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3)
人心復(fù)雜,看不透,所以揣測,所以害怕。 閔于安緊緊攥著她的手,試圖從中汲取一點力量。 我是問,為何你的故事里,沒有我? 果然,還是問出口了嗎? 蕭啟放棄了掙扎,開始講方才被自己故意忽略過去的事,聲音低低的:有的,只是,我對不起你。 對不起? 閔于安這回是真的不解了,何來對不起這一說? 我沒能保護(hù)好你。在我的前世,你沒有早早的選駙馬,而是在十八歲那年,被送往遼國和親。此話一出,蕭啟立刻去看閔于安的臉色。 但閔于安別的本事沒有,單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這一項技能,鍛煉得極為熟練,蕭啟撲了個空,看不出變化,只能繼續(xù)說。 我奉命送你。 那時候的你可喜歡哭了,動不動就掉眼淚,搞得我只好拿糖去哄你,那可是我身上全部的糖啊,全給你了,還有些心疼。蕭啟笑了一下,似是想起了極甜蜜的事情,可是路,總歸是有盡頭的。像是一眨眼的功夫,我們就到了遼國。 軟萌可捏的小公主,一下子就長大了。 我想過要幫助你逃的,可是你不愿,你說,你有個心悅之人,你不愿看他傷心難過。 所以我忍住了,所以回去之后死命地訓(xùn)練,拼了命地攻打遼國城池。 我想接你回家。她聲音嘶啞,無力至極。 卻成了籠中鳥,廢人一個,連自己的命運都掌握不了,到死,什么都沒做成。 蕭啟終于在清醒的時候哭了出來:對不起,因為我無能,我不敢告訴你,對不起。若我能再厲害些,多打些勝仗,你是不是 就不用和親。 好啦,閔于安放下心頭的大石,安慰她,不是你的錯,別責(zé)怪自己。 我從來,都不覺得那是你的錯。 錯的,是這世道,是世代無能的昏君,那樣的爛攤子,豈是你能夠救得回來的? 閔于安撫摸蕭啟的發(fā)頂,鼓起勇氣問:那你......喜歡那個我么?就是,前世的我。 手下的顫動停止了,蕭啟抬頭望向她,淚襯得那黑眸更為漂亮、真誠:喜歡,我喜歡的。原來在我沒有發(fā)覺的時候,就已經(jīng)喜歡上你了。 若我能夠早一點發(fā)現(xiàn),早些開竅,再勇敢些,在遼國不顧后果地放肆一回,干脆抗旨不尊,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jié)局? 可我那時候不懂,不懂,就是最大的錯。 得了回復(fù),有了倚仗,閔于安有恃無恐地問出了最想問的話:那你為何不來找我?既然喜歡,為何重生以后不來尋我? 你若來尋我,也不會白白浪費兩年的光陰,我們可以多相處兩年。 那該多好? 蕭啟嘴唇翕動幾下,囁嚅道:你說過的,你有心悅之人,我不敢......橫插一刀。 我心悅你。 不過簡單四字,卻是最難說出口的。 因為喜歡,所以顧及,怕擾了你原本的姻緣。 閔于安氣消了,恨鐵不成鋼道:我心悅之人就是你啊! 蕭啟茫然無措,不敢相信。 我與你一樣,也重活了一世,那時候在酒館里所說的心悅之人,是你。 蕭啟這一回是真的懵了。 她很確信自己沒有說小酒館的事,閔于安,真的是跟她一樣! 她不會懼她、怕她,嫌她,因為她跟她一樣。 所以兩個初通情愛之人,究竟錯過了多少? 胡思亂想這么久,想這個顧那個的,閔于安受夠了,一口氣吐露出來:從始至終,都沒有別人,我只心悅你一個,是因為怕你有負(fù)擔(dān),怕連累你,所以才沒有說出來。 可結(jié)果,模棱兩可的話變成了魚刺,在兩人個人中間橫旦了整整一世。 她喜怒參半。 喜她知道了蕭啟的的心,原來她做的不都是無用功,蕭啟的愛,不是她騙來的。 怒自己的故作聰明,讓本可以完美的結(jié)局最終以悲劇收場, 我去了遼國,生不如死。過了幾年,閔明喆御駕親征,滅了遼國。我無家可歸,在你的墳前......守了半生。閔于安心平氣和的說著曾讓她痛苦至極的經(jīng)歷,只為了讓蕭啟知道,自己的心悅之人究竟是誰。 在閔于安說到墳的時候,蕭啟心跳如雷。 她在夢里所見的那個老婦人,確實是她的小公主。 這讓蕭啟怎么告訴閔于安,說你守的墳不是我的? 未免也太過殘忍。 閔于安:莫非心悅于你,我何苦至此? 蕭啟抱住了她:對不起......辛苦你了。 蕭啟想要瞞下的事實,已經(jīng)昭然若揭。 閔于安很快反應(yīng)過來,從二人的經(jīng)歷中找出了不同之處:你于太子別院萬木倉穿心而死,墳為何會在邊境? 閔明喆有那么好?還給你遷墳? 蕭啟瞞不住了,只能說出實情:那不是我的墳,只不過是閔明喆為了掩人耳目做出來的空墳,為的是將我轉(zhuǎn)移至京城。 他把我葬在了皇陵。 說來可笑,一開始,我在北境你在京城,最后,我在京城你在北境。 命運,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東西。 不是你的......墳?閔于安喃喃復(fù)述了一遍。 所以,她祭了一座空墳。 她蹉跎的歲月,那些翻來覆去輾轉(zhuǎn)難眠的夜,她整日整日地在墳前所說的話,她死前穿上的嫁衣......閔于安曾堅定不移地相信,她的將軍能聽到自己的話,如此這般自欺欺人,她才能熬下來。 就在剛剛,她還在感謝上天垂憐。 可如今,居然都是假的。 她能重活一世,想必也是老天覺得她太慘太可悲,施舍而已。 閔于安失魂落魄,渾身沒了力氣。 一直以來堅信不疑的,全是假的。沒有什么比這更殘忍的事了。她聊以慰藉的東西,她認(rèn)了的命,全是人為造成的,一切,都是閔明喆。 蕭啟擔(dān)憂地看她,不會有事吧? 但有不敢輕舉妄動,怕驚著她,現(xiàn)在的閔于安,可能需要自己冷靜下。自己再說,也是往傷口上撒鹽。 閔于安要是能自己想得過來就不至于這般偏執(zhí)了。 良久,閔于安低低笑了:好,很好,閔明喆,閔明喆,你可真是我的好兄長??! 笑聲蒼涼,越來越大,她眼角含淚。 閔于安騰地起身就往外走,蕭啟死死抱住她:別去,乖,別生氣,閔明喆現(xiàn)在還什么都不知道呢,你去找他也無濟(jì)于事啊。他已然有了報應(yīng),不去管他了好不好? 閔于安數(shù)次掙扎無果,蕭啟的大力氣這回用對了地方,怎么都不放,閔于安力竭癱倒在蕭啟懷里。 她哭著:為什么啊......我的一生,從頭到尾都只是個笑話! 蕭啟雙臂用力,給她以支撐:不是笑話,我知道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你了。 閔于安的哭聲停了一瞬:? 蕭啟:上次在西北重傷昏迷,我看到了??吹侥闱啻u瓦房,布衣田園,你拎著酒壺去我墳前聊天,你縫制嫁衣,你說,若是有來生,你要穿一次嫁衣給我看。 女人哭得更狠了,在她懷里撒氣一般地捶打。 蕭啟唇角微勾,并不覺得疼,反而麻酥酥的癢。 她聲音輕柔,緩緩訴說:我都知道了?,F(xiàn)在我來回答你。 我后悔了,我當(dāng)年應(yīng)該再聰明一點搶了你當(dāng)夫人的。 如今倒也不算晚,我來娶你了,你穿嫁衣,美不勝收,我愛之如狂。 可是我成親時候太蠢,連自己的心思都搞不懂,浪費良宵,我再補(bǔ)一次給你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01122 22:27:14~20201123 22:58:5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貓人朗格斯 2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23章 荒唐 補(bǔ)?倒也不用。 新婚之夜, 我過得還挺滿意的。閔于安內(nèi)心的暴虐,成功被蕭啟壓了下來。 要不說無巧不成書呢? 她的過往,空守的歲月, 墳前說過的話,都被她的將軍看到了,也不算白費。 至于閔明喆, 管他去死。 本是血濃于水的同胞兄妹, 卻有了血海深仇。 可以說, 閔于安和蕭啟的慘淡結(jié)局, 皆是拜他所賜。但正如蕭啟所說,他已經(jīng)落得這個下場,就沒必要去找他了。 這一天心情一波三折, 信息量太過巨大, 閔于安想:這大概便是所謂的柳暗花明又一村吧? 而且......她的將軍夸她的嫁衣好看誒~ 閔于安抿了抿唇, 突然道:那是我親手縫的。 我知道。 不,閔于安想聽的不是這個。 我從小就不愛這些針線活,沒怎么學(xué)過,手上被戳了好多血窟窿。閔于安像一個好不容易找到人疼的孩子, 盡情發(fā)泄心里的不滿和委屈,好疼。 她從小就怕疼,十指連心,她笨手笨腳的, 銀針一不小心戳到手指,她得好半天才能緩過來,繼續(xù)縫制。 刺繡這一事,最是鍛煉人的忍耐力。閔于安浮躁的心就這樣一點一點沉淀下來,往往直到油燈燃盡, 才驚覺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 我知道。 他們,他們那些人都欺負(fù)我,小石頭砸在身上也好疼。 怎么會不在意呢?人老了只是機(jī)能老化,而不是完全沒有知覺。三天兩頭被那群小孩子找茬,當(dāng)成扔石頭的玩具,閔于安也想哭,也想發(fā)脾氣。 可哀莫大于心死。 唯一一個會在她哭的時候哄她的人,死了。 那么哭泣、發(fā)脾氣又有什么意義? 所以閔于安裝作毫不在意,表現(xiàn)得似乎聽不到他們的惡語,專注于手頭上的事情。 她已經(jīng)是個耄耋老人,無親無故,沒有依靠,連反抗都是徒勞。小孩子的惡意,一旦失去了韁繩,就會失控。 她怕啊,閔于安一旦反抗,就是更重的羞辱。羞辱倒是其次,若是不小心傷著了,她那副油盡燈枯的殘軀再支撐不住了怎么辦? 她不能就這樣死在家里,她還要去蕭啟墳前穿嫁衣給她看。 所以無論被人怎么戳著脊梁骨嗎,她都無動于衷,像一個瘋婆子,不會哭不會笑面無表情。 別哭,不會有人欺負(fù)你了,有我在。我知道的,你受了多少苦。 飯菜好難吃,煙囪壞了,好嗆人。可我又必須吃,不吃就沒有力氣去找你。有人疼的孩子忽然就撒嬌起來,我想吃燒餅跟蛋湯。 好,以后,我給你做飯,想吃什么我都給你做。 閔于安從她懷里出來,哽咽著問道:將軍,你為何現(xiàn)在才來? 你是將軍,是百姓的將軍,是這大鄴的將軍,卻唯獨不是我的。 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閔于安歇斯底里起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你就只會說對不起! 蕭啟只有心疼,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淚:是我負(fù)了你,是我瞎了眼,這輩子不會了,以后,我哪兒也不去,就留在你身邊。 好不好? 別哭了......我也難過。只要你不哭,要如何我都依你。原來愛一個人,會喜她所喜,悲她所悲,你的喜怒哀樂皆牽掛于她身,卻甘之如飴。 閔于安古怪一笑:你不想我難過? 點頭。 不管干什么? 頭照點。 我想要你。閔于安迫切的需要一些東西來證明她是真的活著的。 蕭啟縱容地笑:好。還以為是多大的事,小公主受了這么多委屈,居然只想要這些。 你不許反抗。閔于安補(bǔ)充道。 蕭啟頭點到一半,很快意識到不對了:不,不許......反抗? 怎么會跟這兩個字扯上邊呢? 閔于安牽著她的手從桌子來到了床邊,輕輕一推,沒什么防備之人就倒了下去,陷進(jìn)軟軟的被子里,壓出個凹陷的人型出來。 腰帶被扯下,換了一個地方捆綁。 蕭啟:? 你說要賠我一個洞房花燭夜的,對吧? 是啊,可這...... 其實說起來,這一生的洞房花燭夜并沒有浪費,我給你下了藥。卻因著怕被你所不喜,不敢動你。 那次是你在上面,此次,輪到我了。你不許反抗! 絲綢制成的腰帶,輕滑細(xì)膩,束在手上如若無物,要假裝被這腰帶捆住,蕭啟費了好大力氣,閔于安都說出口了,自己也答應(yīng)了,就不能食言。 將軍,這是我應(yīng)得的,所以......你得讓我滿意為止。 在自己家里,門口有守衛(wèi),不必?fù)?dān)心被人發(fā)現(xiàn),也不必?fù)?dān)心以后的事。 她們放肆貪歡。 沉淪到底。 是什么時候結(jié)束的呢? 蕭啟記不清了。 只留閔于安在自己耳邊一聲聲喚著將軍。 她說:將軍,你喜歡嗎?喜歡我這樣對你么? 她說:將軍,我好看么?能否迷住你的心竅? 她說:我的將軍,你是我的嗎?說,說你是我的,說你哪兒也不去,要賴在我身邊直到死。 ...... 閔于安問了好多好多問題,蕭啟怎么回答的,忘了。 可那蝕骨銷魂的一句將軍,便讓她心甘情愿丟盔卸甲。 年輕人們,忙著去做閔于安吩咐的事情,腳不沾地。 韋嬤嬤去探望了皇帝,暗道一聲活該,便來尋找閔于安了。 韋嬤嬤從年輕的時候起就看不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