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程安眨了下眼。

    她怎么從來沒有聽說過？

    而且……

    見程安狐疑，修祈彎走上第一節(jié)臺階，轉(zhuǎn)身看向她，緩聲道：“因?yàn)樽怨乓詠淼撬?，不過兩人罷了?！?/br>
    “兩人？哪兩人？”程安有些好奇。

    修祈背對那些佛像，慈眉善目佛像襯得他整個(gè)人越有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瑰姿艷逸，明眸善睞。

    他也不當(dāng)即回答，稍稍俯身，忽的抬手覆上程安的眼睛，道：“將靈識收了，我?guī)е阕摺５纫粫?，無論聽見了什么，可都不要睜眼。此階梯名破妄，管會引人走火入魔?！?/br>
    溫?zé)岬挠|感從眼簾傳到人心，伴著一點(diǎn)清雅幽香，隨即，有一道柔軟從眼簾系在腦后，遮住視線，溫涼細(xì)膩的觸感，說明圍住眼簾的，是一方輕軟的絲綢，很透氣，帶上去并沒有悶熱感。

    這下，程安也明白了：“你…曾經(jīng)來過這里？世上還有你不清楚的事情？”

    “我并非圣人，又怎會無所不知？”

    掌心被人輕輕托住，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示意她向前走上一步，程安上了臺階，果然，周圍她聽見頭頂溫涼的聲音響起：“我上這條道，試問蒼天，如何讓光陰倒轉(zhuǎn)?！?/br>
    他彎著眼睛，話是輕描淡寫。

    程安很聽他話地將靈識悉數(shù)收斂，眼簾上的白布將一切遮掩得很好，她看不見，也而在他

    周圍，無數(shù)枯骨嘎嘎作響。

    他和程安每走一步，臺階的周圍就會憑空多生出兩只枯骨，慘白枯瘦的指骨握著一柄□□，空洞的眼睛盯著他看，明明悄無聲息，卻給人一種極其地不詳。

    “光陰…倒轉(zhuǎn)?！背贪膊]有感知到這些枯骨，白布下的眼睛梢睜，“是你？”

    程安，只知道謝湛與修祈還有自己一同重生，但并不知道，謝湛手中時(shí)寸也擁有自己的神器——溯天流。

    “你是如何讓時(shí)空倒轉(zhuǎn)的……”她越發(fā)覺得離奇起來。

    她覺得唇畔有觸感傳來，修祈單指抵住她紅潤的唇畔，瞧著路上的那些枯骨，很是神秘：“不可說。”

    “……哦?！?/br>
    他們還往前走，這條通向第二層的路，似乎無窮無盡，毫無終點(diǎn)。

    而修祈說的聲音，卻絲毫不曾出現(xiàn)，只是隱約有些蟬鳴和嗡嗡的蟲子叫，像是有什么蒼蠅飛過。

    單單走著太過乏味，路上，程安說起自己從前、兒時(shí)的趣事，偶爾間，修祈還會聊上兩句，增添不少趣味。

    鼻翼是草木香，耳畔是纏綿音。

    這條不知通向何處的階梯好像沒那么玄乎，也沒什么可怕。

    說起她r兒時(shí)節(jié)日同伙伴一起放過孔明燈時(shí)，他越發(fā)有興趣了。

    修祈牽著程安的手，淺淺笑著：“我那個(gè)時(shí)候沒有孔明燈，只是后來看別人放過，安安會做？”

    那些毫無聲息只是立在原地的枯骨們，卻越來越多，多到像一堵骨墻，絲毫沒有落腳的地方。

    “會呀，咳，小時(shí)候黃姥姥教我的……”程安忽的想起這位人。

    “對了，她既然是附身在他人身上的鬼，那…今日還在鬼界？”

    “……”

    到此，修祈手勁忽的收緊了幾分，“我……”

    黃小仙，早就死了。

    程安片刻的沉默后，勉強(qiáng)勾起一點(diǎn)兒笑來，“我明白，明白的……”

    黃小仙知道了太多不該知道的東西。

    程安本是殘魂體，理應(yīng)魂魄不穩(wěn)，是修祈讓黃小仙以用不死蓮維持她的魂魄，這東西便一直在她中，后來才讓谷平城‘藥鋪東家’收回。

    “不是我殺的她。”他眸子垂下，如此道

    ，“她欲借不死蓮重入輪回，可是沒有我允許，沒有人能夠執(zhí)掌輪生，反噬之火，足以燒毀她的靈魄?！?/br>
    他神情淡然自若，可在他的視角，處境卻未必有那么輕松。

    一些不知從何處響起的聲音傳來，滿懷惡意近乎穿透他的耳朵。

    “他不是會彈曲子嗎？重神最喜歡能唱調(diào)兒的小館了，把他帶到那里去！”

    “誕生邪物者日后必成禍患，瞧他偽裝的那副溫順模樣，也不知騙了多少人，神士，斬草除根?！?/br>
    還有一個(gè)古怪地聲音，在高處用惡毒的聲音詛咒著：“好一個(gè)曲無謀！智多近妖忘恩負(fù)義。你可看好了，這天下日后不會有人信你，也不會有人真心實(shí)意愛你?！?/br>
    ——好煩。

    在程安看不見的地方，修祈稍稍瞇起眼睛，抬起了眼睛，往日里溫棕的瞳孔此時(shí)不見明媚，近似一片鮮紅。

    “安安……”他抿了唇，想聽程安悅耳動(dòng)人的聲音。

    “好啦，我信你。”不等他說任何，程安回握住他的手，綻出一個(gè)讓人安心無比、仿佛能驅(qū)散所有陰霾的笑，“也不用想法子解釋了。還有……謝謝?！?/br>
    將這樣重要東西放在她身上，又將權(quán)限毫無保留的予她。

    “當(dāng)然，如果你自己拿著保命就更好了?！蹦┝耍中÷暤懒艘痪?。

    修祈權(quán)當(dāng)沒聽道，可是心中被那些幻象嘈雜的不快一瞬間如夏日走進(jìn)涼房之中，悉數(shù)消失無蹤。

    如同在沙漠中的人，忽然擁有一捧永不會枯竭的泉水。

    展眉一笑，他緩緩揚(yáng)起唇角。

    “也不知換些新花樣?！毙奁砺曇舸己?，低聲說出一句聲音極難察覺的話，“這么多年過去，您還在試圖用這點(diǎn)把戲誘我入邪？”

    剎那間，所有的聲音陡然消失了。

    周圍的石臺看似恢復(fù)了，可剛開始時(shí)，那些白骨離他們還有足足幾十丈遠(yuǎn)，只有小半人高一點(diǎn)，可等那些聲音消失時(shí)，卻已經(jīng)站在了他和程安身邊，大半人高，甚至能看到他們白骨骨上的斑駁骨洞。

    更加駭人的是，這些枯骨，悄無聲息地，越堆越多，像是一座沉默的尸山，不知何時(shí)會爆發(fā)。

    “……”

    修祈握著程安的掌心，自己擋在程安身前，直面那些枯骨，又是輕輕笑了一聲。

    “話說……”程安想去摘掉眼上遮掩得很是嚴(yán)實(shí)的白紗，可是手才舉到一半，又為修祈捉住放了回去，“這條道上本該有什么聲音嗎？我為何什么沒有聽到，只是隱約有蚊子叫和蟬鳴的聲音?！?/br>
    “嗯？破妄境只會折射出讓人最厭惡和恐懼的聲音?！毙奁響?yīng)了一聲，唇畔噙著笑，神情淡然如話家常，好似他們并沒有為枯骨包圍，“這大概說明安安心境圓融，最厭惡害怕的是蟲子?！?/br>
    “我怎么覺得不像?！背贪埠苁遣唤猓矝]太糾結(jié)這點(diǎn)，“說起來，這條臺階，我們走了好久了，什么時(shí)候才是盡處。”

    “馬上就到了?！毙奁砺湎逻@句話時(shí)，又往前走了一步。

    見那只枯骨向他緩緩抬起手，尖銳的指骨跟著他的動(dòng)作，向前伸出。

    更加詭異的是，所有的骨頭架子，都做出了這樣的動(dòng)作。

    他們面前，身后，左邊，右邊，全是骷髏架子，將他們圍在中間，白慘慘白花花一邊，而骷髏的指骨，封住了他們的去路，直直指著修祈的胸膛。

    他笑著恍如不知，又往前上了一個(gè)臺階。

    尖銳指骨無聲息穿透胸腔，刺出一片血跡，神軀又隨即修復(fù)。

    而那只枯骨，消失在原地。

    “安安累不累？”他似乎感受不到痛，甚至還回眸溫聲問道，“需要我抱你嗎？”

    作者有話要說：大概解釋一下……我怕沒寫明白

    修祈這人還是有恩報(bào)恩有怨報(bào)怨

    修祈上一次讓廢了修為參悟明白的妙悟點(diǎn)通了，自己開境過來爬梯子，問怎么救安安。

    大道不知他底細(xì)，把時(shí)寸的溯天流交代出去，就有了后來的事情。

    然而修祈不該含蓄的時(shí)候真的含蓄，所以這里沒和程安解釋

    第102章 替人還血

    程安拒絕得很是果斷, 修祈嘆息一聲，又上了一個(gè)臺階，又有一根指骨從他胸中穿刺而過, 隨即消失。

    破妄階說難不難, 說簡單也簡單, 無非就是以人善惡定業(yè)障, 每個(gè)人曾經(jīng)造下的殺孽，在這里, 將成為攔住去路的枯骨。

    修祈抬眸細(xì)細(xì)數(shù)了一番。

    在場五千二百六十七個(gè)骨架，象征五千二百六十三條性命葬身他手中，這其中，僅有四人朝著程安的方向抓來。

    是鬼王封禮上的那四只鬼嗎？

    他眉峰稍稍地皺，早知道，他應(yīng)當(dāng)自己去解決了那四只小鬼。

    血債血償，以眼還眼。

    這條路不能停下, 消除業(yè)障的唯一法子, 叫做還血。

    那些戳進(jìn)修祈rou里的骨頭, 也多數(shù)是為了取一滴血，保佑自己安安穩(wěn)穩(wěn)地歸于虛無。

    其實(shí)這項(xiàng)買賣相當(dāng)不公平，畢竟仙人們大都可以通過嗑藥扛過去, 但是如修祈、謝湛一類的古神，世間藥物于他們而言大部分都沒有效果，只能靠自己的神血硬扛過去。

    精血開始流逝，枯骨越圍越多，修祈卻難得有些出神。

    他若干年前來走破妄，來要血的是多少人來著？

    七千七……還是七千八？

    記不清了。

    .

    上層九道塔，謝湛虛弱坐靠在一尊佛像下, 闔上眸，呼吸不穩(wěn)，喘息中，胸膛起伏不定，臉色是蒼白成紙。

    顯然，他也是才從破妄階里出來，受了不小的傷。

    破妄臺對于普通修仙者還好，不過取幾滴血便了事，哪怕于厲鬼，也只是丟掉些精血，折些修為，最多不過疼了些。

    可于謝湛于修祈，都是要命的東西。

    一個(gè)神能有多少血？哪怕世上在憐憫的神，萬年時(shí)光下來，只要不是陷入沉睡，手上人命，都是一個(gè)極其客觀的數(shù)額。

    上千人索血，哪怕沒人只要幾滴，都足夠?qū)⑺麄兾梢痪吒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