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爺還沒走，等著鎖門呢，笑瞇瞇的看著小姑娘，覺得這家大人肯定很寵孩子，養(yǎng)的真好，要是他家也有這么一個小姑娘，怕也會這么精細的養(yǎng)著，艷羨，當兵十幾年沒娶老婆沒有孩子，回家后發(fā)現家里幾乎沒人了，就一個遠房兄弟還在，這些年也沒聯系過了。

    就光棍一個，偶爾看到戰(zhàn)友兒孫環(huán)繞，說不羨慕那是假的，但是這么多年過去了，也歇了在找的心情，幫著學?？纯创箝T，每天看著孩子們朝氣蓬勃的樣子，心里也快活，祖國在變好，越老越好。

    送兩個孩子出校門，他回去接了點水，哭笑不得的將褲腿上的鼻涕漬擦干凈，天氣熱，沒一會就干了。

    出了校門，天已經快黑了，她邁著小短腿快步走，心里還是有點害怕，后面林于遠遠的跟著，錢寶知道，但是她沒有說。

    林芳一早就在院子門口等，只等回了頂頂，著急啊，家里就這么一個孩子，見天都是圍著她轉，上學去了林芳一天都沒著落，等孩子回家才覺得屋子有些人氣。

    終于放學了，結果人還沒回來，飯也沒心情做了，一大一小就在門口等著，錢進來回來都沒得一個眼神，就氣，家里沒有他的什么地位了。

    錢寶老遠就看見奶奶在門口等著，飛快的跑起來，帶動風吹起裙子鼓鼓的，又有些飄逸。

    林與就停下來，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看著錢寶跑遠，帶著欣喜與快樂。

    “跑慢點，別摔著?！绷址技?，也不敢大聲喊，怕嚇著孩子，在不小心摔著了，確實養(yǎng)的很精心，錢寶從小就很少因為這種事情受傷，身上連個小小的傷疤都很難找到。

    被蚊子叮了，小孩子肯定忍不住要撓，癢啊，林芳不許，又是風油精，又是肥皂水，想盡辦法不讓孩子感覺到癢，你說多大點事，就林芳搞的聲勢浩大。

    有時候錢進來都看不下去了，太盡心了，導致林芳完全沒有一點自己的生活，全圍著小寶一個人轉悠，要是一直在身邊還好，將來孩子是要回兒子身邊，要去更遠的地方上學，要去外面的世界闖蕩，心里得多失落。

    第28章

    林芳狠狠的拍了錢寶后背一巴掌, 痛的錢寶跳起來，“打我干嘛啊?！币苫螅唤? 委屈, 今天沒有欺負別的小朋友啊。難道上次搶大壯的糖發(fā)現了？

    “是大壯自己給的, 我沒有搶！頂頂你說是不是?！毖劬φ０驼０偷? 暗示。

    頂頂當然是小寶說什么就是什么了，就算想起那天哭的慘兮兮的大壯, 也完全沒有負罪感的點頭。

    林芳才氣, 大壯是這條街街尾那家的孩子, 比小寶小兩歲, 長的虎頭虎腦的，人小孩憨實憨實的，和頂頂這種裝乖的不一樣, 人家那是真的脾氣好, 對誰都笑嘻嘻的, 多少大人小孩都喜歡啊, 偏偏她就看準人家好欺負, 隔三差五的把一個不愛哭的小孩整哭，事后還嫌棄人家不夠男子漢，總是哭唧唧的。

    就你能，仗著自己力氣大, 可勁的欺負比自己小的孩子, 臉皮也是很厚了，還知道那些大孩子招惹不得。

    旁邊頂頂摸摸小寶的被, 心疼的轉圈圈，不滿的眼神掃過林芳, 林芳都不忍直視，辣眼睛，指尖很恨的戳戳兩人的額頭，“誰不知道頂頂和你好都能穿一條褲子了?！?/br>
    頂頂聽見可高興了，他當然跟小寶好了，誰都沒有他和小寶好！

    小孩皮膚都嬌嫩，輕輕一戳，便紅了，頂頂就踮起腳，小寶比頂頂高了五厘米，男孩總是長的慢些，撅著小嘴給小寶呼呼，眼睛里都是心疼。

    氣的林芳轉身進了廚房，菜刀使得“砰砰”響。

    小寶才不耐煩，把人推開，跟著林芳進去，圍著林芳轉悠，從口袋里揣出紅繩，“奶奶，給帶?！弊约簬Р簧?。

    “怎么取下來了?！辈敛潦稚系挠蜐n，將紅繩綁在小胖手上，輕輕捏兩下，手感極佳。

    “麗麗要看。”美滋滋的看著手上的紅繩，財迷，她就喜歡金燦燦的東西。

    林芳皺眉，“下次可不能隨便取下來了，丟了有你哭的?！?/br>
    “才不會?！逼鋵嵾@次差點就丟了，有點心虛，眼神閃躲，蹦蹦跳跳的出去，不耐煩呆在廚房，油煙味太重了。

    林芳就喜歡錢寶這活潑亂跳的樣子，心里甜滋滋的，比那蜂蜜水還甜，甜的人哆嗦。孩子開心快樂在她這里比什么都重要。

    本來陳奶奶看孫子今天這么快就回來了，還挺高興，又見孫子抿著小嘴，一副不高興樣子，暗自彎了眼，這是鬧矛盾了？

    她就說嘛，就錢寶那狗性子，兩人早晚鬧翻，孫子現在悔悟的還不晚。

    樂的她往碗里多磕了兩個雞蛋，嘴里哼著小曲。

    結果沒多久又看見孫子手里捧著什么，從她的房間急匆匆的出去，不會要打起來吧，進屋子里問老伴，“拿了什么出去?！?/br>
    陳爺爺向著大紅漆木箱子努努嘴，“前兩天幺妹給你的那罐荔枝罐頭。”目露遺憾，年紀上去了，就喜歡吃點甜的甜甜嘴，知道妻子肯定是留著給大孫子吃的，就想著到時候蹭兩口也是好的。這下是泡湯了，哎。

    手里也沒幾個錢，想買點糕點都沒錢，生活，苦啊，他深深的嘆了口氣，是真羨慕自己大孫子，打小只有自己不想吃的，沒有吃不到的，哪像他以前只能餓肚子。

    陳奶奶看出丈夫的心思，不滿的瞪了眼丈夫，臉皮怎么這么厚，也就他好意思和自己孫子搶吃的，心里又嘔，就那么一罐荔枝的罐頭，現在多難買啊，真想刪剛剛白日做夢的自己兩巴掌。

    頂頂當然沒有和小寶鬧矛盾，他不高興的原因是他發(fā)現小寶的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不知道是被誰欺負了，但是小寶不說，他也就不問。

    這孩子也是真的心細，林芳都沒發(fā)現的事情，被他發(fā)現了，小寶告狀沒有訴苦，他也就真能不聲不響的，就是苦惱著要怎么安慰小寶。

    就想到回家說要吃的荔枝罐頭，急匆匆捧著過來，玻璃的挺大一罐，他看著胖，但都是軟rou，力氣其實沒有很大，最起碼比起小寶來說就小很多，又急，搖搖晃晃，還在外頭就喊，“小寶，罐頭！”

    不是很遠的距離，硬是讓他跑的滿頭大汗。

    小寶這會已經美滋滋的坐在小板凳上，前面有一個小桌子，小寶上學后錢進來特意讓木工定制的，用來給小寶寫作業(yè)用，很得錢寶的心，平時吃零食也要放在這個桌子上。

    頂頂將罐頭放在小桌子上，看到小寶亮晶晶的眼睛，和甜甜的笑容，心里非常滿足，有股氣充斥在胸口，頓時豪氣沖天，“打開就能喝了！別急。”

    小寶就點點頭，不是很急，早晚能喝到，這瓶罐頭已經注定了她的命運，憐愛看看罐頭，我的。

    又萬分期待著看小伙伴開罐頭。

    頂頂將罐頭放在桌子上，雙手打算像往常奶奶那樣，使勁一擰。

    ........

    沒開。

    頂頂不可置信的盯著罐頭，不應該啊，他記得奶奶明明就是這樣打開的，一下就打開了啊。不信邪的又上手，這次使出了全身的力氣，臉都因為使勁憋紅了。

    .......

    還是沒開。

    小寶用懷疑的眼神看著頂頂，行不行啊，很明顯的嫌棄，站起身來，“拍噠”罐頭打開了，滿滿的糖水漏出滲在了手上，她也一點都不嫌棄的舔舔沾了糖水的手掌，得意的挑眉，覺得這人真不行，太弱了，要不是有她這個老大罩著，肯定被人欺負。

    心滿意足的吃著小弟貢獻的罐頭，荔枝保存了原有的鮮嫩多汁，又吸足了糖水糖分，不小的一玻璃罐頭被兩人飛快的解決掉。

    當然大部分是小寶在吃，一個勺子，小寶想起來的時候就喂頂頂吃一口，吃爽了就自顧自的，想不起旁的。

    頂頂不饞嗎，肯定是饞的，沒吃上的時候盯著咽口水，被喂上一顆荔枝就細嚼慢咽，舍不得咽下去，回味無窮。

    但是不爭也不搶，以前還和小寶鬧過，鬧過之后又粘上來，上學后就一直都是和和氣氣的，小寶生氣就陪笑，哄著。

    等林芳在廚房做好菜出來的時候，整個罐頭都空了，頂頂正拿著小帕子給小寶擦手，上面沾了糖水，黏糊糊的，矯情，嘴里哼哼唧唧的，自個又不愿意動身。

    頂頂就自告奮勇的拿著小帕子走到大水缸，勺了勺水，將小帕子打濕，又擰干，給人擦手，一根一根的，仔仔細細。

    剛平復下心情的林芳這個心就又提起來了，喜歡這孩子是真的喜歡，生氣起來也是真的生氣，咋就這么會使喚人呢。

    拿起桌上的罐頭，糖水也被倆人喝的干干凈凈，這么一大罐，也不是橘子那種什么時候都有，一罐可不便宜，心里挺虛的，但是看到孩子心滿意足的樣子，又坑不出聲了。

    林芳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頂頂，這也是個糟心玩意兒，方圓百里，沒有這么會敗家的?！绊旐斀裉煸谀棠碳页燥?，有你愛吃的魚頭?！?/br>
    “我也喜歡吃！”嘟囔著，又不敢大聲，對誰都敢橫，遇上上火的林芳就慫了。

    林芳橫了錢寶一眼，拿著玻璃罐頭去廚房洗干凈，遞給頂頂，讓他拿回去給奶奶，這年頭雖然日子比以前好過不少，但是大家都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過慣了節(jié)衣縮食的生活，很多東西能在利用就不會扔掉。

    像這種玻璃瓶最受家里女人喜歡了，用來腌點咸菜，裝裝豆腐乳，一般是不會輕易丟掉的。

    頂頂自然是點頭，邁著腿飛快的跑回家，將玻璃瓶放在廚房灶臺上就走，“我去小寶家吃飯昂?！辈粠Ａ舻?。

    在看陳奶奶，心平氣和，古井無波，兩眼無神。

    陳家飯桌上

    陳爸一臉菜色的看著桌子上的菜，翻來覆去，不是有胃口，他就好吃rou，沒有rou，來點雞蛋好啊，最起碼也是葷菜，這.......

    好嘛，這算是撞槍口上去了，本來陳奶奶心里就憋著一股子氣，臉一擺，“你吃不吃，不吃就給我滾下桌?！?/br>
    “吃吃吃，沒說不吃啊?！敝形缭谑程贸渣c，沒油水，肚子早就餓了，有覷著母親的臉色，覺得好像不是很嚴重，“媽，我回來還聞著辣椒炒雞蛋的味了，雞蛋呢?！?/br>
    “喂狗了！”帶一絲絲涼意，吃什么雞蛋，都給我吃草！

    “這附近哪來的狗啊，而且喂狗多可”可惜。

    陳爸瞬間噤聲，惹不起惹不起，今兒也不知掉是吃了什么炮仗，火氣那么重，望向自己老爹，希望老爹可以幫幫自己，緩和一下氣氛。

    陳爺爺抬眼看了眼傻比兒子，給了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埋頭吃飯，做到真正的不看不聽不理會。

    “舅舅?！绷钟诳粗X寶安全到家，漆黑的環(huán)境也抵擋不住他的好心情，從干凈的大道一路走，走到泥濘的巷口，從巷口穿進去，是一個破舊的小院。

    刀疤男人蹲在門錢抽煙，抽的是葉子煙，用舊報紙卷著煙葉，這種煙葉是當地自產的，勁道很足，老一輩的人喜歡，年輕人倒是抽的少了，他們都抽什么，紅梅，劉三姐，大前門。

    第29章

    煙味嗆鼻, 林于早就習慣了這個味道，習慣到他快忘記以前眼前男人曾經快意瀟灑的抽大前門嘚瑟的樣子。

    “今天怎么怎么晚。”

    “打掃衛(wèi)生。”

    “哦?！毕囝櫉o言。

    林于透過煙霧，細細打量眼前男人剛毅的面容, 在眼角那道疤上停留了許久, 那是他和母親被拋棄后, 男人氣不過, 上省城想為母親討一個說法，人肯定是帶不回來, 男人回來的時候身上多了兩百塊錢和眼角的那倒疤。

    誰打的, 怎么打的, 誰問也不肯說, 至今除了他自己，沒人知道那時候發(fā)生了什么，哦, 或許那個負心漢知道。

    從那以后, 周圍的人發(fā)現曾經那個游手好閑的男人變了, 開始懂事, 上進了。在后來母親走了, 家里只有他們兩人相依為命，他成了男人的累贅。

    旁的人總覺得他每天凌晨早起跟著攤苦，但是他自個兒不這么覺得，還覺得自己挺幸福的, 吃飽穿暖, 能上學，挺好, 真挺好，也很容易滿足了。

    身邊還有這么一個可以支撐, 可以依靠的人，林于覺得自己很幸福了。

    又想到圓臉小姑娘，她有人等著回家，我也有呢，不必羨慕。

    淡淡的想著，今天也不算太糟糕。

    這樣的想法在一個女人從他院里出來時，他和舅舅的院子里出來，戛然而止，心里猛的咯噔一下。

    楊翠花早前就知道家里還有一個小孩，是陳浩的侄子，她心里雖然有些疙瘩，但是為了生活，還是同意了，還不是窮鬧的。

    家里窮，窮的都快吃不起飯，窮的姐妹兩只有一身衣服，誰要出門就給誰穿，說出來真的也是笑話，誰不說改革好，改革致富，可富不是她家這種啥也沒有的，又有兩個懶漢的家。

    揚起笑容，她長的不丑，笑起來還有幾分姿色，要不是家里實在揭不開鍋，也輪不到陳浩這個擺魚攤的窮小子，一百塊錢彩禮，沒有嫁妝，沒有酒席，領了個證就直接住過來了，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是陳浩買的。

    委屈，可有什么用，好歹眼前男人除了面向兇點，沒有其他缺點，總比那隔壁村的瘸腿的二麻子或者是打死老婆的鰥夫好。

    “飯我做好了，可以吃飯了?！甭曇魷販厝崛岬?，非常容易激起男人心中的保護欲。

    ......

    一大一小，都淡淡的，一個德行。

    大的抖抖煙，猛吸了最后一口，將尾巴扔在地上，“吃飯吧?！?/br>
    林于點頭進去，看也沒有看旁邊的女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