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青青的手臂猛地一揚(yáng)，避開他的觸碰，她站起來，說：“夠了，陳慕昀，我們到此為止吧。以后各走各的路，過去一年……就當(dāng)是一段美好回憶，我們沒有辦法繼續(xù)走下去了。好聚好散，誰也別怨誰，我……祝你幸福?！闭f完這些話，她的眼淚還是難受得掉下來。

    陳慕昀只覺得心臟狠狠一縮，喉嚨發(fā)啞。他的眼睛一下子紅了，死死盯著她。

    “你要分手？”他顫聲問，“你要跟我分手？現(xiàn)在就要分手？”

    阮青青擦掉眼淚，答：“沒什么好說的，讓開，我要回去。”

    陳慕昀抓住她的胳膊，眼淚往下掉：“你開什么玩笑！開什么玩笑！這么多年的感情……我喜歡你喜歡得都要掏心窩子了，你說分手就分手？”

    阮青青抬頭：“是嗎？那阮清苓是什么？你的另一個心窩子嗎？”

    陳慕昀一滯。他以前就知道，阮青青的本性有多絕情，否則也不能看著他追了三年，都無動于衷。

    只是兩人在一起后，她這一面徹底收了起來，對他只有溫柔小意。

    可現(xiàn)在，她一旦決意分手，這冷酷鋒利的一面，又露出來了。

    他吼道：“她怎么能一樣？怎么跟你比？她不過是……不過是我的pao友而已！我承認(rèn)我一時鬼迷心竅，給了她機(jī)會。

    但在我心里，你們是不一樣的，我從沒想過跟你分手！

    青青，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就這一次！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不犯錯誤，男人尤其不能。你真的要這么絕情？”

    阮青青虛虛笑了，笑得他心里發(fā)毛。

    她說：“可是在我這里，一次都不可以，我就是這么絕情。放手！”

    陳慕昀吼道：“你給我坐下！這事兒沒完，我跟你說，阮青青，咱們兩個不會完的！”

    阮青青的目光悲哀而疏離，說：“陳慕昀，你冷靜一下，看看周圍的人，都在看你，你看看自己在哪里。我們還要繼續(xù)在這里鬧下去嗎？明天你希望市政府所有人，都知道你出軌被分手嗎？”

    陳慕昀心底一寒，這才恍然驚覺，往周圍看去。果然，所有人的都看著他們，甚至還有人拿手機(jī)在拍照。他還看到了幾個熟面孔，是單位其他科室的同事。

    “放手，讓我走，否則我就喊?！比钋嗲嗾f。

    陳慕昀不可思議地望著她，理智也恢復(fù)了幾分。他明白了，她是故意把見面地點(diǎn)定在這里的，她甚至料定了他的糾纏和失控，她也知道他現(xiàn)在只能放她走。

    因?yàn)樗^不可能讓自己背上作風(fēng)不正的名聲，他還有大好前途，領(lǐng)導(dǎo)看重，資歷謹(jǐn)慎審查，他身上不可以有黑點(diǎn)。

    他一直就知道她的聰明和謹(jǐn)慎。在決定和他分手后，她就開始對他用心眼，防著他了。

    陳慕昀露出慘淡的笑，通紅的眼中盡是晦澀陰霾。他慢慢松開她的手，說：“阮青青，你狠。分就分，別以為我沒你真的不行，你別后悔。”

    ——

    阮青青回到托養(yǎng)中心，坐在一室孤燈里，靜止不動。

    很奇怪的是，剛才兩相對峙時，她真的有非常難受的感覺，心里空空洞洞。

    可現(xiàn)在，萬籟俱靜，她只覺得疲憊，沒有任何感覺。她甚至一滴眼淚都沒有再流。

    她沒有吃晚飯，埋頭就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猛地驚醒，窗外夜色已深，那股平靜和空落的感覺依然環(huán)繞著她，又隱隱有放下了長久背負(fù)的某種重物的感覺。

    她終于覺得餓了，想去廚房找點(diǎn)吃的，經(jīng)過庭院時，看到豆豆抱著膝蓋坐著。

    上次豆豆生急病被奶奶接回家，這還是阮青青第一次見到他。

    阮青青走過去，摸摸小家伙的頭，問：怎么還不去睡覺？

    豆豆睜著雙明亮的眼，手語：西瓜jiejie什么時候回來？

    阮青青看了眼曾曦的屋門，燈沒亮，現(xiàn)在才晚上9點(diǎn)多，按說應(yīng)該沒睡。但是曾曦不在。

    豆豆又告訴她：王阿姨告訴我，西瓜jiejie今天走了，去廣東找爸爸mama了?？墒俏蚁胨?/br>
    阮青青愣住了。

    第32章 連環(huán)（1）

    陳慕昀走到家樓下，望著窗戶里的燈光，不動了。

    這段時間，等待他的這盞燈，意味著隱秘、刺激和縱情的快樂。

    他一次又一次停不下腳步?？纱丝?，當(dāng)他紅著眼、陰著臉再看這盞燈，突然覺得膩味、厭倦，甚至有那么一絲怨恨。

    他扭頭就走。

    陳慕昀開車到了江邊，找了處無人的角落，從后備箱拿了瓶酒，大口大口喝著。

    喝了半瓶，眼淚滾下來，雙手痛苦地插進(jìn)頭發(fā)里，二十六歲的男人，如困獸走投無路。

    陳慕昀半夜才回到家里，阮清苓居然還沒睡，趴在沙發(fā)上，赤著腳跑過來，扶住他，柔聲問：“喝酒了？啊，怎么喝得這么多？難不難受？”

    陳慕昀沒吭聲，任由她扶到床上。她乖順得像個妾室，給他脫了外套，鞋子，襪子，又拉過被子給他蓋上，端了杯溫水過來，喂他喝了兩口。又端了盆熱水，給他擦臉擦手。

    陳慕昀一直垂頭閉眼，仿佛醉死。等阮清苓忙完這一切，讓他平躺在床上，他才抬手，按住疼痛的額頭，沙啞地說：“你走吧?！?/br>
    阮清苓身形一頓，嗓音更加溫柔：“哥哥你到底怎么啦？發(fā)生什么事了，心里不痛快？”

    陳慕昀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毫無預(yù)兆地哭了，喃喃低語：“她要和我分手……阮清苓，她知道我們的事了，她不要我了，我完蛋了……”

    醉酒又心傷的男人，如此脆弱狼狽。陳慕昀像是忘記了，他正在傾訴的這個對象，也是他的女人。

    他抱頭痛哭，斷斷續(xù)續(xù)向她訴說今天發(fā)生的事，另一個她說的每一句絕情的話，說他這些年是多么掏心掏肺地愛著那個她，只有她是今生摯愛，他怎么可以沒有她？

    阮清苓安安靜靜聽著，安靜到麻木。她握住他的手，溫柔地?fù)崦念~頭，耐心傾聽，輕言細(xì)語地安撫。

    偶爾，她的嘴角會露出譏諷的帶著一絲冷意的笑——反正他現(xiàn)在也注意不到。

    她甚至哄他說：“你別急，明天再去找她，她一定會原諒你。”

    “她不會原諒我的?！?/br>
    “會的，我陪你去找她，我?guī)湍?，就跟她說，都是我主動的，你是被我勾引的。你心里愛的只有她?！?/br>
    他一下子握住她的手：“真的？你愿意幫我？”

    “當(dāng)然了，我這么愛你，我只想要你好好的?！?/br>
    得到撫慰和保證的男人，終于昏昏沉沉睡過去了。已近凌晨一點(diǎn)，阮清苓抱著雙膝，坐在飄窗上，望著這個城市寧靜幽暗的夜色，眼神放得很空，慢慢地，露出了笑。

    然而阮清苓還是低估了陳慕昀對阮青青的重視程度，第二天一早，當(dāng)她睜開眼，發(fā)現(xiàn)身邊的床鋪空空如也。

    她一下子爬起來，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他洗過澡，換了身衣服，車鑰匙也帶走了。

    阮清苓抓起枕頭，就砸在地上。過了一會兒，她冷靜下來，知道這時候決不能直接電話短信追過去。她撥打他的辦公室電話。

    接電話的是一個女孩，阮清苓禮貌地問：“您好，我想找一下陳慕昀秘書。”

    對方答：“陳秘書今天請假了，請問您是哪里？”

    阮清苓：“哦，那我打他手機(jī)吧?！?/br>
    掛了電話，阮清苓冷著臉，想了一會兒，下樓打車，前往托養(yǎng)中心。

    阮青青放下手機(jī)，曾曦的電話依然關(guān)機(jī)。

    這一整晚她幾乎沒睡，只在天快亮?xí)r瞇了一會兒，此時頭又痛又昏，但是沒和曾曦聯(lián)系上，她越來越不安。

    按照鄭濤和其他工作人員說的，曾曦昨天一早就出去了，只背了個包，帶了些換洗衣物。

    到了下午，她發(fā)短信來，說這周末想去廣東幾天，找爸爸mama。

    雖說叔叔和工作人員覺得突然，但曾曦一直就有想去廣東打工的念頭，想和父母團(tuán)聚。加上馬上又是中秋國慶節(jié)了，也是情理之中。

    昨晚確認(rèn)這個消息后，阮青青卻覺得奇怪。曾曦是一直想去廣東，但那是以后的事，最近沒聽她提過。阮青青立刻給曾曦打電話，發(fā)現(xiàn)關(guān)機(jī)了。

    阮青青想起那天兩人的不歡而散，還有后來她來找自己和好，自己剛發(fā)現(xiàn)陳慕昀出軌，根本沒有心思面對她。

    心中升起愧疚感，她想，難道曾曦真的一氣之下，去了廣東？

    阮青青就沒管了，又回了房間?？墒亲屑?xì)一想，又覺得這事兒透著古怪——

    曾曦和自己吵架，但兩人感情深厚，阮青青覺得她怎么也不至于因?yàn)檫@個，不辭而別。

    馬上就是曾曦期待已久的中秋國慶，她已經(jīng)幫阮青青籌備了一段時間晚會。而且她的生日也要到了。

    曾曦剛在懷城認(rèn)識了一個有好感的男人。

    在這個檔口，曾曦不提前和任何人打招呼，忽然背著簡單的行李，什么也不理會，去了廣東？

    就算去廣東，手機(jī)為什么關(guān)機(jī)？

    于是昨天后半夜，本已躺到床上的阮青青，又坐了起來。她去了曾曦的房間。

    ……

    隨著時間推移，阮青青發(fā)現(xiàn)的可疑細(xì)節(jié)越來越多，一切都表明曾曦不可能孤身去了廣東。

    她開始擔(dān)心曾曦的安危。然而折騰了一晚上，她四處查證、求助，卻一直碰壁，一無所獲。沒有人相信她的猜測和擔(dān)憂。

    于是天亮以后，阮青青背了個包，她不想再坐著等了，想自己先去找。

    結(jié)果，她剛走出托養(yǎng)中心門口，就聽到一陣說笑聲。她抬起頭，看到陳慕昀靠在車邊，正在和鄭濤和中心的一位阿姨說話。

    鄭濤和阿姨臉上全是笑意，陳慕昀也在笑。他望過來，于是阮青青看到了他眼底的青色，還有笑容背后的艱澀。

    鄭濤說：“青青，慕昀老早就來找你了，怕吵到你睡覺，一直等著。人家公務(wù)員，還請了假，專門接你去玩。

    你也該出去玩玩，免得整天胡思亂想，把什么都往不好的地方想。慕昀，你說是不是？”

    鄭濤說的是昨晚曾曦的事，陳慕昀卻不知道，他微一怔忪，露出感激神色，鄭重地對鄭濤說：“鄭叔，你說的是。我會好好陪青青的，以后我會對她更好，請你放心?！?/br>
    第33章 連環(huán)（2）

    一旁的阿姨對陳慕昀連夸直夸。陳慕昀是在政府重要部門工作，家里在當(dāng)?shù)赜钟行┍尘埃@么恭敬，鄭濤也很受用，笑著點(diǎn)頭走了。阿姨也走了。

    一直沉默的阮青青，看都沒看陳慕昀，往外走去。陳慕昀一把拉住她：“青青……”

    “放手！”阮青青使了狠勁兒掙，可是沒掙脫，他說：“我們再談?wù)?，心平氣和說話！”

    “沒什么好說的！我還有急事?！?/br>
    “什么事能比我們倆的事更急？！”

    兩人撕扯了一陣，此時時間不早，路上人來人往，好多都是認(rèn)識的鄰居，中心門內(nèi)也有工作人員在張望。阮青青心煩意亂，吼道：“你不要這樣！別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