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比下層要空曠的多，布置也十分簡單：一張床，一副桌椅，墻角還放置著一個(gè)木桶，除此以外，再無別的家具。

    該不會張穹一平時(shí)就住這兒吧？小狐貍?cè)滩蛔≌ι啵牡肋@年輕人也太拼了，二十多歲就獲得跟老頭子一樣，怪不得張寰三比不過他。

    “坐?！睆堮芬宦牭铰曇?，抬起頭示意他坐到自己的床上。

    “我剛從外面回來，爪子有點(diǎn)兒臟，還是算了吧?！毙『偼窬艿?。

    “我是讓你變回原型。”

    “……哦?！?/br>
    張穹一彎下腰，把香爐放在地上。

    裊裊的白煙從銅爐中冉冉升起，很快便在閣樓中彌漫開來。

    小狐貍輕輕聞了聞，很淡的香氣，還挺好聞的。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在聞了這股香氣后，他覺得連外面的嘈雜的聲音都小了許多，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閣樓內(nèi)外劃分為了兩個(gè)世界。

    “好聞嗎？”張穹一問他。

    小狐貍實(shí)誠地點(diǎn)點(diǎn)頭：“這是什么香？”

    “這不是香，”張穹一平靜道，說出來的話卻瞬間讓他大驚失色，“這是骨粉。用夢魘的脊椎骨磨制而成的骨粉?！?/br>
    蘇黎呆呆地看著他依舊淡然的神情，只覺得一陣毛骨悚然。

    “你說什——”

    “噓。”長發(fā)青年豎起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在唇上，“閉上眼睛，靜心感受，然后告訴我，你看到了些什么?！?/br>
    感受……感受什么？骨灰的味道嗎？

    小狐貍只覺得哪兒哪兒都不自在，剛才還余韻悠長的

    氣味驟然變成了令人難以忍受的折磨，他坐在床邊上，有些坐立難安。

    但最終，蘇黎還是聽從了張穹一的話，乖乖閉上了雙眼。

    黑暗中，他似乎聽到了什么人在說話。

    “這個(gè)孩子，你們覺得叫什么比較好？”

    好熟悉的聲音。

    小狐貍皺了皺眉，努力思索自己是在哪里聽過。

    “奕君，你難不成還打算自己給他起名不成？”一聲冷哼在耳畔響起，這是另一個(gè)人的聲音。而在聽到他所說的話之后，蘇黎情不自禁地屏住了呼吸——?jiǎng)偛拍莻€(gè)人，竟然是他父親？

    他都沒聽出來！

    朦朦朧朧間，他似乎能看清一些畫面了。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自己給他起個(gè)名字不行嗎？”老爹的表情看上去還有些委屈，“不能跟我姓也就罷了，名總得我自己取吧？上代的大妖全都叫什么什么君，必須得改！蘇君這名字一點(diǎn)兒也不好聽。”

    “蘇黎?！?/br>
    少年還處在變聲期的沙啞聲音插/進(jìn)了他們的談話。

    奕君望向他，琢磨了一下，問道：“什么Li？”

    “黎明的黎?！鄙倌甑椭^，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碰了碰他懷里睡得香甜的嬰兒。

    他似乎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稚嫩的生命，動(dòng)作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目光中卻隱藏著nongnong的好奇與試探之意。小家伙被包裹在暖融融的襁褓中間，剛長出的頭發(fā)細(xì)軟烏黑，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粉嘟嘟的臉蛋又Q又嫩，一掐就能掐出水來。

    感受到臉頰被人戳了一下，他敏/感地動(dòng)了動(dòng)眼皮，從香甜的睡夢中驚醒過來。少年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有些慌張起來，但還不等他把手收回去，小家伙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放進(jìn)還沒長牙的嘴巴里吮/吸起來。

    “這……”

    少年的表情瞬間僵硬了。

    旁邊的兩個(gè)看他動(dòng)也不敢動(dòng)、進(jìn)退兩難的姿勢，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看來我兒子很喜歡你啊，”奕君打趣道，“怎么樣，喜不喜歡這小家伙？”

    少年沒有立刻回答這個(gè)問題。

    他看著這只還在襁褓中的小家伙毫無顧忌地把自己的手指舔/得水光锃亮，然后朝他揮舞著藕節(jié)般白嫩的手臂，咯咯地笑著，眉眼頓時(shí)柔軟了下來。

    “喜歡?！彼p聲道。

    蘇黎緊抿著唇，不可置信地望著這一幕。

    這個(gè)少年……就算他年輕了許多，但就憑這冷峻又深邃的五官，這雙漆黑淡漠的雙眼，他是絕對不可能認(rèn)錯(cuò)人的！

    他就是林宿！

    可是，這怎么可能？

    自己出生的時(shí)候是在五十多年前，以以妖怪的生命，五十年不算什么，但對人類來說就是大半輩子。林宿明明是人類，卻比他更加年長，容顏至今未老……不，他真的是人類嗎？

    想到之前在金果山上男人異于常人的恢復(fù)能力，蘇黎忍不住懷疑起來。

    眼前的畫面仍在繼續(xù)。

    奕君似乎對林宿和自己兒子相處的其樂融融這件事十分滿意，他沉默片刻，突然突發(fā)奇想道：“這樣吧，我看你小子今后也是個(gè)孤家寡人的份，要不，你就來當(dāng)我兒子的干爹怎么樣？”

    林宿還沒說話，另一人就不滿道：“為什么讓他當(dāng)？論輩分，我才是更合適的人選吧！”

    “夢魘你長太兇了，會嚇到我兒子的?！鞭染訔壍?，“除非你去整個(gè)容，把臉上的疤去掉了，我再考慮考慮。”但在望向少年時(shí)，他又立刻換了副表情，一臉殷勤地搓了搓手，期待道，“不過林宿啊，你覺得我的提議怎么樣？我可是認(rèn)真的！”

    小狐貍絕望了。

    爹??！

    這對話信息量太大，他的大腦已經(jīng)死機(jī)了，只能木木地看著林宿低頭望向還在襁褓中的“自己”，唇角微微上揚(yáng)，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