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9-鳥食
又走進了死胡同。搏斗中,蒲雨夏被輕松擊敗。她被捆在床上,眼看著李清月找到保險柜,逼迫她說出所有的密碼。 她的刀切實捅進了蒲雨夏的腿上,狼一樣的目光讓人膽寒。 劇烈的疼痛讓蒲雨夏迅速屈服。她很快報出了密碼。偷報的警遠沒有趕到,隨著李清月迅速地逃離,整個場景陡然陷入黑暗。 控制室中,蒲風春緊急按下了標記為“暫?!钡陌咨粹o,一切表演和音樂戛然而止。提示彈出:本次暫??沙掷m(xù)叁十分鐘,倒計時開始。 在失敗終尾,一切努力都毫無作用。 他的手摸到了黑色按鈕——強行脫出。摁下去那一刻,提示變成了血紅,滴聲不斷:使用“強行脫出”功能,故事將被強制終結?!搁T」將受到不可逆轉(zhuǎn)的損害,空間收縮,木箱裝置減半。請表演者慎重考慮。如確認使用該功能,請再次按下黑色按鈕;如放棄使用,請摁下綠色按鈕。 如果不摁下,蒲雨夏就會在這一環(huán)節(jié)迎來死亡。所有關卡重啟,他們二人會重新在「欲望」中醒來……也許。 蒲風春躺倒在木椅中。雕花的古式木椅冷硬,提供不了絲毫他想要的舒適。木箱的數(shù)量遠遠超過觀眾,那些空著的席位…… 蒲風春扯過話筒:“抱歉,機器故障,請大家提早退場?!彼岣呗曇?,“請大家提前退場!我們的場地即將關閉,所有客人請……” 不等他說完,除他之外的所有存在,都被彈了出去。 他拍上黑色按鈕。 整個空間開始拉響警報:“警告,警告,警告。未知錯誤出現(xiàn),未知錯誤出現(xiàn)?!本o接著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轟隆聲,好像場地在被不斷壓縮。木箱一個接一個的破裂,被墻壁一排排地碾過,尸骨無存。 燈光一瞬間熄滅,一切歸為寂靜。 再次的失敗。 「欲望」的房間中,歸來的蒲雨夏咬著筆頭。她將所有選項按回憶依次默寫——究竟是錯在哪個選項? 蒲風春捧著杯甜牛奶,喝得津津有味。 她拍他的大腿:“來幫忙。” “她有很多‘朋友’?!逼扬L春說,“黑診所的老板,賣保養(yǎng)品的‘神醫(yī)’,教人投資賺錢的‘導師’,拉人頭賺下線錢的組織負責人……” 蒲雨夏目瞪口呆。 “和宋子真是最熟悉。其他人更像是很久才偶爾合作一次?!逼扬L春說著他聽到的對話,“他們之前都在外地,最近兩個月才回來?!?/br> “他們之前干過不少次類似的活,找的絕大多數(shù)都是李清月以前的熟人?!彼?jīng)的親戚、同學、朋友,“她會分析不同人的特性,設計一套符合他們的方案?!?/br> “……讓我買保養(yǎng)品?”蒲雨夏扔下筆,盤腿坐上沙發(fā),“我看起來這么蠢?”那些說辭漏洞百出。 “她不是要你相信?!逼扬L春說,“她看中的是你的退讓,你的不防備。只要你愿意陪她去……”在周圍托的鼓勵或刺激下,不花足夠的錢,根本不會讓她出那個門。 “這就跟賭場一樣。”蒲風春笑,“一個只打算體驗氛圍、隨意玩兩把的人,為什么進去了,會一盤接著一盤?” 環(huán)境,心態(tài)。當一個人處在某個小型社群之中,當中大多數(shù)人的態(tài)度,就成了他判斷的風向標。在刻意設置的誘導環(huán)節(jié)之下,原本堅定的信念越發(fā)動搖,情緒的自制力也越發(fā)薄弱。 “……她是非要啃光我啊?!逼延晗臒o奈,“我到底做錯了什么?”又是選錯了哪個選項? “當他們盯上了你,只要你表現(xiàn)得缺乏一點警惕,或者拒絕的態(tài)度不夠強硬,就會一直不停纏著你。”直到榨干一切利益。 蒲雨夏哀嚎著滾上他的膝頭:“我沒有對不起她!” “那不是真相,只是一種可能的發(fā)展。”他問,“在你從前的印象里,她是什么樣的人?” 學生時代的李清月,開朗而古怪。她很瘦,脖子細長,齊平的短發(fā)清泠泠地垂下。她常常會帶來鳥食放到窗邊。下了課,就坐上窗臺往外望,還會念叨:那只藍尾的小鳥什么時候會再來? 蒲雨夏說:“自我?!?/br> 無論被批評警告多少次,她都會毫無顧忌地坐在幾層高的窗邊,會砸開門溜上天臺。面對指責痛罵,她甚至能背著手,露出真切的微笑。 當她反對老師的說辭,她就會突然起身打斷他們的話。她咬字親和而清晰:我不喜歡你的觀點。 老師們往往會請她出去。她時候會在教室外站到下課,有時候就跑了沒影。看在大人的情面上,只要她不太過分,就會選擇放任或無視。她后來干脆連作業(yè)也不寫,即便偶爾上交一次,也沒有任何老師會去批改。 “一個容易心血來潮的人。想到什么就會做什么。” 她想到什么,就會隨意找個人來說。她并不在意對方有沒有聽懂,哪怕走了,她也要堅持一個人講完。常常坐在座位上幾乎不動的蒲雨夏,是她傾訴的最佳人選。 那天她來蒲雨夏家,也是如此。她突然說:我跟你回家吧。我還沒去過朋友家呢。 蒲雨夏搖搖頭。 你是通校,天天回家,肯定有很愛你的父母吧? 李清月絲毫沒在意蒲雨夏的搖頭。隨著最后一節(jié)課的鈴聲響起,她興奮地挽住蒲雨夏,牛皮糖似的跟回去了,一住就是近半個月。 “……確實是個怪人?!逼扬L春也不得已說,“侵略性很強。”無視他人豎起的邊界,以自己的標準定義眼前的一切。 “可能怪人會聚集吧。”蒲雨夏嘆口氣,想起自己平均每月都至少有一次走錯教室或認錯老師的豐功偉績,實在很難去吐槽別人,“但她現(xiàn)在……” “更縝密了?!逼扬L春說,“她很少走閑棋,無論你做什么,她都會如附骨之疽一樣地纏上來,讓你陷入困頓?!?/br> 蒲雨夏盯著那些選項發(fā)呆。她問:“如果最初我直接離開?” 他捏她的臉蛋,揪出一小團:“也許還是沒用。她有各種各樣的辦法……”讓人疲于防備,千慮之中,必有一失。 她喪氣地平躺裝死。 蒲風春的手順著下滑進衣領中,一點點掀開胸罩。她打開他的手坐了遠點,煩惱道:“想正事呢!” 他可惜看看,勉強開始思考,問道:“當你選完選項,會被控制一段時間,而后自由行動一段時間?” 蒲雨夏點頭。 他閉眼敲敲膝頭:“我有個想法。”他重睜眼問,“下過圍棋嗎?” “和下棋有什么關系?”她不解。 “只是打個比方?!彼呐氖?,在二人中間擺上棋盤,而后摸了把黑子,在各個關鍵的點位上率先占住。他重新舉起顆白棋,“這是你?!?/br> “……很明顯輸定了!” “你當然會輸?!逼扬L春笑,“她有備而來。”他下在離各個棋不遠的空位上,“但你有機會做活?!?/br> 一黑一白相繼下落:“無論你走到哪里,她都會如影隨形,試圖把你完全吃死。她自身四周棋子眾多,你再怎么計算也無法吃掉她。但吃掉另一個人,卻有機會……” 他順著逃逸的路線狠狠下攔,將黑棋斷開:“宋子真。他是外地人,這里的一切他都不熟悉,這里的人他大多都不認識……” “不對,”蒲雨夏說,“他認識。他在的那家咖啡廳的員工,書店的老板娘,琴行的老板……” 他又笑:“他真的認識他們嗎?那些人,有幾個是他真正的朋友?”瑰麗的眉眼帶著攝人的光澤。 蒲雨夏頓住。 “你不知道。”他說,“照我的推測,那些不過是假象。你下次進去,可以再試探觀察。如果和我的想法一致……” 白棋將兩方斷開,將游離的「宋子真」方包圍其中,杜絕了它做活的機會,一步步吃死。最后一顆,蒲風春抬抬眼皮,輕盈放下:“提子?!?/br> “兩個關鍵人物……”蒲雨夏若有所思,“至少搞定一個?” 蒲風春看看棋盤,將它推沒:“這就要看那個房間的最終目的了。恐怕,那只是第一環(huán)節(jié)吧?” 蒲雨夏面露痛苦。她說:“我上次嘗試,根本沒和宋子真有交集……我還是要和第一次那樣?” “那只是重蹈覆轍。”蒲風春說,“不如先在李清月身邊下一步暗棋?!?/br> 她看看第一個選項,不確定地問:“C?” 蒲風春點頭:“離開之后,你再去找宋子真,和他搭上線。記得注意避開其他人的陷阱。” 蒲雨夏飛快掃了他眼,試探道:“你不介意?” 他冷哼一聲:“區(qū)區(qū)假象……” “你真不介意?” 他眼神幾度明暗,接著摸摸后頸:“反正你當時……也沒喜歡他吧?” “不太清楚?!逼延晗倪z憾地說,“我忘了?!?/br> 下一瞬間,她就緊緊追在蒲風春身后:“你別走?。∵€沒討論完呢!好哥哥——” 他送上一份閉門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