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 第3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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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霧影比之前的噩夢中還要多了數(shù)十倍,它們圍繞著長階上方的白骨堆哀嚎或詛咒,尸首碎rou落了一地,有動物的,也有人類的。 尸堆中還在流動鮮紅的血色,黑衣青年坐在白骨堆積而成的椅子,姿態(tài)慵懶地靠著椅背,手腕還有斷了鏈子的鐵銬束縛著。 那雙藏著邪祟的黑色瞳仁朝明栗看去:“你數(shù)次以夢為連接入此地,又不是南雀的人,我給你一個機(jī)會,告訴我你究竟是誰?!?/br> 明栗抬首看去,見到周子息心情好了幾分:“我是你師姐?!?/br> 周子息赤腳踩著一支短箭,單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盯她片刻,語氣輕慢地笑道:“真是什么阿貓阿狗都敢當(dāng)我?guī)熃?。?/br> 明栗:“……” 她問:“是誰把你變成這樣的?” 在最初知曉周子息是地鬼,又沒第一時間認(rèn)出自己后,明栗就已多少猜到師弟遭遇了什么。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周子息剛說完,腳下踩著的短箭受力浮空才發(fā)現(xiàn)它是斷裂成兩截的斷箭。 箭頭與箭尾懸浮隨著周子息抬手在上空旋轉(zhuǎn)交錯。 他漫不經(jīng)心道:“我?guī)熃憧墒前嗣}滿境的朝圣者,你也不裝得像樣點?” 明栗話里帶了點難過:“你如今只能靠星脈境界認(rèn)人了?” 這話戳中了周子息的痛處,氣息一沉,眉目也染上戾氣。 他詭笑聲:“你在這么個鬼地方待著試試看你會不會瞎?!?/br> 不僅會瞎,還會死數(shù)百次,可他是地鬼,所以無論死多少次都會復(fù)生。 距離他上次活過來才剛兩個月,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越來越?jīng)]用,能見度隨著復(fù)活次數(shù)竟然變得微弱暗淡。 明栗朝尸堆走去,懸空飛旋的斷箭發(fā)出尖銳聲響警告她,明栗卻沒管,周子息身體后仰靠著椅背,好整以暇地看著那模糊的影子朝自己而來。 斷箭朝著明栗飛射而出,她沒有阻攔,箭頭懸停在她額頭上方卻再難前進(jìn)半分。 周子息笑她:“真不怕死?!?/br> 明栗踩碎一節(jié)尸骨,逐漸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起初我不明白為何總是會以夢入此地,后來才明白是你曾說過——只要我一句話,你可以無處不在,也可以從此消失?!?/br> 明栗抬起眼眸看他:“我說過,我不要你消失?!?/br> “你是地鬼也沒關(guān)系?!?/br> “你是我?guī)煹埽窃诒倍芬呀?jīng)學(xué)會如何做一個善惡并存之人的師弟,我不管是誰將你學(xué)到的人性洗去,讓你重歸地鬼惡的本身,我都會將那人找出來碎尸萬段?!?/br> 明栗來到尸堆頂,彎腰伸手抱住他。周子息沒有阻攔,任由她將自己擁入懷中,在這個充滿腐臭糜爛的地方聞到一點點清香。 可明栗如今的陰之脈不到滿境,停留的時間到此為止,幾乎是才觸碰到師弟就從夢中醒來。 周子息坐在椅上無動于衷,他輕輕嗅了嗅空氣中曾短暫停留過的氣息啞然一笑,覺得有點意思。 他什么都沒忘,卻又什么都不一樣了。 * 明栗在禁閉室中睜開眼,目光所及是昏暗窄小的空間,不再是血腥壓抑的祭壇。 她剛要重新回去時就見一抹光影自黑暗中誕生成形立在門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周子息如一個黑色透明的影子,能被光影穿透的空殼,他手上沒有戴著半截鏈子的鐵銬,說明出現(xiàn)在這的確實是影子。 地鬼的影子。 他的本體在祭壇出不來,卻能讓影子在光影暗淡處為所欲為。 周子息似笑非笑地問她:“你說說看,我八脈滿境的師姐為何成了一個單脈滿境還困在南雀的廢物?” 明栗聽得眸光微閃。 周子息不知道她死了。 整個通古大陸都知道北斗的朝圣者明栗死了,可周子息卻不知道。 這說明他在明栗死前就被與世隔絕地困在那陰森血腥的祭壇。 就算如今的周子息毫無人性,不行善事,作為覺醒地鬼惡意本能的師弟不會對她的生死感到半分悲傷痛苦,明栗還是不舍得告訴他自己死過一次。 明栗低聲說:“你就當(dāng)我也跟你一樣被困在某個地方出不去,出去的代價是要重新修行?!?/br> 周子息:“什么地方能困住我?guī)熃悖俊?/br> 他忽然走上前來,彎腰伸出手勾著她的下巴,在她肌膚上游走后改為輕輕捧著她半邊臉,笑道:“還能讓我?guī)熃汩L回少年時的模樣?!?/br> 這張臉在笑著,卻沒有半分笑意。 明栗側(cè)首習(xí)慣性地在他掌心蹭了下,周子息沒收回手,他依舊用一副帶笑的口吻說:“這習(xí)慣倒是跟我?guī)熃阋粯??!?/br> 從前他恨不得明栗多碰一碰他,在他肌膚上的觸碰停留得再久一些。 如今卻能心如止水地調(diào)侃。 明栗忽然扯過他衣領(lǐng)將他往下拽去,周子息低笑聲,任她扯開衣領(lǐng)看見胸膛上那些亂七八糟的傷痕,有一道傷口是他無論復(fù)活多少次都不會消散的。 在他胸膛靠近心臟的位置,有著被神殺之箭穿透的痕跡。 * 明栗上輩子射出過三支神殺之箭。 第一支攔江氏殺趙婷依。 第二支破北境鬼原結(jié)界。 第三支殺偷南雀鎮(zhèn)宗之寶入北邊的地鬼。 那天烏云壓頂,雷鳴聲聲,卻沒有雨落下,天地生異象時,明栗還在靜室跪坐沉思,神木弓就放在她身前,慘白的枯藤作弓,弓弦接近透明rou眼難見。 在她靜思的時間里,外界就地鬼一事來通報數(shù)十次,從武監(jiān)盟到各家宗門,都在請求朝圣者出手,而她還要分神去看北境鬼原的戰(zhàn)事,因此才沒有親自過去,而是在北斗射出一箭。 明栗射出的神殺之箭是以星之力為媒介,靠虛化物將其實化,五指拉弓搭弦,慘白的枯藤弓身在這瞬間煥然新生,她松手的瞬間箭身沖刺飛射而出劃拉出星火燃燒成一道火線遠(yuǎn)去。 剛?cè)氡狈狡皆莸氐闹茏酉⒈贿@一箭命中跪倒在地,追隨而來的數(shù)道身影將他圍住試圖將其拿下,有人欲抓住神殺之箭留他活口,卻被周子息一指點開。 他緊握著穿過胸膛帶血的箭身語氣陰鷙道:“我?guī)熃憬o我的,你們可沒資格碰?!?/br> 明栗不知道那一箭射中的是周子息。 她忙于北境戰(zhàn)事時也會抽空想念與兄長去了冰漠的周子息,想著等他回來時自己應(yīng)該擺平這些麻煩事了。 可自從那日之后,明栗卻覺得神木弓用著有些不順手了。 * 這些日子來明栗心中已有猜測,可親眼確認(rèn)后還是難以接受。 周子息見她久久不說話,模糊的身影在他眼中忽明忽暗看不真切,卻能從這份沉默中感受到些微難過的意思。 也對,他的師姐得知自己曾將他一箭穿心,還是神殺之箭,的確會難過。 周子息彎了下唇角,就著這個距離低頭輕而易舉地在明栗唇邊落下一吻:“師姐,你放心,我那么喜歡你,你就算再給我?guī)准矝]關(guān)系?!?/br> 曾經(jīng)這份喜歡是他最隱秘的心事;是他為之努力的信仰;是他一切自卑的源頭;是他不肯言說的夢。 如今卻以如此輕慢的語調(diào)說出。 明栗抬眸看他,眼前人是她的師弟,還是一只地鬼。 第30章 地鬼是什么樣的存在,身為朝圣者的明栗比普通人更清楚。 地鬼的復(fù)活指的是rou身,無論復(fù)活多少次都是同一個人這點毋庸置疑,某些特別的印記就算復(fù)活也無法更改,比如她的神殺之箭。 所以眼前的人既是地鬼,也是她的師弟。 明栗抓著他衣服的手沒放,卻也任由周子息曖昧地垂首與之額頭相抵,她看向師弟的目光清明,冷靜又理智。 無論發(fā)生什么,她總是如此冷靜,難以失控。 周子息細(xì)細(xì)打量著她的眉眼,自己什么都記得,那些在北斗的點點滴滴:落星池對練,攀登萬丈懸崖,故意輸了點星比試讓明栗繼續(xù)教他八目魔瞳,風(fēng)雪檐下為她涂抹唇色,追逐著師姐的背影前行,無數(shù)次希望她回頭看一眼,又在明栗回頭朝他看來時膽怯又滿足。 他曾經(jīng)作為地鬼學(xué)會了如何做“人”,可這些東西被抹去,記憶還在,也知曉那些情感名為“愛意”。 他喜歡明栗,或者說深愛著明栗。 周子息知道“愛”怎么寫,卻再也無法像從以前一樣對它有所反應(yīng)。 “通古大陸之所以遇地鬼必殺,只因為地鬼是惡的本身,擅長作惡,帶來災(zāi)難與死亡。他們可以感知甚至理解人類的情感,自己卻無法擁有?!?/br> “就像你剛才說的,你喜歡我,可你這里是沒有感覺的?!泵骼跏持更c著他的心臟說,“我爹……也是你師尊以前說過,如果一個地鬼說喜歡你,當(dāng)成笑話聽聽就行,因為地鬼喜歡你和他想要殺了你完全不沖突?!?/br> 周子息皺了下眉頭,有點不悅道:“我知道這事?!?/br> 心里下意識地念叨,我沒忘。 明栗幫他將剛扯開的衣服穿好,神色平靜道:“但地鬼有沒有感情,懂不懂什么叫愛,會不會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只要他們還活著就會殺人?!?/br> 地鬼不死,殺意不止。 “似乎地鬼存在的意義就是殺光天下所有人?!?/br> 明栗幫他系好衣服后微微后靠拉開距離坐直身子,像是往日在教他修行般認(rèn)真:“地鬼殺第一個人開始就會覺醒,接受地鬼一族的傳承記憶,憑借本能做事,給他人制造災(zāi)難與不幸,開始無休止的殺戮?!?/br> 周子息垂眸看被她系好的衣服也緩緩直起身站好。 “可你在北斗時沒有殺人,你在學(xué)著如何做一個人,你已經(jīng)學(xué)會了?!泵骼蹼S著他直起身而抬首,明亮的眼眸中倒映著周子息,“好在你沒有忘記,那些記憶全都還在,再學(xué)一遍總歸不會太難。” 周子息嗤笑:“我為什么要學(xué)?” 明栗說:“因為你是我?guī)煹??!?/br> 周子息笑她:“我是地鬼?!?/br> 明栗又道:“因為我喜歡你?!?/br> 周子息靜靜地看著她沒說話。 當(dāng)初明栗就想等周子息從冰漠回來告訴他這件事,卻沒想到中途能出這么多意外,于是這句話在這樣的時間與場合說出,卻又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真稀奇,堂堂朝圣者喜歡一個地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