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鹿時清忽然半個人都不好了。

    如果他沒聽錯，白霄是在問顧星逢喜不喜歡他。

    所以說，方才顧星逢對他的所作所為，白霄很可能已經(jīng)目睹了。

    ……再等等。

    鹿時清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白霄問顧星逢喜不喜歡他之后，顧星逢似乎說的是“那又如何”？

    第80章 作別紅塵界

    鹿時清忽然想笑, 因?yàn)樽约旱拇_可笑。他還傻兮兮的去找顧星逢求證，問顧星逢喜不喜歡他。殊不知這個問題, 二十年前便已經(jīng)有了答案。

    可隨之，他心里卻浮出許多酸澀。

    人的感情是慢慢堆積，慢慢轉(zhuǎn)變的。雖不知道顧星逢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他的，但必然不是那晚一蹴而就。

    但回頭細(xì)想，在事發(fā)那半年之中, 他鹿時清又是怎么對待顧星逢的？

    明明知道顧星逢想要四海云游, 他卻是逼迫顧星逢接任掌門在先，被裴戾脅迫合籍在后。殊不知樁樁件件，無一不是在傷害顧星逢。顧星逢卻毫不介意，非但拼了命的救他。在他死而復(fù)生之后, 也是不遺余力的幫助他。

    再看畫面中, 白霄在聽到顧星逢的回答后, 并不驚訝?！班?，我都看見了。”

    “你……”顧星逢面皮薄, 動作一滯，險些嗆水。

    鹿時清在心里默默地想，顧星逢定力還算不錯，換他, 恐怕早被海水嗆得窒息過去。

    白霄微微俯身，指著海面：“他不會回來了，就算回來，只怕也不愿見你?！?/br>
    海面無邊無際, 波浪披上月華，薄薄的海霧繚繞，此間有海島，有海鷗。由近到遠(yuǎn)眺望開去，只是沒有了鹿時清漂浮的身影。

    顧星逢閉了閉眼。“為何？”

    “因?yàn)闃s枯泉?！卑紫鲭S意笑道，“那是他對你最后的囑托，你卻沒有答應(yīng)。”

    榮枯泉是天鏡峰不為人知的秘密，鹿時清曾囑托顧星逢一定要守口如瓶，顧星逢面色微變：“你到底是何人？”

    “多此一問。我都說過了，這不重要?！卑紫鲈俅位乇埽斐鍪持篙p輕一勾。

    下一刻，顧星逢濕淋淋地升出海面，滿臉都是驚訝。但他還來不及說一句話，便被白霄拎起來，一躍而起，凌空二區(qū)。左右景色迅速后退，眨眼的功夫，二人便來到了榮枯泉，白霄隨即將顧星逢扔在草窩里。

    顧星逢立馬站起來，轉(zhuǎn)身就走。

    “站住?！卑紫龅?。

    顧星逢哪里肯聽他的，頭也不回。

    連叫幾聲沒有用，白霄的態(tài)度也有些涼了，“青崖死了。”

    “不可能！”顧星逢忽然怒吼起來，“不許你咒他！”

    白霄嘆了口氣，“小孩，我是為了你好，讓你早些面對現(xiàn)實(shí)。省得你自怨自艾，連青崖的遺愿都應(yīng)付不了?！?/br>
    鹿時清不可置信。他的師父白霄，為了讓顧星逢留守榮枯泉，居然連說謊這種損招都使出來了。榮枯泉的秘密固然重大，可換成他鹿時清，寧愿選擇別的方法，哪怕是威逼利誘，也不能讓人白白的傷心這么多年。

    “不就是榮枯泉。”顧星逢攥起五指，快步走回榮枯泉邊。此時泉邊的植被全部焦枯，池底也不斷有氣泡浮出來，看起來陰森可怖。

    但顧星逢毫不猶豫地跳了進(jìn)去。

    白霄被他嚇了一跳，“小孩，你作甚？”

    顧星逢緊咬牙關(guān)，淡淡的靈力從他體內(nèi)流出，注入池水。

    白霄沉聲喝止：“小孩，夠了?！?/br>
    可顧星逢置若罔聞，不顧一切地釋放靈力。榮枯泉的死氣，每日都需要強(qiáng)大的靈力來鎮(zhèn)壓，此時亦然。然而顧星逢強(qiáng)行出關(guān)在先，給鹿時清贈靈續(xù)命在后，此時又這般耗費(fèi)靈力，簡直是不要命了。

    須臾之間，顧星逢面色由蒼白轉(zhuǎn)為灰白，一絲絲紋理在皮膚上顯現(xiàn)。青蔥少年衰老成鶴發(fā)雞皮，仿佛是瞬間的事。他還在咬牙挺著，從末梢起，他的滿頭濃黑發(fā)絲開始黯淡，如同被黑夜吸去了顏色，頃刻變白。

    鹿時清被驚得不

    知所措，到現(xiàn)在他才知道，原來顧星逢的白發(fā)是這么來的。

    好在白霄比鹿時清反應(yīng)快些，已經(jīng)飛身上前，從水中把顧星逢拎出來，反手一道靈力打進(jìn)池中，阻住了死氣流瀉。此時顧星逢倒在地上，動彈不得，頭發(fā)已經(jīng)白得純粹，渾身像是被抽干了水分，皮膚上滿是皺紋。

    白霄立即將手放在顧星逢的天靈處，迅速為他輸送靈力。

    可是顧星逢靈力耗損太過，再怎么補(bǔ)救，也不能完全恢復(fù)原狀。白霄搖頭嘆氣，“你這小孩真是孤僻，落得滿頭白發(fā)，像個小老頭，這下開心了？”

    容貌大變，顧星逢眼中卻毫無惋惜。他只冷冷地望向白霄，“如今可以放我走了？”

    “可以，不過……”

    “榮枯泉我來守?！鳖櫺欠暄凵袢绫?，“但若再咒他死，我殺了你。”

    白霄從未被弟子這般對待過，吸了一口氣，半天憋出一句話：“你放肆……”

    可顧星逢就是如此放肆，直接越過白霄飛向天鏡峰最高的那座山巔。溯光劍早在數(shù)月前，已經(jīng)被鹿時清傳給他，認(rèn)了主。此時招來，握在手中，以劍鋒指向天際。

    淡藍(lán)色光華如同煙花一般在天際散開，半邊天際都被點(diǎn)亮。

    鹿時清的視角，是跟著顧星逢走的。此時遠(yuǎn)遠(yuǎn)看向榮枯泉方向，白霄并未追來，只是仰頭瞧那煙花，看不清表情如何。待煙花黯淡，他便背起手，沿著獸徑一步步走下了天鏡峰，不知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