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

    “是我們的！”

    ……

    趙秀云又不可能伸手搶，這要落在別人眼里算什么，只能環(huán)顧四周找大人。

    像這樣出來玩的孩子，要么哥哥jiejie帶著，要么自己跑過來的，樹下倒有幾個(gè)婦女在縫鞋底，只是抬頭看幾眼不說話。

    趙秀云走過去說：“不好意思問一下，你們知道那個(gè)孩子誰家的嗎？”

    其中一個(gè)穿灰棉衣的頭也不抬說：“我家的。”

    好家伙，她跟這看戲呢，禾兒已經(jīng)仗著有人撐腰，要把小胖子咬下塊rou來。

    方海拎著女兒，任她撲騰，神情多少有些無奈。

    趙秀云語氣不佳道：“你兒子搶了我女兒的彈珠。”

    灰棉衣說：“什么搶不搶的，誰看見了，誰看見了啊?！?/br>
    來這套是吧，趙秀云滿臉不高興說：“拿著我們家的餅干盒，還用誰看見嗎！”

    “咋，就你們家買得起餅干，我們家買不起！”

    趙秀云發(fā)脾氣說：“起碼我們家的餅干盒，肯定是寫著我的名字！”

    她特意在后面的配料表上做記號(hào)，就是怕在火車上人來人往給丟了。

    別小看一個(gè)餅干盒，這種鐵的拿到廢品站值八分錢呢。

    她也顧不上禮貌不禮貌，直接把小胖子手上的餅干盒搶過來一展示，說：“看見了沒，還是說你們家也有人叫趙秀云！”

    灰棉衣埂脖子犟道：“我又不識(shí)字，還不是隨你亂說！”

    胡攪蠻纏，趙秀云更來氣。

    她讀過幾年書，又因?yàn)槠匠Ｗx書看報(bào)，有點(diǎn)學(xué)問，自認(rèn)是文化人，叫她像大隊(duì)人撒潑打滾肯定不行，但對(duì)付這種人，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她大聲道：“搶了就搶了，你說孩子兩句我也就算。現(xiàn)在偏偏要不承認(rèn)是吧！我說孩子怎么這模樣，原來大人根就是爛的?！?/br>
    灰棉衣?lián)渖蟻砭鸵蛩?，罵道：“你說誰爛貨，你說誰！”

    本來她們婦女吵架，方海也不好管，見要打起來連忙跑去攔，原本坐在樹下的幾個(gè)更快。

    “怎么動(dòng)手了呢?！?/br>
    “有話咱們好好說?！?/br>
    到底給拉開了。

    趙秀云脖子上挨一下，把對(duì)方的頭發(fā)扔了，倒吸口氣。

    方海這才到，問她：“沒事吧？”

    趙秀云回頭看孩子，有點(diǎn)呆呆地站著，推他說：“沒事，你看著孩子?！?/br>
    有認(rèn)得方海的說：“方團(tuán)長(zhǎng)，這你媳婦啊?！?/br>
    家屬院其實(shí)也挺大的，未必人人都認(rèn)得清。

    方海瞇著眼想一下，打招呼說：“嫂子，這我媳婦秀云?！?/br>
    這還是趙秀云第一次聽到他說自己的名字，不知怎么覺得怪怪的，也跟著打招呼說：“嫂子好?！?/br>
    又看一眼被拽著的灰棉衣。

    陳芙蓉覺得自己倒大霉，早知道今天就不出門玩，還得做和事佬說：“秀云啊，牛牛mama也不是故意的?！?/br>
    趙秀云答：“本來嘛，孩子一塊玩什么事都有的?，F(xiàn)在……既然嫂子都這么說，那就算了?！?/br>
    還算給面子。

    只有牛牛mama嘴里罵罵咧咧，聽得人難受。

    陳芙蓉她男人官大，瞪一眼，牛牛mama才不說話。

    就出這事，趙秀云能住新家的快樂都沒了，倆孩子搓著手站邊上看爸爸給mama消毒傷口。

    趙秀云自己照鏡子看，其實(shí)就一點(diǎn)點(diǎn)，也就方海要折騰，仰著脖子任他去。

    方海顯然不高興說：“怎么還有這種孩子?！?/br>
    自家可都是女兒，本來打架就輸一籌，又初來乍到?jīng)]朋友，別回頭老逮著她們欺負(fù)。

    趙秀云說：“那是你不知道，這種孩子多了去了。就原來在老家，不講理的也多，有回鄰居家孩子偷禾兒的玩具，我找上門，人家愣是不承認(rèn)，逼得我在門口罵半個(gè)小時(shí)才拿出來?！?/br>
    說實(shí)在的，方?？床怀鲒w秀云會(huì)罵人，她看著可不太潑，太斯文了些。

    他有些好奇道：“你都罵什么了？”

    罵你是個(gè)蠢貨。

    趙秀云翻白眼說：“孩子還在呢?！?/br>
    方海余光看孩子目光炯炯，連忙說：“罵人可不是好孩子?！?/br>
    大隊(duì)人他是知道的，說話一個(gè)賽一個(gè)粗魯。

    禾兒擺手說：“我才不罵人。”

    苗苗跟著搖搖頭。

    罵人mama要打的啊。

    第10章 搬家（小修）   因?yàn)槠瞥饨孕帕耍帷?/br>
    現(xiàn)在破除封建迷信，搬家很多儀式都從簡(jiǎn)。

    趙秀云把新買的鍋架上，點(diǎn)上蜂窩煤，準(zhǔn)備熬豬油。好大一塊豬板油，特意找人換的，這在大隊(duì)是一種儀式。

    火越燒越旺，油香四溢，別說是孩子，方海都不住看廚房。

    趙秀云叫他盯著不許孩子進(jìn)去，自己把房子又檢查一遍，和剛來的時(shí)候比已經(jīng)是大變樣了。

    進(jìn)門的地方有一個(gè)架子，放著兩個(gè)搪瓷盆，客廳有一張八仙桌配四條長(zhǎng)凳，桌上擺著暖水壺和兩個(gè)杯子。

    廚房一個(gè)盛滿水的大水缸，櫥柜的上面放碗筷，下面放糧食，油鹽醬醋等在蜂窩爐旁的桌板上一字排開。

    兩間房都有一張大床，鋪的蓋的都是棉花。還各有一個(gè)大衣柜，不過空蕩蕩沒有幾件衣服。

    這樣添置下來，其實(shí)沒少花錢，仔細(xì)看很多東西卻還是缺的，但趙秀云想著能過日子先過，讓她把這陣子心疼緩過去再說。

    可惜這個(gè)家一個(gè)同盟都沒有。

    禾兒吃著豬油渣，一雙手油光光，亮著小爪子問：“mama，可以開一個(gè)罐頭嗎？”

    她知道十有八九不能行，反正被兇一句又沒什么，被拒絕也不鬧，舔著手指。

    方海覺得再?zèng)]有這樣乖的孩子，換別人家，立刻打滾，有些心疼道：“要不開一個(gè)吧，不是買了好幾個(gè)？”

    家屬院供銷社弄來的福利，不要票，家家都會(huì)買幾個(gè)。趙秀云尋思放不壞，下一次還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一口氣買三十個(gè)，一半rou的，一半水果的。

    打放進(jìn)柜子，孩子的眼睛再?zèng)]轉(zhuǎn)過，別人不知道，當(dāng)媽的瞧得真真的。

    她自認(rèn)是不虧孩子嘴的，但哪家好東西是一齊全吃，總得錯(cuò)開吧。

    吃著豬油渣還想吃罐頭？

    趙秀云罵方海道：“你看我像不像罐頭！”

    就屬他最會(huì)慣孩子，沒邊了還。

    方海不敢惹她，只好沖女兒訕訕笑。

    禾兒心里搖頭，爸爸說了不算的啊。

    但罵歸罵，趙秀云看他杵在那站著不吃，一顆心又軟起來說：“不差你這兩口。”

    方海嘿嘿笑，他吃也就解解饞，多大人，還不如留給老婆孩子。

    趙秀云難道還跟哄孩子似的哄他？拈起一塊就往他嘴邊放。

    方海吃得美滋滋，要不人人都盼著老婆孩子熱炕頭，人在不在身邊也差得多著。

    哦，挨的罵也多。

    天氣不熱，東西存得住，豬油渣這種好東西，趙秀云是不舍得一次吃的，留一部分來下次吃。

    家屬院沒有吃喬遷宴的規(guī)矩，但左鄰右舍總得拜訪。趙秀云買了幾包糖，打發(fā)方海在家?guī)Ш⒆?，打算自己出門挨家挨戶送。

    送之前總得問一句說：“這附近住的都有誰你知道嗎？”

    方海帶孩子挖土，茫然地抬頭說：“什么誰？”

    一問三不知。

    就這？拔了院子里幾株草也敢沾沾自喜邀功。

    趙秀云劈頭蓋臉給他一頓罵，罵完才解氣地出門。

    方海反正是不敢惹她，跟女兒嘀嘀咕咕說：“你媽可真兇?！?/br>
    禾兒捏到爸爸的短，雙手叉腰說：“我要告訴mama?！?/br>
    方海是不怕的，故意逗她道：“那怎么樣你才可以不說呢？”

    禾兒得意地說：“要一顆糖才可以?！?/br>
    還不忘meimei的份。

    這要是mama在，她可沒有這么大的膽子。

    趙秀云不知道他們父女間的小把戲，挨家挨戶去敲門。

    這個(gè)時(shí)候多半是有人在的，隨軍的婦女基本是不上班，沒有地沒有廠，就是在家干干活。

    她早準(zhǔn)備一套說辭：“你好，我是3號(hào)樓2號(hào)院新搬來的，叫趙秀云，我男人叫方海，送包糖給鄰居甜甜嘴，以后還請(qǐng)多關(guān)照。”

    愛嘮叨的自然問問從哪里來，有沒有孩子，內(nèi)向些的就接?xùn)|西，尷尬講兩句。

    總之大部分是客客氣氣的，只有兩個(gè)，她瞅著不太對(duì)，暗暗記下來，夜里睡前問方海說：“二樓那個(gè)陳團(tuán)長(zhǎng)你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