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嚇了一跳，倏地縮回手：“你就在這里打人，不怕被別人看到？”

    地上的少年看起來年紀不大，鼻血橫流，站起身又委屈又恐懼地看一眼容錯，哭喊著跑走。

    “你闖禍了知不知道！”程序三步并兩步，把銀牌拍在他手里，“他是靖平侯府的少爺，腰牌上寫著呢！”

    “那又怎么了，靖平侯來了我也照樣兒打！”他口出狂言。

    程序示意他小點聲：“你別吹牛了。他家二少爺丑得很，還是個殘疾，指不定脾氣多暴躁，你小心引火上身?？烊サ纻€歉?！币娝允且桓背涠宦劦臉幼?，程序急了，“你這人，怎么這么沒家教?。　?/br>
    “……”少年衣袂飄揚，舉手投足的仙氣與他陰冷的氣質(zhì)絲毫不沾邊，“我沒家教？我難道不比那周至王府里的四小姐有教養(yǎng)？”

    “……”程序上輩子的確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目無法紀的渾事，他這樣對比也確實沒錯，但她心里就是不爽，“你又沒見過藩王府四小姐，怎么能詬病皇親國戚！”

    “那你見過靖平侯府二少爺了？就說人家丑?！?/br>
    程序氣得跺腳：“外人都這么說。”

    容錯聳聳肩：“外人也這么說?！?/br>
    “不知尊姓大名？”容錯見她頭頂冒煙，話鋒一轉(zhuǎn)。

    “程……”程序頓了頓，“程咕咕?！?/br>
    “……”容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不是在占我便宜吧？”

    程序急忙解釋：“不是那個‘姑’，是‘咕咕叫’的‘咕’。你呢？”

    “哦?！鄙倌陮⒎叫毋y牌在半空中轉(zhuǎn)了幾圈，“容舊舊。”

    在程序瞪圓的大眼睛中，他忍住笑，楚楚可憐地解釋：“你別誤會，是‘新舊’的那個‘舊’。”

    “你這人，幼稚！”

    少年垂眸無聲地笑笑，隨手一拋，將手中的方牌丟到程序懷里：“送你了?！?/br>
    她慌忙接住，仔細瞧瞧銀牌，正面雕刻著一只兇猛的狼頭，反面則呈現(xiàn)出一只鬼鬼祟祟的小狐貍。銀牌不大，放在她掌心中央剛剛好。

    冰涼的觸感從指尖蔓延至左胸腔：“這應(yīng)該是有紀念意義的東西吧，送給我……這合適嗎？”

    “合適啊?！彼藨B(tài)落拓不羈，像市井混混，偶爾流露出大家風范，嘴里卻極不正經(jīng)，“我偷來的。”

    程序哭笑不得，將銀牌別在腰間。

    揚起一陣風，撩起少年的衣擺。容錯走到船邊，坐在木墩子上。

    莊明察領(lǐng)著小廝向兩個人走來：“你又把容逸給打了？人家只是個孩子?！?/br>
    容錯望著湖面，不吭聲。莊明察見到程序也在，有些許意外：“你們兩個在這里……該不是在偷情吧？”

    “你過來看看，湖底這是什么？”容錯沖程序招手。

    程序好奇心重，急匆匆地跑過去，一不小心左腳絆右腳，船身又突然劇烈顛簸。她一個踉蹌，想回身抓住桅桿繩，驀然就坐了下去。

    少年肩膀平直寬闊，下頜硬朗，衣襟散發(fā)著清雅的松脂香。

    他手扶著船舷，慢慢前傾，呼吸越來越近，燒透她全身，一如半個時辰前在小黑屋里的奇遇。他笑意低斂，一字一頓落在她耳畔。

    “我是讓你過來，不是讓你坐上來?！?/br>
    第4章 龍舟游湖

    湖面晚風洶涌，吹得她臉紅心跳。

    程序“騰”地站起來，指著他話不成句：“你你你你你你你……”

    容錯泰然自若地模仿她說話：“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怎么了？”說罷，他噙著笑，表情玩味地看了看她。

    莊明察的小廝端著一盤他人未下完的圍棋，走到兩位男子之間。紅衣少年袖口緊束，看起來非常干練：“你執(zhí)白還是執(zhí)黑？”

    “你瞧瞧，這兩人的棋法都差得很。”莊明察拂袖彎腰仔細看了看：“白子肯定要輸啊，這棋局都殘了?！?/br>
    “殘缺不代表廢柴?！比蒎e示意他在對面坐下，手指摩挲著棋子，“我執(zhí)白子?！?/br>
    莊明察蹭蹭鼻尖，認真盯著棋盤，他黑子未落，便聽容錯聲音雖冷、卻滿含笑意：“你這會兒怎么不偷看了？”

    “嗯？”他抬頭，只見對面的少年垂頭落子，并未有多余的動作。他又瞧瞧站在一旁還未緩過神來的程序。

    少女在他略帶戲謔的笑容中又紅了臉，氣勢倒不弱：“我光明正大的看。你不是尚書府的侍衛(wèi)嗎，怎么比你家少爺架子都大？”

    莊明察一愣，回頭看向容錯，笑出聲：“你是尚書府的侍衛(wèi)？我怎么不知道呢?！?/br>
    容錯不動聲色瞪他一眼，擺出侍衛(wèi)應(yīng)有的正襟危坐：“什么都能讓你知道，我還混什么?！彼骋谎鬯齽e在腰間的銀牌，“喲，偷來的東西你也敢戴?！?/br>
    “這有什么不敢?！背绦蚧位毋y牌，“你偷的又不是我偷的?！?/br>
    “哎，你正經(jīng)一點。芳名為何，總不能真讓我叫你‘姑姑’吧？”容錯落子，得意地看向苦惱不已的莊明察。

    “程序?！彼鎿吹哪抗?，脫口而出。

    少年“哦”一聲。

    “？”程序揪他的耳朵，“你呢，大哥？”

    容錯抽了抽眼角，沒有要回答的意思。倒是莊明察忍不住替他報家門：“他叫容縛……”

    “容錯?！彼麚屜纫徊?，將莊明察的話生生堵了回去。

    莊明察暗嗤，仔細打量面前毫不見外、衣色穿著有云泥之別的兩個人。別人或許不了解，但莊明察和容錯從小一同長大，他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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