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著，雙腿如沉重的石提不起力，挪不動步子。

    半晌，他才站在原地長長吐出口氣，吹得額前的碎發(fā)迎著風(fēng)飄，他試圖調(diào)勻他的呼吸，實現(xiàn)自救。

    時舒滿意了，撣了撣手。

    歸還給他自在的安全空間和距離。

    歸還給他氧氣和海洋。

    “好了，煙給你了，家長?！?/br>
    “走了。”

    脆落的高跟鞋鞋跟磕著地面，時舒倒著走，漸行漸遠(yuǎn)，時舒背過身，繼續(xù)往前走，走過那幾位保鏢，還沒有停下來，繼續(xù)往前走。

    她剛才叫他什么？

    家長嗎？

    徐欥反應(yīng)過來，將手里的女士細(xì)煙用紙巾包裹好放到口袋里，鋪平，然后又長長地呼出口氣，他調(diào)勻了呼吸追上去：“您不進去玩了嗎？”

    兩道不同力道，不同音色的腳步聲。

    一深一淺。

    一脆一沉。

    在走廊通道里漸漸消失不見。

    “嗯，不去。”

    “家長在這兒等著呢。”時舒：“你見過誰出來玩兒，還要家長在外面放風(fēng)的。”

    走出會所門外，晚風(fēng)吹過來，徐欥跟在時舒身后，才又問她個準(zhǔn)信兒：“您現(xiàn)在打算回酒店了嗎？”

    路燈是淺淡的昏黃。

    新的歌曲進入高潮迭起的音律部分，身后的噴泉池又跳躍出了新的高度，落下來，濺向四周。

    池底的水晶仍裝載著人們純凈的夢想和心愿。

    時舒沒說話。

    “您的手包和西裝還在包廂里面?！毙鞕鎏嵝训溃骸澳任乙幌拢胰ヌ婺??！?/br>
    時舒終于有反應(yīng)了，她停下腳步，一個警告的眼神甩過去：“怎么？生怕別人占不著你的便宜？”

    “要上趕著去?！?/br>
    “我不是這個意思?！?/br>
    他只是擔(dān)心她著涼。

    但因為她這句話，徐欥那才那點兒困惑得到了解答——

    所以剛才，她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臨時改變了主意，讓他在車?yán)锏戎?/br>
    徐欥這么想著，就這么問了。

    時舒點頭：“嗯，上面有狼?！?/br>
    她不讓他上樓。

    徐欥想了想：“那我把我的衣服脫下來，給您穿?！?/br>
    “不用了。”時舒：“有別的女人的味道。”

    “我不喜歡。”

    徐欥想了一會兒。

    還是沒能想明白。

    他的外套哪兒有別的女人的味道？

    徐欥脫衣服的動作止住，認(rèn)真地向她解釋：“我一整晚一直和您待在一起，沒再接觸過別人了?！?/br>
    呵。

    時舒木著張臉，表現(xiàn)出一副她也不是很在意的樣子。但還是提醒了他，她發(fā)言的時候，以及交流會結(jié)束的時候。

    “你仔細(xì)回憶一下。”

    有人在他面前發(fā)表有關(guān)她的不當(dāng)言論，并且形成了小規(guī)模的討論，除非他沒有聽見，否則，作為總裁助理，他是一定要上前阻止的。

    徐欥想起來了，撓撓眼皮：“您都看見了？”

    “何止是我？”時舒冷哼了一聲，長耳墜發(fā)出細(xì)碎的光澤：“全會議廳的人，誰沒看見？”

    徐欥以為她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他不太希望她聽到，無論是誰，聽到別人說她克親人，心里都不會舒服的。

    “您別往心里去。”

    時舒：“……”

    她哪兒往心里去了？

    不就是他看了別的女人嗎？

    她怎么會往心里去。

    但話到這個份上，她為了表現(xiàn)出她真的沒往心里去——

    “嗯，所以呢，徐助理需要我的幫忙嗎？”

    徐欥：“我暫時沒什么需要您幫忙的地方?！?/br>
    “不是沒要到么？”

    “沒要到什么？”

    “那女生的聯(lián)系方式?！?/br>
    他如果想在某些非正式場合再和對方做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紹，時舒覺得他的成功率還蠻高。

    她可以幫他創(chuàng)造這個機會。

    徐欥莫名地眨了眨眼：“？”

    他回憶著當(dāng)時的場景，說：“我只是警告她們，并不是真的要起訴?！?/br>
    警告什么？

    又起訴什么？

    意識兩個人好像不在同頻交流，時舒也不打啞迷，直接了當(dāng)?shù)貑枺骸澳悴皇窃谕桥捍钣樏?？?/br>
    徐欥有些意外：“您以為我是在跟別人搭訕，才沒有及時護著您離開會議廳嗎？”

    “嗯?！睍r舒：“你拿出手機不是為了要聯(lián)系方式？”

    “當(dāng)然不是?！?/br>
    徐欥本來不想說這件事情，但好像她誤會了他，他不想被她誤會，于是解釋說，因為她們說了對她不利的話，他才想要警告她們。

    “拿手機是為了證明我已經(jīng)錄音取證，如果今天她們說的這些不當(dāng)言論將來出現(xiàn)在網(wǎng)絡(luò)上、媒體報道中，造成一定規(guī)模的影響，那么，法務(wù)部的同事將會追究她們的法律責(zé)任?！?/br>
    “是么？”時舒心虛地眼尾一勾：“沒想到，徐助理還挺護著我的?！?/br>
    徐欥臉色微染。

    他正準(zhǔn)備再說些什么的時候，馮彤的助理孟鈺將時舒的手包和西裝外套送了下來。

    “時總?！彼麕Я笋T彤的話來：“彤姐托我?guī)Я嗽捊o您?！?/br>
    “彤姐說，今天的招待多有怠慢，改日她一定設(shè)宴向時總您賠罪。至于合作的事，向總她們幾個人還是很有意向度的?！?/br>
    時舒接過外套，垂眼看了眼上面的細(xì)微褶痕，以及鼻間充斥著不屬于她的味道，她皺了皺眉，隨手丟給徐欥，連同著她的手包。

    黑色轎車降緩車速，在路邊停下，司機小孟推開駕駛艙門，邀請兩位上車。

    徐欥拉開后排座位的門，馮彤的助理孟鈺沒得到回應(yīng)，只好又主動問時舒：“請問時總，您有什么話需要我轉(zhuǎn)達(dá)彤姐嗎？”

    “沒有?！?/br>
    孟鈺確認(rèn)道：“您沒有什么話要帶給彤姐嗎？”

    “沒意向。”

    孟鈺有些愕然。

    但良好的職業(yè)素養(yǎng)促使他并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只是禮貌地道別：“好的?！?/br>
    “時總您慢走，一路平安?！?/br>
    孟鈺上樓時，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

    時舒剛才說的是——

    她沒意向。

    她沒意向合作。

    等孟鈺走后，徐欥拉開后排車門，護著時舒坐進后座，檢查完車門關(guān)閉情況后，徐欥正準(zhǔn)備坐上副駕。

    后排座位的車窗突然降下。

    時舒摸著后頸，說：“那個?！?/br>
    徐欥：“您有什么吩咐嗎？”

    時舒下巴輕抬：“他話太多。”

    徐欥默了默：“那我來開車就好?！?/br>
    “嗯?！?/br>
    后排車窗升起，徐欥抱歉地和小孟說：“小孟師傅，要辛苦你自己打車回去了?！?/br>
    “為什么？”小孟拍著胸脯，痛心疾首地道：“我還想繼續(xù)聽時總講她的故事呢。”

    徐欥想了想：“……還是別想了?！?/br>
    “我難受啊。我就想知道什么樣的男人才能配得上時總這樣的高嶺之花，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