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皮膚白，腦袋上扣了只大耳機，又是一身時尚風(fēng)的藍白衫搭白色小短裙，剪裁質(zhì)地一流的版型設(shè)計更托襯得女孩胸脯微隆，腰肢纖細——身上滿是那種大城市小姑娘特有的靈動勾人的氣兒。

    像是走過都能開出芬芳的花來。

    而作為代價，善意或惡意的目光也就都無法分辨地黏了上去。

    盛喃沒有察覺，扣著耳機往前溜達。

    貿(mào)易街一角。

    一行幾人從巷子里拐出來。

    走在前面幾個男生看起來十七八歲，吊兒郎當(dāng)?shù)模瑐€個都是一身破洞褲鉚釘夾克斜劉海的不良少年模板。

    為首那個在巷口停住了，嘴里還叼著根香煙，皺著眉往旁邊轉(zhuǎn)，吐字被煙頭磕碰得模糊不清：“這半晚不晚的，你們要去哪啊?！?/br>
    “朔哥，東邊街角上新開了家燒烤店，味道不錯，擼串兒去不？”

    “擼你個頭，”裴朔咬著煙，笑踢了那個出餿主意的屁股一腳，“這才幾點，你不嫌熱我還嫌撐呢?！?/br>
    “那要不，網(wǎng)吧？”

    “整天就知道去網(wǎng)吧，網(wǎng)癮少年啊？”

    “這不今晚有三w戰(zhàn)隊的比賽嘛?！?/br>
    七嘴八舌的意見里，不知道誰說了句：“臺球室怎么樣？”

    插著兜的裴朔一頓：“臺球室……”

    少年們見裴朔有意，紛紛起聲附和。

    裴朔被吵吵煩了，撥開他們轉(zhuǎn)向后面。

    巷口夕陽正斜，幾抹落到青磚前。有人站在墻后半明半昧的光影間，低著頭擺弄手機。連衣帽罩著的黑色衛(wèi)衣遮了他全部的模樣和上身，只見得到衛(wèi)衣下修長的腿一直一彎，斜撐了個漂亮有力的三角形。

    裴朔拿下香煙：“哥，臺球室那邊，我們還去嗎？”

    “無所謂，”那人沒抬頭，指節(jié)在屏幕上跳躍，漫不經(jīng)心道，“我都行。”

    裴朔見他專注，好奇湊過去：“你玩什么呢？還那個204……咦，換《節(jié)奏大師》了啊?！?/br>
    話沒說完。

    咔。

    “死”了。

    裴朔尷尬抬頭。

    靳一卻毫無反應(yīng)，很平靜就把手機揣回兜里。再撩起眼時，他聲線也低低淡淡全不在意：“去哪，走吧。”

    裴朔在旁邊心情復(fù)雜。

    就算這兩三年接觸下來已經(jīng)很清楚靳一這個表哥的性格了，裴朔有時候還是會覺得不適應(yīng)。他見過靳一玩各種各樣的單機游戲，游戲?qū)λ@個表哥來說不是有勝負的興趣愛好，更像某種打發(fā)時間的解題活動——就像剛剛，裴朔敢說，不管是破了有史以來的最高紀錄還是在低能局第一步就輸，靳一絕對都是相同的表情。

    上來就贏的，玩到通關(guān)或者最高，扔掉。

    上來就輸?shù)?，反?fù)嘗試，玩到通關(guān)或者最高，還是扔掉。

    輸了不沮喪，贏了不開心。這不是在玩游戲，這簡直是在玩弄游戲。

    偏偏在這人“別人家的孩子”頂級配置模板一樣的人生里，被“玩弄”的事情又豈止游戲這一件……

    想起被爹媽念叨過n遍的“督促你哥早日返?！敝厝危崴飞钌顕@了口氣。

    還不如讓他原地從良拯救世界呢。

    “走吧，”裴朔嘆著氣一甩外套，“去臺球室?！?/br>
    臺球室就在這條街最北邊的一個巷子里。

    沿著傍晚準備夜市開攤的商鋪，少年們從中穿行，插科打諢。

    “哎你們見過張輝那個新女朋友嗎？”

    “知道，上回穿著抹胸超短裙就上臺球桌了的那個唄。”

    “什么叫那個，人叫喬娜娜，安城職高的校花呢。要身材有身材要臉蛋有臉蛋，對美女尊重一下好不好？”

    “可以啊，才見幾回，就這么舔上了？”

    “滾，你難道不喜歡？”

    “喜歡有什么用，人家看上的又不是咱們?！?/br>
    “嗯？她移情別戀了？誰?。俊?/br>
    “你瞎??？沒見她那次穿超短裙上桌的時候，誰在那兒打球嗎？”

    “噢……”

    幾個男生嬉笑嫉妒的眼神轉(zhuǎn)過來。

    裴朔抬腳作勢要踢：“看屁看，沒見過長得帥的?。俊?/br>
    “哎朔哥我們沒看你！”

    “看誰都不行?！?/br>
    裴朔一人一腳給他們把眼神踹開了，然后他才轉(zhuǎn)回來：“哥，喬娜娜那事兒你準備怎么處理？”

    靳一被連衣帽罩著，看不清臉，就一撮煙灰色碎發(fā)翹出來：“喬娜娜?！?/br>
    裴朔：“是啊。張輝舔這小女友舔得跟什么似的，哥你沒來多久，他們又不知道你以前在九中有多橫——”

    靳一瞥他：“橫什么？”

    裴朔咽了口唾沫，也把后面的“行霸道”咽回去了：“橫橫橫眉冷對?！?/br>
    靳一輕嗤，轉(zhuǎn)回去：“放過周樹人吧?！?/br>
    “啊？”裴朔茫然，“周樹人是誰？”

    靳一：“……”

    靳一決定原諒這個文盲弟弟。

    “說你的喬娜娜吧，你怎么惹她了?！?/br>
    “？”裴朔冤得瞪大了眼，“哥，招惹她的是你不是我啊。”

    靳一：“我都不認識她?！?/br>
    “？？”

    裴朔噎了好幾秒：“喬娜娜，你沒印象了？”

    靳一抬頭，懶洋洋望了眼天空：“沒有?！?/br>
    “就，上回你和我們一起去臺球室，穿著特別辣的超短裙，在你拿球桿的時候特意跑你對桌趴臺面上深下腰的那個？”

    這次靳一對著天邊燒得絢爛的晚霞回憶了漫長的兩秒，聲音還是懶懶的：“沒見過?！?/br>
    裴朔：“……”

    這就很他媽暴殄天物了。

    “哥你那天才技能點，怎么就不能往記人名和記人臉上點一點呢？”裴朔嘆聲，“張輝要知道他捧心尖上的小女友這么想勾搭你，肯定得帶人來找你事，偏偏你又答應(yīng)你奶奶以后不打架——”

    靳一落下視線，似笑非笑的：“放尊重點，誰奶奶？”

    裴朔一噎：“奶奶，咱奶奶，我在兩家都是孫子，好吧？”

    “嗯，以后你……”

    裴朔還在那兒等著呢，身旁卻突然沒了聲音。他不解回頭，就見原本走在他身側(cè)的靳一停在了兩步之前。

    兜帽下的黑眸凝在長街斜對角。

    裴朔跟著扭頭。

    等認出那個熟悉的戴著大耳機的女孩身影，他愣了下：“咦，這不是哥你那個——”

    靳一仍是看著那邊：“什么。”

    裴朔想了兩秒：“小橘貓？”

    “…”靳一回眸，“？”

    對上那雙黑眸里難得明顯的不爽情緒，裴朔本能一激靈：“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與我無關(guān)?！?/br>
    靳一微瞇起眼：“我說的是胖橘?！?/br>
    “有區(qū)別嗎？”

    “是我養(yǎng)過的那只?！?/br>
    “啊，原來你是說被我姨母送人然后死了的那只？”

    話聲在靳一起了變化的眼神里停住。

    裴朔連忙扭頭去看街對角：“那也不合適。人家小姑娘長得白白凈凈、細細瘦瘦的，哪里像胖橘了，分明就是小橘——”

    “再說一次，”靳一不耐煩地扯掉兜帽，碎發(fā)被暮光染得微冷，他慢吞吞隔著黑色半露指手套捏響指節(jié)，“我可要失信于你奶奶了?！?/br>
    裴朔：“……”

    “朔哥，你們在看什么呢？”前面等他們的男生們派了一個代表折回來，“咦，你們在看小九啊？”

    “？”裴朔扭頭，“小九又是誰？”

    “丁九，就張輝那個下手又黑又臟的小弟，”過來的男生朝街對角一指，“那不，明顯又盯上‘獵物’了。這人可賊，不見兔子不撒鷹，能讓他盯上的，肯定油水很足?！?/br>
    “……”

    丁九所在方圓數(shù)十米內(nèi)，看起來最好下手且“油水很足”的顯然就只有……

    那一只。

    裴朔扭頭，帶著“終于輪到我揚眉吐氣了”的表情挑眉：“哥，幫不幫？”

    連衣帽被拽回來，靳一往前走，嗓音在夜色里透著懶散的敷衍：“我長得像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么?！?/br>
    “哦，那不幫就算了?！?/br>
    沒了戲看，裴朔遺憾聳肩，跟上那道走遠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