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朔額頭青筋都綻著，兇橫地瞪著喬娜娜，這才壓下情緒，負(fù)氣地坐進(jìn)沙發(fā)里。

    喬娜娜灑完“釘子”，已經(jīng)跟幾個姐妹轉(zhuǎn)進(jìn)餐廳去了。

    客廳里安靜了下，幾個男生連忙打圓場轉(zhuǎn)移話題，把聒噪帶得沒過尷尬。

    盛喃回神，沒敢回頭看自己身旁那人的神色，她小聲道：“嗯，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講義氣不幫你擋桃花，是這個段位太高了。”

    靳一：“你想回去？”

    盛喃想了想，嚴(yán)肅搖頭：“那不行，像我夾著尾巴跑了。輸人不輸陣，不能這樣——哦，有了！”

    “？”

    “黎雪晴！”盛喃飄過客廳的目光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在場自己最熟悉的女生，雖然未必是良性的熟悉。

    黎雪晴被她喊得一愣，本能皺眉：“干什么？”

    “我有一道英語語法題，想跟你討論一下。”

    黎雪晴不滿：“我為什么要跟你討論英語——”

    “你今晚進(jìn)來前還說謝謝我呢，”盛喃咕噥，“原來只是口頭上的啊?！?/br>
    黎雪晴：“……”

    裴朔正好稍微消了火氣，聽見以后不解地看黎雪晴：“你為什么要謝盛喃？”

    黎雪晴面無表情地起身，微微咬牙：“走、吧?！?/br>
    盛喃笑容一揚(yáng)：“嗯?！?/br>
    小姑娘似乎是起身太急，還微微晃了一下，不過她很快就站穩(wěn)了，拎上背包，又抱起玻璃瓶和杯子，朝里面走去。

    方毅華被裴朔瞪了一眼，立刻反應(yīng)過來，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身：“旁邊房間，投影儀屋，你們可以在那邊玩，或者樓上也行！”

    黎雪晴冷著臉過去：“就旁邊吧?！?/br>
    “好好，我?guī)銈冞^去?！?/br>
    “……”

    方毅華把盛喃和黎雪晴送到客廳隔壁的房間里，又送過來一些零食，就乖乖把門帶上了。

    盛喃放下背包，從墻根拖過來一只豆豆袋，抱著手機(jī)趴上去。

    黎雪晴去另一個角落坐著了。

    兩人各玩各的，非常默契地一同忘記了說好的“討論英語題”。房間里很安靜，只偶爾有玻璃瓶身輕碰杯口，磕出清脆聲響的動靜。

    不知道過去多久，低著頭看手機(jī)的黎雪晴突然說話了：“你們?yōu)槭裁礇]在一起?！?/br>
    房間里又安靜幾秒。

    “嗯？”趴在豆豆袋上的女孩茫然回頭，“你在跟我說話？”

    黎雪晴沒抬眼，冷哼：“房間里除了我就是你，不然我是在跟鬼說話嗎？”

    盛喃：“……”

    別墅落地窗就是這個壞處。

    順著房間窗戶望出去，一片幽黑，襯著黎雪晴的話，這大半夜的特別“應(yīng)景”。

    外面夜色里好像有什么東西動了下。

    盛喃立刻收回目光。她慢吞吞抬起玻璃杯，壯膽似的抿了一口，然后才把下巴墊到手背上，她看著玻璃杯邊上晃得人暈乎乎的光，過了一會兒才輕聲反問：“我們?yōu)槭裁磿谝黄鸢　！?/br>
    “全安喬都知道靳一對你不一樣，為了你回校，為了你考年級第一，為了你打架上黑榜進(jìn)教務(wù)處，”黎雪晴一頓，仍是沒抬頭地冷笑，“還是你要說自己不喜歡他？”

    盛喃繃臉：“他那么好，為什么會有人不喜歡。”

    “……”黎雪晴忍下摔手機(jī)出門的沖動，“那你們兩個為什么會沒在一起？”

    盛喃沉默片刻，突然笑起來：“原來你也這么八卦?！?/br>
    黎雪晴惱羞成怒地抬頭：“我才不是八卦，最多是無聊——”

    話聲一頓。

    幾秒后黎雪晴從椅子里起身，往趴在豆豆袋的小姑娘那邊走了幾步，然后蹲下，拎起那只空了的玻璃瓶：“你把這一瓶酒都喝了？”

    “？”盛喃迷糊仰頭，“什么酒？我這是果汁，g-u-o，果，zh-i，汁。”

    黎雪晴欲言又止，最后氣得放棄和這個儼然醉了的說話。

    她起身就要往外走。

    踩著地板臨近房門了，黎雪晴突然聽見身后豆豆袋里，響起悶悶的輕聲：“我不知道他為什么不提，但我不能提……”

    黎雪晴身影停下。

    即便在心里說幾遍“我不八卦”也沒用，黎雪晴控制不住自己轉(zhuǎn)過身去，問：“你為什么不能?！?/br>
    趴在豆豆袋上的女孩慢慢翻過身，爬起來，雙手握著玻璃杯，在已經(jīng)混了焦點(diǎn)的眼瞳前豎起一根細(xì)白的手指：“因?yàn)槲乙鲆患氖??！?/br>
    黎雪晴愣?。骸皦氖拢俊?/br>
    “嗯！”喝醉的小姑娘握著玻璃杯，重重點(diǎn)頭，“一件特別特別特別壞的事?！?/br>
    黎雪晴慢慢皺眉，隨即又松開，冷笑：“就你這種又白癡又同情心泛濫的，能做什么壞事?！?/br>
    “你不懂，”盛喃慢慢搖頭，然后趴到并著屈起的膝上，她側(cè)著頭，聲音很輕，又好像很難過，“做了他就不會原諒我了?！?/br>
    黎雪晴更緊地皺起眉頭。

    好幾秒過去，她才回神，臉上劃過懊惱的情緒，轉(zhuǎn)身開門往外走：“我就是讓你傳染了才在這兒聽你一個醉鬼說話?！?/br>
    “……”

    黎雪晴是想找方毅華問問他家別墅里有沒有備解酒藥，結(jié)果轉(zhuǎn)進(jìn)客廳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邊已經(jīng)不剩什么人了。

    裴朔倒是還在——因?yàn)樗鐝念^到尾位置都沒挪過，到現(xiàn)在仍是坐在空隔著一塊的沙發(fā)邊角，側(cè)顏清冷地低著眉眼，拿著筆靠著背包，翻動幾張類似卷子的東西。

    黎雪晴停在原地，眉頭蹙起。

    元旦跨年還看作業(yè)卷，這人就是這么變態(tài)才總是考那么離譜總成績的年級第一嗎？

    “你怎么出來了？”裴朔聽見聲音發(fā)現(xiàn)是黎雪晴，立刻就起身了，他順著黎雪晴目光看過去，“你別看他了，我哥給盛喃批習(xí)題卷呢。”

    黎雪晴冷聲：“我什么時候看他了?！?/br>
    裴朔愣了下：“你今天怎么了？”

    “我怎么了?！?/br>
    “就，情緒不太好？”裴朔不確定地斟酌著語氣。

    黎雪晴瞥他一眼：“我不是情緒不好，以前都是跟你們裝的，全校都知道了，你不是安喬老大么，還不知道？”

    裴朔被噎得不輕。

    黎雪晴沒再理他，皺眉看空蕩的客廳：“其他人呢？”

    “樓上，他們玩游戲去了。”

    “方毅華也在？”

    “在啊，你找他有事？”

    “不用你管?！?/br>
    黎雪晴轉(zhuǎn)身就往樓梯走，走出兩步去她又頓住，遲疑自己剛剛會不會說的太拉仇恨，萬一惹惱了裴朔，對她也絕不是什么好事。

    黎雪晴回頭準(zhǔn)備緩和一下，結(jié)果一轉(zhuǎn)回來，就看見裴朔正盯著她，臉上半點(diǎn)不悅都沒有。

    黎雪晴一僵。

    裴朔見她轉(zhuǎn)身，立刻笑問：“還有事嗎？”

    黎雪晴表情復(fù)雜：“你聽不聽得懂我說的話？我說我以前是裝給你們看的，我媽也確實(shí)是食堂員工。你沒聽到學(xué)校里怎么議論我嗎？你不用再對我這么上趕著了?！?/br>
    “我早就知道你裝的啊，你演技又算不上好的，”裴朔沒心沒肺地說，“我跟著我哥在九中見過多少演技好的姑娘了，你那點(diǎn)演技在她們里面排不上段位，肯定也不止我一個知道。”

    黎雪晴氣得臉色漲紅：“那你還——”

    “我這人特別膚淺，真的，”裴朔趴到沙發(fā)靠背頂上，朝她笑，“我就喜歡你長得好看。至于你媽干什么的我更無所謂了，我喜歡的是你又不是你媽?！?/br>
    黎雪晴：“……你去看看腦子吧。”

    黎大?；ū凰麣獾媚樕魂嚰t一陣白的，甩手就上樓了。

    裴朔樂呵呵地趴著看，直到她背影消失在樓梯轉(zhuǎn)角，腳步聲也上了二樓，他這才轉(zhuǎn)回來。

    只是剛轉(zhuǎn)到一半，裴朔就怔了下：“盛，”他頓住，摸了摸后腦勺，扭頭?！案?，小嫂子出來了?！?/br>
    靳一冷抬眸，警告望他。

    裴朔指過去：“就別計(jì)較稱呼了，你看她是不是喝多了？”

    “她喝的是果汁……”

    靳一側(cè)過視線，甫一對上小姑娘紅彤彤的臉頰，他話聲就自動消止。

    幾秒后，靳一氣得輕笑出聲：“我就不該信你?！?/br>
    他放下手里習(xí)題卷就要起身。

    “不、不許動。”小姑娘突然遠(yuǎn)遠(yuǎn)地給他指住了，只抬了一只胳膊，另一只很努力地背在身后。

    好像藏著什么東西似的。

    靳一撩起眼，審視她一兩秒，他點(diǎn)頭：“好，我不動?！?/br>
    盛喃這才滿意地放下胳膊，然后把兩只都背到了后面，走得晃晃悠悠的，朝靳一過來。

    短短十米路，她走了仿佛半個世紀(jì)。

    偏偏每次靳一想起身過去，又總被她第一時間察覺，然后嚴(yán)肅喝止。

    裴朔作為唯一旁觀者，樂得不行。

    半晌，盛喃終于站到靳一面前了。

    但她沒停下，而是慢慢吞吞又挪進(jìn)空著的沙發(fā)里側(cè)，一直到最中間，然后盛喃才停住，轉(zhuǎn)身。

    小姑娘抬手，在空氣里一捋，莊嚴(yán)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