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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保命要從娃娃抓起在線閱讀 - 第402章

第402章

    她長長地嘆了口氣,終是沒有勇氣當(dāng)面與夏之秋講,只能托付筆墨,以期精魂被凌遲之時可以婉轉(zhuǎn)些,再婉轉(zhuǎn)些,哪怕只有一點(diǎn)點(diǎn)。

    夏之秋芳鑒:前塵故事盡往矣——

    垂眸望著箋紙上那寥寥幾個字,怎么看怎么別扭,總覺得難合心意,遂又無可奈何地揭起,胡亂揉成一團(tuán)信手扔去身后。鎮(zhèn)尺鋪陳開新箋,扼袖蘸墨,江令橋闔上雙目,在腦海中細(xì)細(xì)過了便該說的話,而后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攬袖再一次提筆落字。

    夏之秋醒來的時候,是個灰蒙蒙的陰雨天。

    這一覺睡了很久,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境像一匹沒有盡頭的白綾,從腳踝那里一直繞啊繞,繞啊繞,纏住了她的雙腿,綁住了她的雙手,細(xì)膩的絲縷抵于她的脈搏,一點(diǎn)一點(diǎn)向上蔓延,仿佛是水鬼的白發(fā),濕漉漉的,帶著扭曲的生命力,緩緩攀上獵物纖細(xì)的脖頸,用最溫柔的力道鉗制住命門。一切似實(shí)非虛又如夢似幻,她在虛妄中開懷大笑,一瞬之間又風(fēng)云變幻,跂坐在現(xiàn)實(shí)里嚎啕大哭,一次接著一次在夢境和夢境所編造出的現(xiàn)實(shí)里盲目掙扎,卻無論如何也掙不脫那些繞指柔的束縛。

    終于,在夢境的白綾悶住口鼻,就要生命垂危的時候,兇器迅速褪下,女子從夢中逃離出來,鼻翼微微翕動,她睜開雙眼,聞見了冬日清冽的雨露香。

    天也落淚了。

    夏之秋微微偏過頭,看見一個男子正伏身于床前,雙眸微闔,脊背隨著呼吸輕輕起伏著。

    是楚藏。

    她的喉間有些發(fā)哽,酸楚得難受,像有一團(tuán)發(fā)膩的棉花堵在喉舌之間,不得上下。她還記得燈青死在面前那日,原本是慌慌張張要帶著她離開的。明明只是一如往常出去了一趟,為何回來卻儼然變了一個人,在那短短的一盞茶時候里,究竟遭遇了什么?

    她是在去尋楚藏的時候陡生了變故。

    殺他的人是白道,是楚藏的侍衛(wèi)。

    瀕死之前,燈青的話未盡,那短短幾個字里,她只提到了楚藏。

    縱然夏之秋不愿去想,可那些只言片語、細(xì)碎情形潛藏在眼前,隱匿在耳后,無時無刻不在她腦海中回蕩,而恰好,所有的細(xì)枝末節(jié)都在不遺余力地指向同一個人——

    她的枕邊人。

    男子睡得并不深,細(xì)微的響動鉆入耳中,很快便將他驚醒了。

    “阿夏你醒了!”他眼前一亮,目光里雖寫滿了疲倦,卻很快被這突如其來的喜色所充盈。

    夏之秋無聲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起身欲撐坐起來。楚藏站起身來替她整理軟枕,又細(xì)心掖好被褥。

    久居暗室,哪怕是陰雨天,光亮透過窗欞落進(jìn)來,眼睛也還是會有些許不適。男子似是注意到了這一點(diǎn),挪了挪坐處,隔斷了刺入她眼瞼的強(qiáng)光。

    她問:“我睡了多久……”

    “三日?!?/br>
    原來已經(jīng)整整三日了……夏之秋抿了抿唇,自己似乎還活在三天之前,一閉上眼睛,腦海里就全都是燈青死不瞑目的樣子。

    “庖房熱著河祇粥,這么久沒吃東西,怕是會餓得難受,我叫人端過來……”

    夏之秋卻拽住他的手,輕輕搖了搖頭:“我不餓,不想吃東西?!?/br>
    楚藏怔了怔,很快又恢復(fù)了和暖的笑:“好,那你餓了就告訴我,想吃些什么也都盡管告訴我?!?/br>
    她應(yīng)他:“好?!?/br>
    “從未覺得三日這樣漫長,我夜里常常被驚醒,”楚藏的手攀上她的臉龐,“醒來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去探你的鼻息,你睡得太過深沉,總是會駭出我一身冷汗,可到底只是睡著,我又不長記性,往往只是虛驚一場。”

    夏之秋沉默地低著頭,沒有言語。

    楚藏攏住女子纖細(xì)的腕骨,言辭溫暖而安心:“我只希望永遠(yuǎn)只是虛驚一場,每一次驚醒的時候,抬起頭來,可以看到你安然無恙?!?/br>
    她抬眸看著他,他的眸子總是那般誠摯,他的言辭永遠(yuǎn)有捂熱寒冰的力量,加之美名在外,坊間人人稱頌,夏之秋始終無法將那樣可怖的行為與他關(guān)聯(lián)在一起。

    或許只是巧合呢?她對自己說——或許只是白道一人所為,而燈青是想帶著她一起去尋求楚藏的庇佑呢?何況白道平日里就多有怪異,時而談笑風(fēng)生,又時而淡漠如雪,這本就令人生疑,若一切是他失手所致呢?

    兩股執(zhí)念交織著,擠壓得她喘不過氣,眼睛里又蒸騰起水霧,讓人難受得想掉眼淚。

    “你怎么了?怎么臉色不太好……”楚藏說著,摸摸她的額頭,又探了探自己額前的溫度,并沒有發(fā)熱的跡象。

    “燈青在哪兒?我想去看看她……”她下意識地不想再躺著了,掀開被子欲下床。

    “她……”男子的聲音像一叢期期艾艾的火,伸手將她攬入懷中,“停尸期滿,已經(jīng)……入土為安了……”

    那一刻,幽久而漫長,比過往的三日還要令人心驚膽顫,楚藏抱著她,某一刻卻覺得兩人之間隔著無法逾越的山海,她沒有說一個字,緘默得像一具失了精魂,很快,肩頭洇入一片暖意,滲透層層絹綢,令楚藏冷得刺骨。

    耳畔沁入女子低低的啜泣聲。

    他松開禁錮著她的懷抱,望著她滿面的淚水,只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碎了。

    “我知道你很難過,”楚藏手足無措地替她揩去淚水,聲音軟得一塌糊涂,“可是人死不能復(fù)生,燈青在天有靈若看到你日日夜夜為她流淚,不會安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