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舒沒有多想，直言：“可惜。”

    一句可惜。

    不禁又讓張高磊著磨起時舒的心思來。

    難道，時舒說的那句“你就挺會挑助理的”并不是陰陽怪氣，而是真心實意的認可嗎？

    沒想到，集團總裁第一次來基地視察工作，記住的第一個不是在座的任何一個高管，而是一個剛剛畢業(yè)的大學(xué)畢業(yè)生。

    張高磊走神的一會兒時間里，服務(wù)員來添茶水，一不小心將他的水杯碰倒了。

    不等張高磊追究，失誤的服務(wù)員就驚慌不已，連聲抱歉：“對不起，對不起，我?guī)湍潦酶蓛??！?/br>
    張高磊一把接過服務(wù)員手中的毛巾，避了避和她的腿部接觸。他本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那種人，何況知識分子的體面和共情從不會過分為難底層。

    只是褲子上濕了大片，還是當(dāng)著時舒的面，難免一時間有些難堪。

    這時，一位高管突然出聲提醒道：“要是徐助在就好了，他的包里肯定有為張總準備一套干凈的衣服?！?/br>
    這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

    “是，是，徐助可是我見過最細致最周到的男生了?！?/br>
    “徐助肩上的背包啊，大有玄機，到哪兒都背著，他背包里什么都有，就跟機器貓的百寶袋一樣啊?！?/br>
    “……”

    是啊。

    要是小徐在，就好了。

    張高磊心中這樣想。

    要是小徐在，服務(wù)員這杯水根本都不會灑在他的腿上，因為小徐會及時注意到這些細枝末節(jié)并提前規(guī)避。

    可是，小徐今晚被他趕走了。

    就為了迎合第一次見面、尚未摸清楚她脾氣秉性的集團總裁。甚至，他還有可能是曲解了集團總裁的意思。

    張高磊搖搖頭。

    本末倒置不可取。

    也不知道小徐去了哪里？吃過晚飯了沒有？

    要是小徐離得不遠的話，他還是想麻煩他給他送條干凈的褲子來。

    這樣想著，張高磊就沒有忍住給徐欥發(fā)了條微信。

    張高磊：【小徐，你現(xiàn)在在哪兒？】

    張高磊：【方便給我送條褲子來嗎？】

    徐欥秒回。

    徐欥：【方便的，張總。我現(xiàn)在就在酒店外面?！?/br>
    張高磊看了看窗外，這雨陰綿綿下了一天了，心里對徐欥的愧疚又多了幾分。

    張高磊：【天氣這么冷，你怎么在外面？】

    徐欥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誠實地說了他內(nèi)心的想法，他想，張總今晚應(yīng)該會喝酒，或許，他會有需要他的地方，比如送他回家。

    徐欥想了想，又編輯了一條文字發(fā)過去。

    他說，他穿了羽絨服的，所以不冷。

    徐欥搓著雙手等了一會兒，沒等到張高磊的回復(fù)，正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打電話，就看到熟悉的面孔從酒店側(cè)門走了出來。

    “您怎么出來了？”

    張高磊笑了起來：“我就知道，側(cè)門的位置既能看清楚我們什么時候結(jié)束應(yīng)酬，又能藏起來不被我們注意到。”

    張高磊當(dāng)然知道，徐欥選擇在這里的位置等著，就是想觀察著，如果他不需要他，他今晚就不會出現(xiàn)了。但如果他需要他，他一定會第一時間立刻出現(xiàn)。

    優(yōu)秀的助理特質(zhì)不在于他有多久的助理工作經(jīng)歷，只在于容易被忽略的細節(jié)和真誠。

    徐欥不想耽誤張高磊太多的時間，將準備好的手提袋遞給他：“您的西褲。”

    張高磊接過來，樂呵呵拍拍他的肩：“走，跟我一起進去。”

    “可是。”

    “沒什么可是，我這么好的助理，我為什么要藏著掖著？”

    -

    這樣的場合，集團總裁對一個剛畢業(yè)的應(yīng)屆生助理產(chǎn)生了些微興趣，這樣的發(fā)現(xiàn)并不會對在場的高管產(chǎn)生任何職場威脅。

    相反，他還能成為基地高管和集團總裁水到渠成的討論話題，確保不會冷場。

    基地高管很樂意和時舒分享徐欥的優(yōu)點。

    時舒半瞇著眼，津津有味地聽著基地高管說著徐助理的事跡，貴賓廳的門被推開一半。

    時舒眼皮一掀，恰好看到張高磊換了條干凈的褲子進來，西褲熨燙平整，無一絲褶皺。

    以及他身后跟著的——

    徐助理。

    水晶燈光如晝，這個角度多了幾分姿色炫目。

    時舒看見一張在這種場合鮮少見到的，與中年油膩和世故全然不同的，少年感極強的清秀臉龐。

    第3章

    他是稚拙的。

    如未成熟的青欖，味苦回甘，生津止口。

    -

    服務(wù)員添了座椅和碗筷，徐欥禮貌道謝后，按步就班地脫下肩上的黑色雙肩包。

    被一眾高管戲稱為機器貓的百寶袋的黑色雙肩包，再次引起了時舒的注意。

    “你這包里，都裝了些什么？”時舒問。

    聽到問話，徐欥抬眼。

    這是他第二次和時舒對視。

    第一次是在機場。

    他當(dāng)時并沒能認出她就是來考察基地工作的集團總裁，只是在機場來往旅客中意外而又匆匆的一瞥，就被那樣耀眼明艷的她吸引住了目光。

    因為他擅自的打量，目光觸及時，他對她略表歉意地笑了笑，但沒能夠獲得她的回應(yīng)。

    他想，聚光燈下常駐的主角，早就已經(jīng)習(xí)慣他人為她停留住的目光，她不會去在意和計較，別人的冒犯或崇拜仰望，總是波瀾不驚，過而不往，然后遺忘。

    再后。

    再后，他知道了，她原來是，集團總裁。

    這會兒，她問他話。

    他避免不了再一次看向她。

    近距離地打量著。

    過肩的卷發(fā)披散開，發(fā)量豐厚。

    荷葉邊黑色系西裝端莊颯氣，紳士領(lǐng)下嵌套著v領(lǐng)黑色襯衫，一副金絲窄邊框眼鏡將她的清冷和成熟女性的嫵媚融合得恰到好處。

    徐欥發(fā)現(xiàn)自己不能夠從容應(yīng)對和時舒打破了安全距離的目光對視，因為他的面頰會不受控制的升溫，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雙耳處的皮膚有些灼熱。

    他的生命里好像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樣耀目的異性。

    他于是很快移開視線，也忘了要回答時舒的問話。

    但這短暫的走神并沒有凝固住空氣，張高磊笑笑接過話：“小徐這包里啊，什么都有?！?/br>
    “平板電腦、備用手機、創(chuàng)口貼、紙巾、文具、充電寶、水杯、雨傘……哦，還有針線盒和u盤?！?/br>
    “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這包里沒有的?！?/br>
    不知道他是不是喝多了，反正他話是多了。

    雖是夸張了些，但可見他對徐欥的認可。

    “就算您現(xiàn)在想要聽工作匯報啊”，他眼中含笑地拍了拍徐欥的背包，信心滿滿：“這兒，在這兒，我就可以向您匯報，因為小徐的平板電腦里，保準兒能拿出實時的經(jīng)營數(shù)據(jù)來。”

    “哦？”談到工作，時舒果然來了興致，她換了個更加放松舒適的姿勢：“聽聽匯報?！?/br>
    一眾高管皮笑rou不笑：“……”

    相互之間傳遞的眼神，早已將張總經(jīng)理吐槽了個底兒朝天了。

    非工作時間陪著應(yīng)酬也就算了。

    現(xiàn)在還要非工作時間匯報工作。

    張總經(jīng)理有徐助這樣的總經(jīng)理助理，難道他們也有嗎？

    相關(guān)的數(shù)據(jù)資料助理、下屬整理好，他們還要自己修改完善的，倒也不是沒有，但都在電腦里存著呢。

    “沒問題?！睆埜呃谧鳛榛乜偨?jīng)理，好歹也征求了一下在座各位的意見：“對了，我們的得力干將們，大家有意見沒？”

    只是——

    誰又敢有意見呢？

    “沒……”

    “那好?！睆埜呃谛呛欠愿赖溃骸靶⌒??！?/br>
    徐欥很快回過神，他抿了下唇，烏黑的眼珠眨一眨，長翹的眼睫毛根根分明。

    他沒有說話，沒有在集團總裁面前獲得表現(xiàn)機會的欣喜，也沒有即將在集團總裁面前展示工作成果的恐慌，準確來說，他表現(xiàn)得平靜又淡定。

    修長的手指捏住卡扣，“搭”一聲，雙肩包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