！唔嚕！”

    大概一兩分鐘后，聲音戛然而止，只留下了血的味道在暗道里回蕩。小猴咳出血，他背部的甲已是一片狼藉，凹凹凸凸血rou不清。

    女孩杵在原地不動，她看著小猴身后的殘肢斷臂失去了神色，在龍城的這段日子里，無論是是何處都是如出一轍的場景。幼小的心靈已是無法承受，此刻瀕臨崩潰。

    嗡——

    玉雕再度發(fā)出聲響，小猴一個機(jī)靈，舉槍射擊。

    “砰！”

    子彈擦過玉雕，折了半截，卻沒有造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玉雕里突然傳出聲音：“留你一命是看在你尚有善心的份上，別給臉不要臉?！毙『锲D難地裝填彈藥，對發(fā)聲的玉雕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喂，喂喂，你聾嗎？他們剛才還想收拾你，你可不能恩將仇報！”

    “……”繼續(xù)裝填。

    “停停停??！大兄弟你就真不怕死啊！”

    “呼……”

    咔嚓，拉動槍栓。

    “我服了！可以了吧！這都嚇不到你，咱們講講條件怎么樣，比如復(fù)活一個人什么的都行！”

    小猴放在扳機(jī)上的手指停了下來，愣了愣說道：“你說的是真的？”他把女孩扶到暗道一邊，持槍走向玉雕，因為失血過多，他已經(jīng)十分虛弱了。

    “真的！真的！我說的是實話，”玉雕里傳來激動的聲音，他給的條件終于有一個讓小猴動心了，“你是想讓我復(fù)活一個人對吧，是誰？”

    “我隊長，剛才被滾木砸下去的那個人，和我穿同樣的軍甲……”

    “行，讓我看看。”

    嗡——

    “我的天，傷的的這么慘，就是掉在箭樓里的那個臉部有輕度燒傷，還被滾木砸穿的人對吧？”

    “嗯。”

    綠瑩瑩的光飛速竄出暗道，它們擠開斷木堆起的架子，把王俊成從底下硬生生地拽進(jìn)了暗道。

    小猴看著王俊成的尸體，嘴唇顫動，喉嚨里嗚咽道：“隊……長……”玉雕碎成三瓣，兩兩以靈力鏈相接，撞向王俊成。

    一道綠光閃過，王俊成的尸體瘋狂顫動，數(shù)秒后竟站立起來，傷口逐漸愈合，胸膛有規(guī)律的起伏。這時小猴已經(jīng)精疲力竭，失血過多讓他視野模糊，沒一會兒便昏闕過去，他在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隱約聽到混濁的聲音：“這副軀殼還算不錯?！?/br>
    …………

    “都他娘的是一群廢物！”

    李烈坐在軍帳首位，右手因襲擊而骨折，吊在胸口處，他憤怒地呵斥道：“明明都打進(jìn)去！打進(jìn)去了！固若金湯的龍城城墻四面全破！大軍入城近兩個時辰都打不進(jìn)皇城！我養(yǎng)你們干什么吃??！”

    底下的席位空缺大半，開始意氣風(fēng)發(fā)的武將們?nèi)缃裰皇０霐?shù)，個個灰頭土臉，神色迷茫。

    李烈左手拍桌，接著道：“好不容易有個利器，還沒用上一陣就被人給毀了！你們要?dú)馑牢覇幔堪。〖Y(jié)全部兵力，從朱雀門大道強(qiáng)攻皇城！甭管陷阱暗炮！京軍難不成全是三頭六臂！以一敵百？！滾！午時以前不拿下皇城！提頭來見！”

    眾武將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臉上盡是沮喪與無奈，但依舊是拱手道：“是！”然后灰溜溜地退出了軍帳。

    李烈嘴角抽了抽，拿出龍城的地圖，眼睛死死盯著皇城。這個城分明已是囊中之物，打了幾乎一個上午，才攻入一半不到的位置，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阻礙在皇城之外。朝天橋的騎兵今天早上杳無音訊，恐怕是兇多吉少，按距離算，那股援軍最遲午后一兩個時辰內(nèi)會趕到龍城。

    而其它三面的人本就沒有多少進(jìn)攻的勢頭，昨夜自從襲擊一事后，他們幾乎懈怠了，占據(jù)城墻，掃蕩周邊一些民居做做樣子，也沒再深入。干著沒有退路的事如此從容，想必是有人給了一條退路，使得他們猶豫了，要進(jìn)不進(jìn)要退不退，雙方都好說話，這樣折衷的做法讓皇城占盡好處。

    逼宮逼到這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保的唯一辦法就是拿下皇城。

    “看來只能這樣做了，來人！”

    “在！”

    “傳話給付城主，讓他用藥！”

    “是！”

    ……

    咚咚咚?。?！

    撤退的鐘聲響起，比預(yù)期時間晚了一些，城巷戰(zhàn)就是一個巨大的漩渦，無論是守軍還是攻方通通都被攪在里面，到最后六親不認(rèn)，殺紅眼的不在少數(shù)。

    第二道防線和第三道防線的京軍系數(shù)撤離，林昊天站在皇城的城墻上，望著互相攙扶而來的勇士們，林昊天感慨萬千，隨即瞟了眼太陽的位置，距離劉政算的時辰快要到了，總算是要結(jié)束了。

    不知從何時起，林昊天愈發(fā)相信劉政了，甚至覺得，他就像是一個預(yù)知未來的算命先生，或說是執(zhí)筆命運(yùn)者，每一次預(yù)言都會真切實現(xiàn)。

    林昊天對身邊的君臣說道：“去讓御廚房準(zhǔn)備酒水，好好犒勞一下我華夏的勇士們?！?/br>
    “是！”

    待到君臣離去，林昊天獨(dú)自在皇城轉(zhuǎn)悠，出門穿的是平日里的常服，與眾人沒什么不同，最多也就是說像個涉世未深的公子。

    龍城未出逃的百姓，只要跑到龍城的一律被安排在后宮的院子里躲避戰(zhàn)爭帶來的傷害。議政殿此時擠滿了議事的將軍和殘存的大臣們，林昊天對打仗沒什么研究，他去了也幫不上什么忙，反而讓那些人拘謹(jǐn)起來，不如去后宮瞧瞧。

    林昊天走到后宮，后宮里設(shè)滿了安置點(diǎn)，宮女和太監(jiān)們在白翎衛(wèi)的協(xié)助下組織秩序，安分的都好生待著，不安分的自然是強(qiáng)硬手段安排了，就這樣后宮也算是成了個秩序井然的收容所。

    一個個蓬頭垢面，一個個衣衫襤褸，哀傷幽怨，不乏哭天喊地之人，戰(zhàn)爭帶來的災(zāi)難，永遠(yuǎn)不會輕。林昊天在路上走著，路邊踢到一個橘色的小皮球。他把它撿起來，擦擦上面的灰，上面貼著一個豆字，接著一個小男孩拉扯了一下林昊天的衣角，天真地喊道：“大哥哥，大哥哥，能不能把皮球還給我？”林昊天蹲下去，把球遞給他說道：“小朋友，你是叫豆豆嗎？”

    小男孩緊緊抱住皮球，說道：“是的，大哥哥叫什么名字呢？”林昊天微笑著摸摸他的頭道：“我？我沒有名字。”

    “真的？”

    “騙你的，快回去吧，到時候你爹娘該擔(dān)心了。”

    “哎喲，豆豆你怎么亂跑啊?！?/br>
    “我在找皮球?！?/br>
    “現(xiàn)在還要什么皮球，真……哎呀，公子不好意思啊，給您添麻煩了。”一個三十來歲的，瘦削的中年男子跑來拉住小男孩的手，嗔責(zé)了一番，便對林昊天躬身道歉。

    林昊天揮揮手說道：“不打緊，在這里可還習(xí)慣？”

    “當(dāng)然了，這里可是皇城，那可是貴人住的地方，俺們的小屋子好多咯?！?/br>
    “是嗎？我覺得還不如小木屋呢。”

    “嘿嘿，您們都是大人物，見多識廣，俺們是不能比的?！?/br>
    “我有一些問題想請教，敢問閣下有時間嗎？”

    “閣下不敢當(dāng)，到了這地步，時間多了去了，請講，俺知道的一定給您說?！?/br>
    林昊天將他和豆豆帶到院子里的一角，坐下便問：“不說遠(yuǎn)了，就龍城這一片的耕地長勢可有了解過？”男子笑著說道：“這您算是問對人了，俺家世世代代是農(nóng)民，大谷小谷，蕎麥小豆，樣樣精通，每年交納稅務(wù)，閑來無事我都會在這一片轉(zhuǎn)悠，了解周邊情況，實話給您說吧，這一片的地十之七八都不屬于俺們，全是地主的，每年克扣收成，害的俺們連飯都吃不飽，吃不飽沒盼頭，就算地好也沒人認(rèn)真管，現(xiàn)在的耕地上報給朝廷的十之六七是荒地，荒都荒了，還談什么長勢，剩下的地里，野草比作物高，收桿子就像在抓蚤似的?！?/br>
    “這樣啊……那日常生活呢？”

    “形象的說，衣那是新的穿舊，舊的穿破，破的留下當(dāng)補(bǔ)丁，白天一頓飯，晚上勒腰帶，扛著鋤頭迎日出，拖著鋤頭帶月歸，一個字，難，不過好在，日子還算過得去?！闭f罷，他摸摸豆豆的頭，黝黑的帶有溝壑的臉上帶著慈祥地微笑，也許對他來說，豆豆就是他的全世界。

    “最后一個問題，對于當(dāng)今圣上有何評論……”

    話音未落，男子便捂住林昊天的嘴說道：“噓，噓——哎喲，公子啊，有些話不能亂說，您好歹也是讀書人不是，規(guī)矩也該懂啊?！?/br>
    “沒事，這談話就咱們知道，我不是蒼狼衛(wèi)的耳目?！?/br>
    “您膽子大，景況也已經(jīng)是這樣，俺也就給您說罷，俺是個粗人不識字兒，但明理兒，而且也是祖祖輩輩住在天子腳下的人，自祐龍帝后，年景日下，前些日子頒布新法，聽讀書人念叨，俺覺得在理，特別是按收成免稅，以壯丁數(shù)重新分地，獎勵多產(chǎn)，還有獎勵發(fā)明創(chuàng)造，俺覺得都很好，俺想著，也總算是可以看到希望了，所以俺認(rèn)為，當(dāng)今圣上一定是真天子下凡，造福蒼生的仙人，也怪那些狼狗，嗷嗷逼人，破了龍城，害的俺沒等到分地帖子，反而等到了血光之災(zāi)，俺娃她娘就這樣沒了呀，俺心里不甘，但愿圣上能渡此難關(guān)，保住俺們的太平日子?！闭f罷眼角泛起淚花。

    林昊天拍拍他的肩膀，把隨身帶的折扇遞給中年人，安撫道：“會的，總有一天會變好，我得到我的答案了，折扇送你，就當(dāng)是緣分吧，改日有困難，這把折扇也許會幫到您。”

    “啊，俺不能要，俺也沒幫上什么，只是俺覺得，您不像是一個普通的公子?！?/br>
    林昊天笑了笑，說道：“不要胡思亂想，有些事想多沒好處，拿著吧，我有事走了，再見豆豆?！?/br>
    “大哥哥，再見?！?/br>
    林昊天轉(zhuǎn)而走向醫(yī)療處，因為戰(zhàn)事影響已經(jīng)全撤在了后宮。醫(yī)療處不大，主要是放藥品，大夫全在外面或者御醫(yī)那邊。在一堆放草藥的桌邊，林昊天瞧見一香囊，上面繡有沐字，覺得眼熟，便要去取來看。

    這時背后傳來熟悉的聲音：

    “你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