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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穿成邪神之后在線閱讀 - 分卷(63)

分卷(63)

    他下意識邁步準(zhǔn)備下船,在經(jīng)過李先生身旁時卻突然停住了。船已經(jīng)靠岸了,李先生比自己更靠近船頭,可是他為什么沒有下船呢?

    李先生,已經(jīng)到了,您不下船嗎?常安渡問道。

    他還沒到。斗笠人催促道。

    李先生含笑點頭,可常安渡卻突然感覺到一股冷意。他轉(zhuǎn)身抓住李先生的袖子:您您和我一起下船吧,已經(jīng)到了梁國了!

    關(guān)你什么事?你到地方了就趕緊滾下去!別再來了!斗笠人急躁又粗暴地推搡著他。

    常安渡看過去,斗笠人的臉孔仍然隱藏在陰影下,帶著古怪的熟悉和冰冷感;白面船家沒有說話,但幽深的眼睛似乎帶著惡意,那張白得不像整日在河上曝曬的船家的臉孔是不是泛著一點青色?

    他這一趟乘的是什么船又有什么要緊?李先生要去哪里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他不是已經(jīng)平平安安地到梁國了嗎?他不是應(yīng)該現(xiàn)在就離開這艘古怪的船嗎?

    但也許是懷里的酒葫蘆帶來的暖意,常安渡也不知自己是怎么的,他拉著李先生大聲道:可是可是這條河道的終點就是梁國了呀!再下面一段河道,是瀑布??!

    冷像是被冰冷的水泡進骨頭縫里,刺得每一根神經(jīng)都發(fā)疼。眩暈的頭腦里似乎隱約聽見了怨嚎。

    他喊出來的話好像改變了什么,把事情推向了一個更可怕的導(dǎo)向

    常安渡還沒來得及恐懼,他突然就感覺自己被推了一把,他抓住的那只袖子上傳來了一股力道,令他不由自主地就松了手,被那力道帶著迷迷瞪瞪地就下了船。

    下船吧,你會一路平安的。

    李先生含著笑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刺骨的寒意像它突然出現(xiàn)時那樣突然消失了,就好像那只是他的一場幻覺。

    他已經(jīng)站在了岸上,腳下是松軟但踏實的泥土。常安渡回頭看向身后,大河流淌、水聲連綿,可是河面上空蕩蕩的,只是一個轉(zhuǎn)身的功夫,那條船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常安渡抱著包裹,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了個寒戰(zhàn)。

    他轉(zhuǎn)過身,匆匆遠離了這條長河。

    越往前走,心里的恐懼就越往上翻騰。越來越多的詭異之處在他腦海里重新翻騰出來。沒要酬勞的白面船家、到現(xiàn)在都沒看清臉的斗笠人、什么行李都沒帶的李先生可他在船上的時候竟然只是有些許不安。

    他是沒覺察到危險嗎?不他覺察到了,但好像是、好像是本能中,有什么在告訴他,他是安全的,于是他就松弛了下來??墒乾F(xiàn)在他離開了那艘船,于是這些影響也就消退了,他重新開始恐懼。

    他感受到安全是誰令他產(chǎn)生的這種想法?

    李先生給了他一壺酒,推他到岸上,斗笠船家不想讓他上船

    什么人?!

    突如其來的喝問將常安渡從煩亂的思緒中喚醒。不知不覺,他已經(jīng)走到了靠近渡口最近的村落。

    常安渡看向發(fā)出喝問的人,那是一個握著耙子的中年男人,眼神警惕。常安渡認(rèn)得他,他以前和父親一起來梁國的時候,都是在這個村落借宿的。

    大周,是我,常安渡!常安渡擺手道。

    大周仔細看了看他,確認(rèn)后,不但沒有放松警惕,反而更嚴(yán)肅問道:是你你怎么跑這里來了?你從哪來的?

    我坐船來的呀,我來找我父親。常安渡說道。

    不可能!大周舉著耙子對著他,那條河早就沒人能走了!

    你什么意思?常安渡心中一寒。

    我不管你是妖還是鬼,這里不是你裝神弄鬼的地方,快點離開!大周喝道。

    我不靠近,我真的是常安渡。我父親送信說要回家,但一直都沒回來,我沿路來找他的。常安渡心中愈發(fā)焦躁,他提著包裹張開手示意,你別緊張,我不靠近,你看沒看見我父親?

    大周狐疑又警惕地看著他:你父親一個多月前在這兒歇過一宿,第二天就坐船回盧國了。

    常安渡只覺得渾身發(fā)冷:可你之前說,那條河早就沒人能走了,是什么意思?

    那條河開始還有私下擺渡的,但很快就沒有了。那里已經(jīng)沒有正常的行船了,你父親離開的時候,我也不知道他坐的是正常的船還是別的什么。大周不安似的將最后幾個詞飛快地咕噥過去,總之你父親不在這里。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常安渡,也不知道你是怎么過來的,但別靠近,離開這里,也別再來。

    常安渡只感覺自己的心臟一陣陣發(fā)緊,他感覺到眩暈。

    他又想到了那艘船。

    可是他平安到達了這里,可是

    漓池站在船頭,指尖纏繞著兩縷祈愿。

    沒有人撐篙,但小船就像離弦之箭一樣沿著河道向前,速度比河水的速度還要快得多。

    白面船家看著漓池指尖,發(fā)出一聲冷笑:原來是神庭的神明。

    河水的轟鳴越來越響,巨大的瀑布斷崖已經(jīng)近在眼前。

    那個凡人給了你什么供奉?那點心念足以抵得上你與我為敵的消耗嗎?小船轟然墜下瀑布,在驟然變大的水聲里,白面船家冷笑道,軟弱而愚蠢的悲憫!

    小船隨著瀑布砸落,卻沒有落到下方的河段上。它一直向下落去,落到河水里、落到河底、落到泥沙下

    水聲忽然一靜。

    小船終于落到了新的河面上。

    這是一個不同的空間,四處一片幽暗,茫茫不見它物,唯有船下昏黃色的河水流淌入幽暗中,前不見來處,后不見去處。水波起伏,卻半點聲音也無。

    打扮成船家的白面惡神隨手解除了偽裝,他面色青白,穿著一身暗青色的衣袍,袍上生著河水的紋路,水紋之中隱隱浮現(xiàn)出一個個哀嚎掙扎的影子,越到下方,袍子的顏色越深重,在下擺的地方,隱隱透出些許昏黃。

    河面上逐漸升起霧氣,遠比在九曲河上的霧氣要濃重得多、也陰冷得多,其中夾雜著些許昏黃色。霧中之前影影綽綽看不分明的影子,此時清晰地顯露出模樣。

    那是一個個臉色青白的水鬼。

    這些水鬼的氣息交融成為一體,化作陰冷的大霧,小船被水鬼與霧氣托起,并沒有真正接觸到下方昏黃的河水。

    水鬼們的雙目幽冷而渾濁,仿佛沒有自己的意識,又仿佛有著同一個意識。

    白面惡神在到了這里之后,身上的氣息就在不斷地變強。他好像也成為了那群水鬼中的一部分,他cao縱著他們、掌控著他們,就像蝗王掌控著飛蝗群。

    漓池看著四周,遠處幽深茫茫,腳下昏黃的河水是唯一可見之物。

    原來如此。他說道。

    你開始后悔了嗎?但已經(jīng)太遲了。白面惡神咧開一個猙獰的笑,我也并不太在意那個凡人,一個凡人的魂魄,放棄了就放棄了,你可比他有用多了!

    漓池沒有動手,白面船家也就沒有動手。他的力量仍然在變強著,他并不著急。這處密地是他偶然才發(fā)現(xiàn)的,其中多有特異之處,他花了不少功夫才弄清楚。

    無論多強大的修行者,在這片密地中,都會受到限制。他曾經(jīng)利用這處密地,解決了不知多少個仇敵。哪怕是遠比他要厲害的修行者,在沒弄明白這個密地中的規(guī)則時,在這里幾乎都只能夠任他宰割。

    這里除了他們腳下安靜流淌的昏黃河水外,就只有四周的一片幽暗。

    沒有河岸、沒有礁石、沒有天空唯有昏黃的河水流淌,而河水,也是唯一可以接觸的東西。

    四周的幽深不知是什么力量,白面惡神試探過許多次,但沒有任何物件或生靈能夠走入那片幽深之中。他曾嘗試著驅(qū)逐水鬼飄入河水旁的幽深之中,但水鬼卻無論如何都無法離開河水旁,他也曾親自嘗試走入那片幽深,無論他在幽深中走了多遠,最后只要一回頭,就會發(fā)現(xiàn)那條昏黃的河水就在他身后。

    這片幽深就像是迷陣一樣,但遠比迷陣要厲害得多。就好像距離這個概念被抹除了。

    這條昏黃的河水上空,是唯一可活動的空間。

    但無聲的河水并不像它表面看上去那樣平靜無害,任何東西落入河水中,都無法迸濺起半點水花,只會沉下去消失不見,有形的物質(zhì)、無形的法力,乃至神識,在接觸到河水之后,都會被河水吞噬。唯有帶著深重執(zhí)怨的魂魄才能在河水上停留,換句話說,就是枉死的怨鬼。

    如果沒有足夠的執(zhí)念或怨戾,那么這些魂魄同樣會沒入河面下,或許是被河水吞沒了,又或者會被河水帶往不知何處,誰在乎呢?

    你逃不掉的白面惡神幽冷詭異的聲音在霧氣里徘徊。

    他已經(jīng)在這里經(jīng)營了許久,將那昏黃河水的力量煉入陰煞寒霧當(dāng)中,雖然暫時只能夠在這里驅(qū)使河水的力量,但這足以讓他在這里占盡優(yōu)勢。

    這里是他的主場。

    可對面的神明太沉靜了,這讓白面惡神心中生出些許不安來,這點不安很快就轉(zhuǎn)化成了怒火與兇戾。

    隨著他與周圍聯(lián)系的加深,他的力量越強大,積壓在身上的怨戾之氣就越深重,他的雙目比在九曲河上時更加兇狠陰戾,神智雖然還是清醒的,可心中的狠意卻越來越狂躁。

    斗笠人安靜地站在一旁,絲絲縷縷的怨煞之氣從他身上被拔出,化入濃霧之中。他垂著頭,像是在抵抗又像是絕望一般細微地顫抖著。

    漓池靜靜地看著他們,每一個沉浸在霧氣中的水鬼,都與白面船家身上連著一道因果線。

    船家,我要渡河!多少錢走一趟?

    渡口繁華,往來行船如織,帆影幢幢。挑貨郎羨慕地望著那些結(jié)實的大船,強行將眼睛轉(zhuǎn)開,對一旁的小船招手。

    那是大商人才坐得起的貨船,像他這種小販子,再帶上貨物,坐那樣的大船是要折本的??杉偃缢芡诉@兩國之間的商道,以后,說不得他也能坐上那樣的大船!

    小船行駛?cè)顼L(fēng),穩(wěn)穩(wěn)地劃入大青山脈中、劃到梁國的渡口,貨郎眼睛里有著喜悅,可船卻沒有停下。

    已經(jīng)過頭了??!船家?船家!劃過頭了!

    你、你是河盜嗎?!放過我!求求你放過我,所有的東西都給你!

    那是瀑布!快停下!你瘋了嗎?!

    不!

    撲通。

    船家能帶我們?nèi)ケR國嗎?我們只有這么多了,都給你。

    渡口清冷,空蕩蕩的河面上,唯有風(fēng)在飄蕩,吹拂著早已死去的枯黃蘆葦,呼嘯聲像一聲聲悲號。

    衣衫破爛的一家四口隱在蘆葦里,不安地對船家祈求著。

    小船逆著河水行駛,但速度并不慢。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年幼的孩童問道:我們什么時候能到???

    快了,很快就到了,等坐完這趟船,我們就到盧國了!

    聽說那里的神明,會庇護百姓的。

    那我們是不是就不會像阿婆一樣死掉了?

    不會了、不會了,我們都能活下來

    那是盧國的渡口嗎?

    怎么這么快?

    太好了!我們到了!

    等等船家,你在干什么?等等!不!

    東西都給你,別

    求你放咕嚕孩子

    咕咚。

    船家!我要渡河

    原來如此。漓池說道,你想要這河水中的力量嗎?

    大霧吞沒了白面惡神身形,他隱藏在霧氣與水鬼們中,像蝗王隱藏在群蝗之中。

    陰冷的霧氣遮蔽了幽暗、遮蔽了河水、遮蔽了水鬼們的身形,也遮蔽了腳下的船。

    那霧氣中混雜有些許昏黃河水的力量,只要這些許,就足以吞沒大部分法術(shù)的力量。任何落入這霧氣中的修行者,都只會耗盡力量,然后任他擺布。

    霧氣的力量洶涌起來,可怖的陰煞像浪潮一樣從四面拍擊而來。

    吞沒、吞沒。像那昏黃的河水一樣,將全部靠近的東西都吞沒。

    快!一個頭戴斗笠的身影驟然破開霧氣靠近,出口在

    不必抵抗。漓池說道。

    什斗笠人錯愕地看著他,抬頭露出一直藏在陰影中的面孔常安渡畫像上的面孔。

    深重的怨戾被冷霧汲走,苦痛的記憶像走馬燈一樣在眼前滑過。

    船家!我要渡河

    續(xù)著胡須的中年人揚聲道。

    河面上的小船向他駛來,風(fēng)塵滿面的中年男人松了口氣。

    謝謝、謝謝!勞煩您載我去盧國!他登上了小船,疲倦的面容上忍不住露出一絲笑來,幸好幸好,我還以為我回不去了。

    你不像是逃難的。白面的船家慢悠悠地撐著船篙。

    對,我是盧人,來梁做生意的,結(jié)果不巧滯留得久了點,緊趕慢趕地過來,才知道渡口已經(jīng)封了。他和氣地笑著,幸好遇見了您。

    你也不容易吧,家人都在盧國?船家有一搭沒一搭地同他聊著。

    都是為了過活,來回這么跑一趟,就有好幾個月見不到家里人。又趕上現(xiàn)在這年景他嘆了口氣,梁國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成樣子了,我能平安回去就好。

    見到家里人就好了。船家說道,你就自己去的梁國?

    偶爾帶著我兒子,這一次出發(fā)前家里有點事兒,就沒帶他。也是幸事,要不然他跟我跑這一趟,凈吃苦了。待家里挺好的。他笑道,慢慢打開了話匣,以后我也不來回跑啦。這一趟不趕巧,先是碰上那場雨,后來又開始旱什么妖魔鬼怪都出來了,能回來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