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哈伊爾·伊萬諾維奇·庫帕拉仰起頭來。拂曉晨光中，一只云雀用力扇動著翅膀，掠過低空。

    隨后，如同黃金的箭雨一般，光芒自地平線迸發(fā)，一輪朝陽輝煌而莊嚴(yán)地迎面而來。

    這一日，正是六月初六。

    作者有話說：

    讓死人復(fù)活是經(jīng)典耶穌行為，他管女的都叫女兒。米傻不會一直瞎啦，圣經(jīng)常規(guī)cao作，也是童話常見橋段，馬洛禮好像也寫過，總之是個爛梗（）

    第133章 29七位逃犯（1）

    一望無際的荒涼的原野上，寒風(fēng)像憤怒的海洋一般傾倒肆虐，在四面八方涌動、翻滾、傾塌，攪動雪粉和冰冷刺骨幾乎變成實質(zhì)的空氣，淹沒原本就崎嶇狹窄的道路。

    天與地之間只剩下了黑與白兩種色彩，黑的是裸露的巖石、泥土和群山，白的是飛舞的雪片、枯草和寒風(fēng)。天空呈現(xiàn)一種奇妙的灰白，如果只是仰頭看著天，會覺得它是黑色的。

    一道呈十字架形狀的人影在風(fēng)雪中前行。如果從天上往下看，他行進(jìn)的路線正好在一條細(xì)長蜿蜒的黑色小徑上，那是亞巴頓帝國的騎兵在春夏時節(jié)往南方行軍時踏出的道路，在冬季由于積雪厚度不同，竟還依稀可見。

    兩道鐵錘般的寒風(fēng)猛然相撞，便轉(zhuǎn)了個彎，呼啦掀翻了米哈伊爾·庫帕拉厚實的兜帽，露出底下那張年輕英俊的面孔，以及隨風(fēng)亂舞的短發(fā)。

    他和這片土地一樣有著黑與白的顏色。黑色的是他的大衣和懷中的棺材，白色的是他的頭發(fā)和肌膚。

    少年抓了抓頭發(fā)，灰暗的大地上，兩片黃澄澄的朦朧的光亮了起來，雪花在他綿密的睫毛上融化又凍結(jié)。米哈伊爾頂著風(fēng)雪穩(wěn)步前行，一手托著棺材，一手夾著“貞潔祭禱”的劍尖，劍柄朝前，用于探路。棺材里一點動靜也沒有，即使有，也已經(jīng)被惡魔高原的咆哮吞沒了。

    不一會兒，他在一處十字路口停下，劍柄敲打冰塊的聲音叮當(dāng)——叮當(dāng)——地淹沒在風(fēng)中。

    少年低下頭去，將劍柄插在地上，伸手緩緩撫摸碑石。石頭上的冰雪逐漸消融，米哈伊爾向前走了幾步，手掌從嶙峋的表面撫過。

    走到碑石的盡頭，他才從面部輪廓與骨骼形狀分辨出這是七個迦南人。應(yīng)當(dāng)是在密特拉王朝和亞巴頓帝國邊界戍衛(wèi)的士兵，戰(zhàn)敗后被俘虜至此。七人的手腳和脖子上都套著粗糙的鐵鏈，相互之間連在一起，像一座橋；亞巴頓人在冬天來臨的時候?qū)⑺麄凃?qū)趕至此，澆上熱水，把他們活活凍死。這既不是某種祈福避災(zāi)的儀式，也不是為了在十字路口做個記號，只是想這么干就這么干了。

    熱水在米哈伊爾手底潺潺流淌，又很快在地上凍了起來。他燃起火焰焚燒了七具尸體，念誦了禱文，仰起頭來，仿佛目送他們的灰燼在暴烈的風(fēng)雪中向著南方飄去。

    定定地看了好一會兒，米哈伊爾低下頭，摸索著捏起“貞潔祭禱”的劍尖，繼續(xù)朝著山頂走去。

    山頂上矗立著一座黑色的教堂，木石構(gòu)架，荒廢多時，不過勉強可以遮風(fēng)擋雪。米哈伊爾關(guān)好門，憑感覺找了個相對暖和的地方，放好棺材，拆了一條長椅，點了一叢篝火，又打掃干凈地面，等角落里的溫度升上去，才打開棺材，解開衣服，將亞倫橫抱出來，叫對方靠在自己身上。

    教堂很小，畢竟位于對教會極不友好的亞巴頓境內(nèi)，比起信仰的象征，更像是某種勉為其難的外交辭令。屋內(nèi)只有五排桌椅，一個講道壇，幾個小柜子，大片從天花板掉下來的朽爛帷幕，除此之外空空蕩蕩。面朝東方的大門是整棟屋子唯一開的洞，屋內(nèi)黑黢黢的，滿是陳舊的味道，不過厚實的墻壁也提供了不錯的保暖作用。

    米哈伊爾緩緩地深吸一口氣，又呼出來，微笑著低下頭去，從懷里掏出幾朵紫色和白色的花，放進(jìn)亞倫懷中，捋著他柔軟的棕褐色短發(fā)，說：

    “晚上好，亞倫?！?/br>
    少年清亮的嗓音在狹小的教堂中回蕩，外面的風(fēng)雪激烈地攥緊了這棟木頭和石頭造的房屋。

    他低著頭，似乎是在凝視眼前的那張臉，過了好一會兒，才說：

    “請原諒我的失禮。我……”

    后面那句話沒說完，或者其實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抿了抿嘴唇，米哈伊爾一手?jǐn)堉鴣唫惖募绨颍皇置髦稣哪橆a，慢慢地湊過去觸碰他的嘴唇。

    少年圣徒的動作輕柔緩慢，細(xì)細(xì)地掃過吸血鬼冰涼的牙齦、上顎、舌根，等他溫暖起來，又過了很久，才一點點吮干凈他的嘴唇。

    其實亞倫并沒有沾到什么臟東西，也不會分泌唾液。但米哈伊爾還是花了很長時間，以在節(jié)期前夕打掃教堂的細(xì)致，認(rèn)真地完成這個吻。在這個風(fēng)與雪、黑與白的山坡上，他們是世界上最后的兩個生靈。

    米哈伊爾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呼出，扯了扯衣領(lǐng)，將亞倫冰涼的額頭貼在自己的肩窩里，垂下眼睛微笑道：

    “我們已經(jīng)來到了惡魔高原。此地名為阿卡瑪拉，位于亞巴頓帝國西南方，與諾倫帝國和密特拉王朝隔著圣西希家運河相望。每年春天，惡魔高原化雪的時候，亞巴頓人會騎著‘吉安特’馬，渡過西希家運河，去南方劫掠。而在秋冬季節(jié)，低至零下四十度的氣溫和反復(fù)無常的暴風(fēng)雪就成了亞巴頓帝國牢不可破的屏障。教會征服過此地，但每一次都不得不在冬季撤軍，將阿卡瑪拉拱手相讓。我們稱惡魔高原為‘冬之魔女’，亞巴頓人卻親切地叫她‘母親的臂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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