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情開一朵，愛難臨摹

    屋內(nèi)沒有掌燈,但于魏若云無礙，加之又有月華自窗外照入，對她來說便如常人在白晝視物一般。

    令她意外的是,屋內(nèi)并不像外面看起來那么荒涼,大約因著時常有人打理的緣故,就像是一間尋常的廂房,屋內(nèi)盡數(shù)都是魏若云的東西，雖然物品的擺放并未按著寶華殿中的格局來，但乍然見了舊物，還是有種夢回靈犀院的錯覺。

    這里簡直比靈犀院還要像靈犀院——只是慕嬋的存在像是被毫不留情地抹去了。

    臥榻靠墻放在右側(cè),梳妝臺擺在窗下，左側(cè)是她的書案和書架，一應(yīng)字畫和筆墨紙硯都在，書案上尚鋪著一張宣紙,一旁依次擺著湖筆、筆架、筆洗等物，看上去就像主人剛剛離開,隨時準(zhǔn)備回來作畫一般。

    只是她從來不善工筆，這方巨大的畫缸也不是她的所屬，更別提里面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淖之嬃恕?/br>
    魏若云隨手從畫缸里抽出一副卷軸展開，卻見其上畫的竟是自己，她接連翻了幾幅都是如此,有些她身著凌燕服安靜上課的樣子，有幾幅是她在公主府的樣子，還有一張是她生日時的穿著，一襲深藍(lán)色廣袖紗裙,裙擺處還繡了一個云字。

    這些都是姬元畫的。

    魏若云復(fù)又翻開一副,只見畫中一方高臺,一位白衣女子執(zhí)劍孑然立于其上，側(cè)臉?gòu)尚【拢烀夹悄?，凝脂櫻口，雨水打在她身上，濺起晶瑩的水花，讓她周身看起來宛如鍍了一層光暈；烏發(fā)用銀冠束了，兩頰和脖頸后皆有發(fā)絲散落，被雨水打濕，凌亂地貼在細(xì)嫩的肌膚上，愈發(fā)襯得她風(fēng)姿綽約，遺世獨立。

    這是新生大會的魏若云，原來那時姬元就已經(jīng)注意到她了。

    畫面上的方不省也被抹去了，而且背景畫成了暴風(fēng)雨，當(dāng)時他們斗法之時卻是天朗氣清，艷陽高照。

    姬元為何要這般處理？

    她又迅速瞥見書架上多了一個長木盒子，長度剛好可以放下一個卷軸，她連忙走近前查看，與此同時，那些被她翻亂的卷軸在她身后自顧自歸置，等她拿著木盒轉(zhuǎn)身，一缸畫已然恢復(fù)原樣。

    那木盒上有一個紋樣，與當(dāng)初遇見洛離那間石室墻上的族徽一模一樣，盒子上封了禁制，魏若云用手一抹解開了，打開來，里面果然放在一副卷軸，不過比缸里那些要精致許多，還用術(shù)法溫養(yǎng)如新，想來格外珍視。

    畫卷徐徐展開，一張熟悉的容顏浮現(xiàn)，依舊是魏若云，只是跟那些畫上都不一樣，這一副里的魏若云頭戴冕旈，身著華服，分明是在后山入魔之時與凌霖斗法的那身裝扮。

    畫上的她卻是個正面等身像，一襲華服也是描摹得十分詳細(xì)，而且畫中的魏若云神態(tài)飛揚，志得意滿，與十年前的鏖戰(zhàn)后被逼入魔的喪氣模樣判若兩人。

    這是姬元期望看到的她。

    “你都看到了？”她一時看得入神，不曾留意姬元何時已出現(xiàn)在門口。

    她走進(jìn)來，手中還拿著玉板和湖筆她走進(jìn)來，宛如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如常說道，“這個玉板我讓術(shù)士們改良過了，如今只需寫下姓名和傳話內(nèi)容即可，不拘泥在哪一處了，無論綠意此刻現(xiàn)在何處，都能聯(lián)系上她。”

    魏若云索性也不收起來了，直接拿著那畫問她：“這是？”

    姬元一邊提筆在玉板上寫著什么，一邊道：“這是我畫的最滿意的一副，你可喜歡？”

    “你畫的……是我嗎？”魏若云有些遲疑，這畫中女子的神色實在與她不太相符。

    “是你，也不是你?！奔г嗽斄艘幌掠癜?，接著落下重重一筆，但見玉板上白光一閃，復(fù)又緩緩淡去，終于露出滿意的笑。

    “此言何意？”

    “你覺得你跟那上面的人像嗎？”

    魏若云將適才的發(fā)現(xiàn)如實說來。

    “你自己都知道不像，又為何來問我？”

    “可是……”魏若云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畫缸之上。

    姬元走上前來，將筆和玉板擱下：“你是想說這里的這些嗎？”

    魏若云沒有否認(rèn)，等著姬元繼續(xù)說下去。

    “你別誤會，這些都是我之前作的，加上這幅一共十三副，皆是我早年所作，你手上是最后一副，也是我最滿意的。在那之后，我這十年都不曾動筆，我早就已經(jīng)放下了，所以才會將這些都扔在這里。”

    “那這盒子上為何會有斷情崖石室中的圖案？”

    “覺得好看，就借用了，怎么？這圖案有什么特殊含義嗎？”姬元的神情看不出任何破綻。

    “如此復(fù)雜的圖案，只見了一次你便記住了？”

    “這圖案比較特殊，所以我就多留心了，看來畫的很像?！?/br>
    “怎么？你看起來好像很緊張？”

    “沒有，我只是覺得有些意外?！?/br>
    “按理我是該銷毀的，”姬元自顧自說著，“只是后來你去了魔域，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出來，而且慕嬋也失憶了，我便將它們保留下來了。我怕這世間，沒有一點物件可以證明你的存在，到時我真的要懷疑，當(dāng)初那些回憶，究竟是真的發(fā)生過，還是我的幻夢。其實就算留著這些，我也愈發(fā)不能確定，剛開始還很堅定的，越到后面就越懷疑，每次猶豫的時候，我就會到這里看看這些畫，想藉此多一些力量，所以才會派阿沁時常來打掃?！?/br>
    魏若云默然聽著，沒有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