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露出得勝的傲慢笑容，一對綠寶石耳墜將晨光在她白嫩的臉頰上折射出瑰麗的光：

    “第四則給他親愛的養(yǎng)子米迦。‘這光輝燦爛的大陸，不過是你的權(quán)力的玩具；它就像一盞鍍金的銀燈，在你的腳下?lián)u來搖去’。[2]”

    米哈伊爾聞言歪了歪腦袋，及肩金發(fā)給他的側(cè)臉打上了一層少女般的光影：“這也可以指向我啊。米迦都是五百年前的人了?！?/br>
    伊莎貝拉輕聲說：“所以米迦必須被從歷史中抹除。因?yàn)楫?dāng)今世上最強(qiáng)大的圣徒不是你，而是他。他就是條狗?！?/br>
    米哈伊爾用一叢蘆葦蓋掉一枝天堂鳥：“你害怕米迦?！?/br>
    伊莎貝拉緩緩點(diǎn)頭：“是。因?yàn)樗莻€蠢貨。”

    “在你眼里我也是吧？”

    “對。你們是真正的圣徒。”伊莎貝拉語氣平靜，“圣徒的本質(zhì)是父神的從神。青春和力量取決于我們自身，但一旦無人記念，圣徒會迅速衰弱死亡。你知道索多瑪和蛾摩拉的鹽柱，那么如今我告訴你，烈陽大教堂的九十九尊柱像中，‘狂獅’列恩和‘神災(zāi)’蘇萊曼之中就埋葬著他們本人化身的鹽柱。到了今天，也許只有我們幾個圣徒和鄉(xiāng)野傳說還記得他們的名字?！?/br>
    米哈伊爾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畫作，往云層上加了最后一筆，放下調(diào)色板和畫筆，直起身來，面朝遠(yuǎn)方：

    “可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至少諾倫人忘不了他。原本教會還能掌控各國的時候也就罷了，現(xiàn)在諾倫連巫師都敢封爵授勛，你做這些給誰看呢？”

    “可他們記念的果真是米迦嗎？”伊莎貝拉踩著空氣的階梯，優(yōu)雅從容地走到他身邊，看著畫面上魚鱗般分裂的云層，和它們背后純潔的藍(lán)天，“他是個笨蛋，一天到晚腦子里只有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甚至?xí)诟干竦囊娮C下跑去翡翠城打人，一把年紀(jì)了還總跳到西希家背上去。諾倫人眼中的‘米迦’是個無所不能的惡魔，是父神的烈怒化身。他們給他塑像，用青銅和鋼鐵立在公園里，當(dāng)他和圣喬治等同。米迦要是接受這樣的敬拜，他就會變成這樣的人，而這種改變會摧毀他生而為人的根基?！?/br>
    米哈伊爾側(cè)過頭，垂眼看她，她也抬起那雙紫水晶般的眼睛來。

    少年說：

    “我去往查萊克的第一個夜晚，在奧格涅西卡森林中遇到了亞倫。他去救一個離家出走的女孩，在森林中給她講米迦的故事，引發(fā)了羅林斯的懷疑。后來，我和亞倫乘船回來，米迦又救了那女孩的jiejie一次。她們會變成和亞倫一樣的講述者，那么，伊莎貝拉，她們記念的是米迦嗎？”

    作者有話說：

    雅各：創(chuàng)世紀(jì)中雅各為得到神祝福的許諾，在曠野與神摔跤，最終獲勝。

    [1]改自啟示錄21:9拿著七個金碗、盛滿末后七災(zāi)的七位天使中，有一位來對我說……

    [2]改自拉瓦丁《初醒兒之歌》

    第79章 20七則預(yù)言（2）

    兩人都沉默下來。米哈伊爾朝她伸出手，伊莎貝拉也抬起手掌，與他相合。伊莎貝拉的手又小又白，有著和她本人一樣的古典的豐腴；米哈伊爾的手掌骨節(jié)修長，卻沒有一處尤其鋒利的棱角，像一尊落水的玉雕。

    “米迦比你高一些?！泵坠翣柨粗鴥扇说氖?，他的嗓音仍像少年人那樣柔軟清亮，因此也有少年人的憂傷，“但是他看起來小多了。阿……亞倫也會這樣看我嗎？覺得我是個善良卻不可靠的笨蛋。”

    “愛德華茲天性如此。米哈伊爾，你這樣善良的人能夠分辨愛和愧疚嗎？”伊莎貝拉冷笑一聲，又喃喃道，“我寧愿阿諾德恨我，也不要他心懷愧疚?！?/br>
    “阿諾德是阿諾德……”米哈伊爾說了一句，聲音小了下去，似乎不知道怎么辯駁，畢竟對他來說的確可以是同一個人。他甩了甩腦袋，將落下的金發(fā)別到耳后，說：“愛是……”

    “我無法忍耐，無法恩待他和別人的孩子，我嫉妒一切[3]，等我有了足夠的力量，我要在這圣城加冕為王！”伊莎貝拉甩開他的手掌，往前踏了半步，腳掌的大半都移出了墻沿，冰冷的狂風(fēng)攀著塔身鼓起她的長發(fā)，“父神要我們愛世人，獨(dú)獨(dú)不許我們愛我們愛的人！”

    “愛是永不止息。[3]”米哈伊爾答道。

    伊莎貝拉扭頭質(zhì)問道：“所以，那難道不是一種詛咒嗎？”

    米哈伊爾嘆了口氣，坐在墻上，兩條長腿相當(dāng)乖巧地掛在墻邊：“就當(dāng)是我們罪的工價吧?！?/br>
    伊莎貝拉有些沮喪，卻仍然站著。米哈伊爾忽然笑了：

    “此前我所做的一切……我是說作為教會的‘太陽騎士’等等。你們幫了很大的忙，包括這次茉莉屏退洪水。在齊格弗里德聯(lián)邦，我都快成教會的象征了。如果我戰(zhàn)勝了父神，或者父神真的失敗了……我會成為新的太陽神嗎？你所說的諾倫人對米迦的影響會發(fā)生在我身上嗎？”

    “這就是第五則預(yù)言的內(nèi)容?！币辽惱钗豢跉猓潇o下來，冷酷起來，“‘那三年過去了，便有一嬰孩降生。他無父、無母、無親、無友、無妻、無子，他是無根之水、無源之火、無基石之土壤、無陰云之旋風(fēng)；末日將至，祂要以神降臨，卻不拯救人，祂來是為了審判?！侨曛赶蛉问?zhàn)，這個孩子除了你沒有他人。”

    說完，她直視米哈伊爾那雙沒有瞳孔的藍(lán)紫色眼睛，那眼白中布滿細(xì)密的白色閃電：“西希家的預(yù)言每一句都會成就，你不會贏。父神初次神降時便以凡人的rou身與姓名行事，甚至遇害，‘米哈伊爾’為什么不可以是他這一次的化身？一年之后你就是真的密特拉，憑借著此前在世上行的諸多神跡，誰能質(zhì)疑你不是圣子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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