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女兒眼巴巴看了猴子又看大老虎，哪個(gè)做媽的能忍住。

    要說方海自己也挺摳門的，對老婆孩子還是大方，大手一揮說：“拍，想拍幾張我們拍幾張。”

    雖然趙秀云知道自己是沾了孩子的光，但只要不讓她花錢，沾誰的光都可以。

    一家四口拍六張照片，得等下禮拜拿單子到售票處旁邊的窗口領(lǐng)。

    小孩子耐不住性子，禾兒跳著腳問：“為什么不能今天拿？”

    趙秀云給她解釋：“要等他們洗照片?！?/br>
    禾兒又問：“什么叫洗照片？”

    趙秀云還真不知道，她隨便糊弄說：“洗出來你就知道了?！?/br>
    禾兒不屈不撓問“怎么洗出來的呢？”

    真是哪來這么多問題。

    趙秀云眉頭一跳一跳，打發(fā)她說：“問你爸爸去?！?/br>
    禍水東引。

    方海對女兒的提問也是束手無策，拍大腿說：“還早著呢，我聽人家說有個(gè)什么大飯店，要不要去試試？”

    趙秀云說：“平安飯店？”

    方海點(diǎn)頭說：“對，就是它。你咋知道？”

    趙秀云瞥他一眼說：“去年在那接待外賓了，報(bào)紙頭條我念過。”

    也是，讀書看報(bào)的人，有什么不知道。

    方海興致勃勃道：“那嘗嘗去吧？”

    趙秀云悄悄拉他袖子說：“貴不貴?。俊?/br>
    為了不讓孩子聽到，兩個(gè)人靠得極近，近到方海能看到她一顫一顫的睫毛，他恍然大悟，怪道孩子都有雙大眼睛，原來像媽。

    他這里走神，趙秀云輕輕推他一下，說：“很貴就別去吃了?！?/br>
    這出門一天就要花一二十塊，誰受得了啊。

    方?；剡^神來說：“沒事，總要帶你和孩子嘗嘗?！?/br>
    他自己也好奇。

    話都說到這，也沒什么好猶豫的。

    從動物園到飯店有電車，趙秀云和孩子都是第一次坐，東張西望地，看來看去都覺得不夠。

    車行至江邊，禾兒喊出聲說：“mama你快看，是大海?！?/br>
    趙秀云笑著糾正道：“這是江，叫滬江?！?/br>
    禾兒又問：“那海在哪里呢？”

    趙秀云說：“不遠(yuǎn)，在崇安島，等夏天mama帶你去?！?/br>
    方青禾只顧興奮，方海奇道：“滬市還有海？”

    趙秀云點(diǎn)點(diǎn)頭說：“有的，就是估摸著有點(diǎn)遠(yuǎn)。”

    那可是真正的市郊。

    方海也有點(diǎn)躍躍欲試，說：“那回頭我打聽打聽怎么去，等放假帶你和孩子去?！?/br>
    趙秀云愣住，她來滬市之前是有些規(guī)劃的，但每一步都把方海排除在外，因?yàn)榱?xí)慣只有自己和孩子過日子。

    但方海好像不是這樣，他都說“你和孩子”。

    這樣想想，趙秀云有些歉然。

    這種情緒是來得快去得也快的。

    下車的時(shí)候，趙秀云牽著禾兒的手，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問：“你的玩具呢？”

    禾兒看向另一邊說：“在爸爸那里?！?/br>
    方海一手牽著，一手抱著，示意母女倆看口袋。

    趙秀云看過去，說：“不對勁。”

    她伸手去掏，捏出一團(tuán)空氣問：“在哪？”

    方?！皻G”一聲，松開牽著禾兒的手，自己也去摸口袋，無論怎么摸，都是一場空。

    他臉色也不太好：“應(yīng)該是掉了。”

    掉動物園，掉半路上，掉電車上，都有可能。

    小汽車五塊，鐵皮青蛙兩塊，這就七塊錢。

    七塊！

    趙秀云覺得自己無法呼吸，她長這么大連一分錢的東西都沒丟過。

    氣氛一時(shí)僵住。

    禾兒本來要哭的，看看爸爸，看看mama，一聲也不敢吭。

    趙秀云來了火氣說：“我說什么來著！”

    明明供銷社也有得賣的東西，非得早早買了拿手上，又占地方又不方便。

    方海訕訕不敢說話，東西是他看丟的，也是他說要買的。

    七塊啊，誰不是苦出身，這要換在大隊(duì)，夠花兩個(gè)月的。

    趙秀云心頭火壓了又壓，說：“換家店吃?！?/br>
    還得再花十來塊吃頓飯，干脆挖她的心算了。

    方海不同意道：“咱們都到門口了?！?/br>
    趙秀云指著旁邊的小飯店說：“這也是門口。”

    夫妻倆本來沒相處過多少時(shí)間，又各有各的脾氣，方海一時(shí)不知道怎么說服她，又不想當(dāng)著孩子的面吵起來。

    他嘆口氣說：“老陳他媳婦帶孩子來探親，就吃了。當(dāng)時(shí)我就想，等你和孩子來隨軍，咱們一家四口來吃。”

    趙秀云怔忪，又看一眼兩個(gè)孩子有些緊張和不安的神情，一咬牙說：“那就吃，這輩子能吃幾回?！?/br>
    話是這么說，一直到踏進(jìn)飯店，趙秀云還后悔。

    人家這大廳金碧輝煌的，哪怕炒個(gè)黃瓜都不便宜。

    餐廳在八樓，還要坐電梯上去。

    趙秀云心砰砰跳，下意識在方海手臂上捏一下。

    方海心里好笑，剛剛過旋轉(zhuǎn)門那鎮(zhèn)定自若的樣子，原來都是裝的啊。

    電梯門開，就是餐廳。

    一家四口占一張小方桌，服務(wù)員先給倒了茶。

    趙秀云趁著翻菜單邊上沒人的時(shí)候說：“不愧是接待外賓的地方，態(tài)度好的?！?/br>
    這要是普通的國營飯店，從收錢到打菜的，個(gè)頂個(gè)眼睛長在額頭上。

    方海也這么覺得，點(diǎn)點(diǎn)頭把他那份菜單給女兒：“想吃什么點(diǎn)吧?！?/br>
    第7章 奶油蛋糕（小修）   方青禾是認(rèn)字的，她……

    禾兒是認(rèn)字的，她五歲就上一年級，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二年級的孩子。

    她一臉認(rèn)真地看菜單，看完推給mama說：“要吃rou?！?/br>
    倒是看不出別的花來。

    趙秀云好笑，象征性問小的說：“想吃什么？”

    苗苗一向是跟jiejie，揮著筷子說：“rourou。”

    趙秀云怕她戳到自己，把筷子拿下來，給她換了湯勺，招手喊服務(wù)員。

    服務(wù)員一手本子，一手筆，邊聽邊記。

    趙秀云翻著菜單念：“紅燒rou，蟹粉湯包，糖醋魚?！?/br>
    她念完看方海。

    方海無所謂擺擺手說：“我都行?！?/br>
    趙秀云又加一句說：“炸豬排，再要紫菜湯和四碗飯?！?/br>
    服務(wù)員寫完確認(rèn)一遍，推薦道：“有孩子的話可以點(diǎn)一個(gè)奶油蛋糕嘗嘗?！?/br>
    奶油蛋糕啊。

    趙秀云翻到甜點(diǎn)那一頁看，五塊錢一個(gè)，不如扒她的皮。

    可惜這話是明面上說的，大的小的都露出眼巴巴的表情，方海立刻道：“那我們點(diǎn)一個(gè)?！?/br>
    趙秀云心里算了個(gè)加法，好家伙，一頓飯要三十。

    她對天發(fā)誓，這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來吃，吃的每一口都像是有大團(tuán)結(jié)的味道。

    孩子倒是都很高興，尤其是奶油蛋糕上來的時(shí)候。

    還挺大一個(gè)，上面細(xì)細(xì)綿綿的就叫奶油。

    趙秀云嘗一口，對她來說，只要有糖有油的就是好東西。

    她挖下左邊一大塊，遞到方海嘴邊。

    方海一愣，說：“我嘗一點(diǎn)就行?！?/br>
    他昨天在食堂吃飯快得跟什么似的，三口能吃完一碗飯。

    今天卻是慢悠悠，等她和孩子吃完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