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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病弱王爺后 第48節(jié)

    望著桌案后這兩年下來越發(fā)不動聲色的秦王,薛正倫嘆了口氣,心知再這般遮遮掩掩試探下去今日怕是要徒勞而返。

    他放下手里的茶盞,不再掩飾來意,“自王爺遇刺,這皇城之中詭譎頻生,老臣曾暗中查探,似是……”

    他知道楚烜心中一清二楚,便只朝西北處指了指,并不多說。

    “他族亂我大周之心不死,不知王爺心中有何計較?”

    楚烜未說話,只提筆蘸足了墨,提筆一氣呵成一字——

    誅。

    薛正倫坐在下首不遠處將他筆尖的磅礴戰(zhàn)意與揮灑間的從容在握盡數(shù)收于眼中,不由心下大振,起身緩緩對楚烜行了個再鄭重不過的大禮,“老臣愿為王爺驅(qū)使,肅朝局,定山河!”

    得一字并肩王這一個字,可抵上千百句,薛正倫心下大定,心知再問其他亦是多余,對著楚烜再一躬身,戴上兜帽如來時一般于暗處悄然離去。

    第065章 十三歲

    到荔枝宴那一日, 薛妙因頂著個‘皇嬸’的名頭,這名為品荔枝實則暗中為諸位皇子相看皇子妃的宮宴,她少不得也得去坐著。

    無論什么宮宴, 一向都是規(guī)矩繁多,這一回薛妙心里早早有了準備, 告訴自己權(quán)當(dāng)是去應(yīng)個卯, 到時一聲不吭坐著當(dāng)個擺設(shè)就是。

    誰知沒等到薛妙動身往宮里去,午間宮里來了口諭道是皇帝得了把寶弓,請秦王進宮一道賞玩。

    來傳口諭的小內(nèi)侍就在前廳候著, 房里,薛妙看著換了件外袍的楚烜,心里暗道這皇帝陛下真是把‘缺了大德’四個字明晃晃金燦燦地頂在頭頂。

    楚烜如今對外可是身弱體病,再不能似從前那般肆意挽弓。當(dāng)真心疼他的, 自然千方百計不提起他的這些傷心事,皇帝倒好,請人進宮一起賞玩寶弓。

    是皇帝挽弓,楚烜坐一旁看著的那種賞玩嗎?

    還真是賞玩賞玩,你賞我玩呢!

    薛妙腹誹著不放心道:“要不我跟您一起去?”

    言訖又意識到自己即便去了也沒什么大用, 說不準還要楚烜分心看顧她,又擺擺手道:“算了?!?/br>
    楚烜一眼便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伸手碰了碰她的臉頰,提步往外走去。

    思及薛妙幾次三番醉酒時的情態(tài),又叮囑道:“不許喝酒。”

    她這廂正替他擔(dān)心呢,他就只想著管著她。薛妙心里不服,嘴上忍不住道:“您這樣真和我林家阿爹一般……”

    并非是她胡說, 她林家阿爹出門前也會這般肅著臉叮囑她乖乖聽話,莫要胡鬧。

    真真一模一樣。

    楚烜原已走到門檻前, 聞言腳下猛然頓住,臉色一黑,旋身看她。

    薛妙叫他看得縮了縮脖子,撇撇嘴道:“知道了,不喝就不喝,您快些去吧?!?/br>
    ……

    楚烜一路黑著臉到了紫宸殿,他平日極少如此顯露情緒,忽然來了這么一遭,皇帝還以為他是為著宣他進宮賞玩寶弓一事,心里不免升起幾分心虛。

    “咳……”

    皇帝放下愛不釋手的寶弓,踱了幾步在榻上坐下,沒話找話說:“九弟近來可好?”

    楚烜不知在想什么,慢了半息才點頭冷淡道:“謝陛下關(guān)懷,尚可?!?/br>
    “這春夏之交雖說天氣漸暖也還是要當(dāng)心些。”皇帝自以為十分貼心地關(guān)心了幾句幼弟,瞥見楚烜神情,又問,“朕看九弟神思不屬,可有什么煩心事?”

    楚烜當(dāng)然不會告訴他自己滿腦子都是出門前薛妙說他與她阿爹像的事。

    他看著面前就差把‘你有什么煩心事不妨說來讓我高興高興’寫在臉上的皇帝,稍作思忖,將自己心中所想換個說法問了出來:“十三年,當(dāng)真很久?”

    他話音未落自個兒先想起成婚之初自宮里謝恩出來,薛妙在馬車上的話。

    先說什么三皇子楚慎二十出頭,少說要比她大上五歲,又說這么一個比她大上許多的人……

    楚烜捏緊了手里的茶盞看著皇帝。

    皇帝不知他在想什么,聞言大笑一聲道:“十三年,足以讓一個蹣跚學(xué)步的稚童長成大好少年,想當(dāng)初你……”

    皇帝排行三,楚烜排行九,中間隔著五個兄弟,差了十一年,說句楚烜是皇帝看著一點點長大的也不為過。思及當(dāng)年,皇帝忽然來了興致想與楚烜回憶當(dāng)初種種,卻見楚烜本就算不上明朗的面色隨著他的話愈發(fā)的黑。

    皇帝背后一緊,鬼使神差地改口打著哈哈道:“其實也算不上許久,這白駒過隙,倏忽而至……”

    皇帝心里暗道他這九弟今日是吃錯了什么藥非要與他說起什么歲月久不久,難不成是這些時日在府里看多了經(jīng)書佛偈意欲勘破?

    正當(dāng)皇帝絞盡腦汁地想著說法時,忽聽殿外內(nèi)侍通報,五皇子來了。

    皇帝宣五皇子楚簡來本是想叫他在楚烜面前好好耍一耍這寶弓,倒不是皇帝不想逞這個威風(fēng),實在是這寶弓足有八石,若是從前,皇帝還能勉力一試拉開大半,如今被酒rou美色掏空了許多,勉強只能拉開小半,未免丟了面子,只好讓自己兒子來。

    但這都是皇帝先前的想法了,他現(xiàn)下只想知道楚烜莫名問十三年久不久是何緣故?至于什么八石弓九石弓暫且都擱置一邊。

    楚簡聽說皇帝得了張八石弓,又宣他來一試,興沖沖換了身新做的錦袍又戴上新得的囊配就來了,誰知一進內(nèi)殿打頭就叫皇帝問了一句:“簡兒來與你皇叔說說,這十三年在你看來,算不算久?”

    什么十三年?

    楚簡滿心滿眼都是被皇帝隨手擱在一旁的寶弓,他余光瞟著弓弦,心說一看就是把好弓父皇快些叫我上手一試!想也不想張口就道:“十三年當(dāng)然算得上久,兒臣今年也才二十,六月才過二十一歲生辰,十三年是兒臣如今年歲的大半了!”

    伴隨著楚簡的話音一道落下的是楚烜擱下手里茶盞的聲音。

    不輕不重地一磕,偏偏沒能淹沒在楚簡的大嗓門里,再看楚烜此刻似笑非笑端坐一旁的模樣,竟叫皇帝恍惚看出幾分佛光來。

    皇帝只覺自己眼皮都跟著跳了下。

    這只管吃不管埋的糟心玩意兒!

    就不該宣他來!

    好在此時殿外內(nèi)侍又道季昭容來了。

    若換了平時,皇帝少不得要考慮一下見不見,此刻卻待內(nèi)侍話音剛落便急道:“讓她進來!”

    門外,季昭容理了理裙擺和頭上的發(fā)釵,自身后宮人手里接過食盒,緩步進了內(nèi)殿。

    待到了皇帝面前,行過禮后托著手里的食盒往外稍稍一送,柔聲道:“陛下,臣妾……”

    話說到一半,面色陡然變了。

    皇帝等著她說完話呢,見她這般神色,心中不滿道:“你這副神情是何意?”

    “這……”季昭容擱下手里的食盒‘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嘴里告罪,目光卻不由自主般往五皇子身上去。

    “朕問你話,你看他作甚?”

    季昭容眼見著輕易過不去了,一咬牙道:“陛下恕罪,是、是五殿下身上這香囊所用的料子臣妾瞧著眼熟,似、似是慶云絲?!?/br>
    慶云絲?

    這慶云絲因是賜給外族皇室所用,為表大周氣度向來不許其他人再用,以免有心之人借此挑起爭端。

    皇帝臉色一變,沉聲道:“此事非同小可,你可知若是信口胡說會有何下場?”

    楚簡連忙解下腰間囊配遞給季昭容。

    季昭容接過一摸一看,無比肯定道:“確是慶云絲。臣妾祖父與父親都曾任職于織造司,臣妾自小耳濡目染,這慶云絲是專供給他國來賀的使臣帶回去給國主的賞賜,織絲用的手法與其他絲綿不甚相同,臣妾這才能一眼認出?!?/br>
    她說著帶上幾分猶豫,又道:“再、再者,前兩日母親臥病在床,皇后恩準臣妾出宮省親。那時父親曾私下同臣妾說,他察覺這一批慶云絲不太對,乍一看確實沒什么不同,可若是拿到太陽底下細看再摸上一摸就能發(fā)覺光澤與手感都不甚相同,真正的慶云絲要更輕柔細致些,光澤盛而內(nèi)斂?!?/br>
    “臣妾那時恐怕此事牽連父親,便私自做主請父親暫且按下不表,只是這兩日心里終日惶惶,今日見著五皇子腰上的香囊,驚疑之下才御前失態(tài)。求陛下開恩饒恕臣妾這一回!”

    皇帝并未想因此事降罪于她,茲事體大,若非她眼利發(fā)覺,真叫使臣把那假的慶云絲當(dāng)做真的帶回去,而那真的慶云絲流落到其他人手里,到時難免會生事端。

    但她私自做主將此事瞞下若不是今日御前失態(tài)不知何時才會說,又或是徹底瞞下,到底讓皇帝心中不喜。

    他一揮手道:“你先下去罷,記住,此事不許再對外宣揚。”

    見他并未怪罪,季昭容大舒一口氣,口中接連謝恩,唯唯諾諾地退了出去。

    待她退下,皇帝擰眉看向跪在一旁請罪的五皇子,臉色很是不好看,“這香囊你從何得來?”

    他倒不至于以為慶云絲的事是楚簡所為。這個兒子他是知道的,一貫做事直來直往,沒什么腦子,更沒什么害人的心思,況且若真是他做的,也不會這般大喇喇地戴到他面前來。

    楚簡這會兒才叫傻了眼,但皇帝問,他不可能不答更不會撒謊,悻悻道:“是、是齊國公府上薛大姑娘贈予兒臣。”

    大周民風(fēng)淳樸開化,少年慕艾的男女之間互贈香囊信物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楚簡喜歡嬌弱溫柔如菟絲子一般的薛錦妤,得了她贈的香囊接連高興了好幾日,誰知道竟生出這么個事端。

    “又是她?!?/br>
    先前對自家姐妹行內(nèi)宅腌臜手段,蠢到被利用,那事尚未查清,只當(dāng)她是太蠢,怨不得她,目下又來一樁。這薛平昱堂堂國公,就是這么教養(yǎng)女兒的?他那大兒子薛衍在朝中任職倒是品性端方持身周正,怎么女兒養(yǎng)成這么個樣子。

    還有楚簡。

    皇帝看著跪在身前的兒子,一忍再忍才沒有踹他一腳。

    這么個愣頭青,還就看上了那薛錦妤。

    瞎了不成?白長那一雙眼睛!

    ……

    紫宸殿里發(fā)生的事很快傳到了黎貴妃耳里,她當(dāng)即摔了手里的琉璃盞,恨道:“本宮就說那薛錦妤不是個好東西!”

    無論故意與否,這薛錦妤萬萬不能再與楚簡扯上任何關(guān)系,否則到時以皇帝多疑的性子難免心里不會介懷。

    如今事情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倒不如把這水?dāng)嚋啞?/br>
    黎貴妃瞇了瞇眼,示意宮人附耳過來。

    第066章 酒后

    寶京城中大小權(quán)貴難計其數(shù), 又因是為皇子世子相看正妃,家中有適齡女兒的自然要爭一爭,即便是那些家中無女或是趕不上年紀的, 也要自旁系表親等七拐八拐的親戚中挪來幾個入宴一試。

    如此一來,人數(shù)眾多, 初時定下的拾翠殿難免顯得緊湊了些, 皇后思量之下索性將荔枝宴設(shè)在了后苑。

    正值春夏之交,風(fēng)暖氣清,后苑之中花木蔥蘢。蒼翠掩映之中有兩座飛檐樓閣, 左名翔鸞右名棲鳳,曲尺廊廡連兩闕,遠遠望去恰似一鸞一鳳抵翼而飛。

    眾貴女皆是早早到場,各自在宮人的帶領(lǐng)下尋了位置入座。

    薛妙到的晚些, 與黎貴妃一前一后進了棲鳳閣。

    到場的貴女足過半百之?dāng)?shù),未免出現(xiàn)差漏,傷了皇家顏面,皇后特地請了黎貴妃一同坐鎮(zhèn)。黎貴妃本就受命從旁協(xié)理,皇后又如此給足了她顏面, 黎貴妃自然滿口答應(yīng),盛裝赴宴, 先上棲鳳閣問皇后安,恭敬和順地淺聊幾句,這才移步去了一側(cè)的翔鸞閣。

    當(dāng)今宮中最為尊貴的兩個女人一左一右坐鎮(zhèn)宮宴,在場的貴女們愈發(fā)覺出這場荔枝宴的重要,當(dāng)即紛紛理鬢發(fā)整儀容, 力爭處處得體,好給兩位留下個好印象。

    人既到齊, 宮宴便開始了,手捧金銀琉璃盞的宮人魚貫而入,奉上點心果子與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