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愨咳嗽兩聲，蘇伏便對跟著一起來的小黃門招招手，那黃門便捧著丹藥盒過來了，蘇伏伺候李愨將丹藥服下，他這才面色好上一些。

    他指著李義森，手指顫抖：“就算不是你，你穿著一身東西上殿，想干什么！要造反嗎！”

    李義森連忙擺手，李愨這么久都沒有臨過朝，誰知道他會今日上殿？

    他這些日子都在明遠(yuǎn)寺中，也是昨日才回的城內(nèi)，聽聞近來崔游處置了許多人，他又一直對于崔游這個黃口小兒十分不服，覺得吳襄和李璿都沒有用，什么事情都要忍他，按他自己說的話，就該直接下下他的威風(fēng)。

    這種黃口小兒，只一看到他的劍便是要兩股戰(zhàn)戰(zhàn)的！管他權(quán)謀方面再如何出挑，也不過是個繡花枕頭罷了。

    他心中這么想，再加上當(dāng)時姬妾一慫恿，自己便這么大喇喇佩劍著甲上來了……

    不對，那姬妾，不對！

    李義森的腦子一片混沌，胸中又極為煩躁，直接站起來，指著崔游道：“是你，是你，是你！”

    崔游挑眉，往旁邊閃身，避開他的手指：“不是，不是，不是?！?/br>
    明知如今已到達(dá)危處，姜無芳聽見崔游這般一板一眼回答李義森三個“不是”，仍舊是不由自主勾唇。

    她朝崔游望去，卻見這個正處于漩渦中心的年輕卿相游刃有余與她的目光一會，才又道：“雖然知曉都護(hù)向來不喜我，卻不想都護(hù)能歹毒愚蠢到這個地步。難道今日是我給都護(hù)披上的甲胄，配上的劍，這兩個婦人也是我找來的不成？”

    他這話的確說得干凈，李愨是吳襄讓張祿請來的，李義森是自己這樣上的殿，連這兩個婦人都是吳襄的人。

    關(guān)他什么事？

    李愨聽著崔游口口聲聲敬稱李義森為都護(hù)，更是氣惱，指著李義森，道：“你！很好！連崔卿不得你這個蜀府大都護(hù)的喜歡！那孤，你是不是也不滿已久？是不是就是因?yàn)檫@個，你和吳襄才要找人來謀害孤！”

    吳襄道：“陛下，不是，這不是臣找來的人啊！”

    崔游涼涼道：“那剛才這兩個陌生的人進(jìn)來，吳相為何沒有說話？”

    吳襄到底穩(wěn)住心神，由李璿扶著，道：“這張臉和我的人一樣，卻斷斷不是這個兩個人！我的人是女郎，剛才陛下也聽到了，這個婦人說話時，是男聲！”

    李義森久在軍中，也知曉一些江湖把戲，便道：“有人要陷害我與吳相！是人皮面-具！一定是！”

    他丟下劍，走到那個撲倒在地死不瞑目的‘婦人’身前，蹲下。

    他的手在那個婦人的臉和頸部連接之處摸了一會，摸到一處不平，摳起邊緣，對李愨道：“陛下，這人是戴了面-具的?！?/br>
    李愨又是咳嗽兩聲，張祿趕緊奉上茶盞，他看了一眼，卻沒有馬上喝。

    “大理寺卿何在？”他道。

    大理寺卿梁顯叉手道：“臣在。”

    李愨指著那具尸首：“你去看看?！?/br>
    梁顯走上前來，卻被李義森擋住了，崔游淡淡道：“此事都護(hù)還是該避嫌才是。”

    李義森看了崔游一眼，覺得自己能撇清關(guān)系，便瞪他一眼，這才走開。

    梁顯是辦案好手，上來便一下找到地方，刷一下揭開面-具，只見那張如花的面容瞬間消失，變成了一個長著胡茬的男人。

    李義森瞳孔驟然一縮：“怎么，怎么會……”

    梁顯看一眼崔游，這才向李愨稟報道：“回稟陛下，這的確如李大都護(hù)所言，是個郎君，且……”

    李愨道：“且什么，速速說來?！?/br>
    梁顯接著道：“且這人，是李大都護(hù)的副官——孟柏虎。因臣與此人見過幾次，所以認(rèn)得?！?/br>
    其實(shí)不僅是梁顯，殿中眾人多半認(rèn)得，自從孟柏虎隨著李義森回汴京，便仗著自己手中有兵，跋扈非常，有些文官甚至還在這廝的手底下吃過虧。

    此時就有御史臺的人上前參道：“回陛下，此人曾在醉酒之后當(dāng)著伎人的面，對陛下任人之事多有厥詞?！?/br>
    其實(shí)說的也是崔游，不過這個人是崔游的人，此時自然也是往大了說，添油加醋，一擊斃命才好。

    李愨一把奪過張祿手上的茶盞，朝他身上丟去，張祿被茶盞丟到額頭，茶水從頭澆到底，卻不敢多言一句，驚懼之下叩首告罪。

    李愨剛吃下的藥性上來了，剛才還清明幾分的神思又開始迷糊，揉著眉心，并沒有叫張祿起來。

    崔游接著道：“想來是臣知道了不該知道的秘密，大都護(hù)才要陷害臣吧。”

    李愨晃晃腦袋，想保持頭腦清楚：“大都護(hù)？哼，你但說無妨，還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的?！?/br>
    崔游將案上的第二本奏章拿起，奉上：“陛下請看?！?/br>
    李愨一擺手，蘇伏就下去將奏章遞到他的手中，就在他草草看著奏章的時候，崔游道：“邛州林俊與林程氏上來吧?！?/br>
    廊下又走出二人，正是程娘子與林郎君。

    程娘子此時已經(jīng)是將所有頭發(fā)都攏起，先前掩蓋住的那半張臉上，居然全是皺結(jié)的疤痕，林郎君則是與往常一般，晃著空蕩蕩的手臂。

    二人慘狀，觸目驚心。

    李義森道：“你們！”

    崔游道：“大都護(hù)是不是沒想到，他們還活著。正所謂天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凡作惡事，難有萬全。想是你知道了我已經(jīng)知曉你的罪狀，便打算誣告于我？卻不想自己與手下人不曾溝通清楚，這才露了馬腳?！?/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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