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太太百感交集，心緒沉淀之后，又釋然。

    “奶奶——”秦霧從樓梯上下來，傭人提著他的小行李箱，“我走了，下次再來看你。”

    秦措聽見他的稱呼，些許驚訝，沒作聲。

    秦太太微笑，“好，路上小心?！?/br>
    回到車?yán)铮仂F扣好安全帶，宣布：“爸爸，你交給我的任務(wù)，我完成了?！?/br>
    秦措說：“小霧真可靠?！?/br>
    秦霧正色道：“我是可靠的男子漢?！?/br>
    秦措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

    汽車行駛在路上。

    秦霧發(fā)了一小會兒呆，眼睛一亮，興奮起來：“爸爸，你還不知道吧？今晚十一點(diǎn)五十九分，嗶哩吧啦大金剛線上扭蛋機(jī)隨機(jī)掉落新春限量款新品。限時限量，火王大金剛只有一個，附贈聲優(yōu)簽名海報。我是全網(wǎng)第二個預(yù)約的人！”

    “我知道。”他的父親淡淡道，“我是第一個?！?/br>
    “……”

    這時，秦霧才意識到事態(tài)嚴(yán)峻。

    他多了一個搶限量款的勁敵。

    自從他提出玩耍父親收藏品的要求被拒絕后，他已經(jīng)認(rèn)清楚殘酷的現(xiàn)實(shí)——手辦和模型，就跟眼睛鼻子一樣，各歸各的。

    爸爸的收藏品是他自己的，他的收藏品也只屬于他。

    他們是競爭對手。

    exile的收藏系列驚人的齊全，這足以證明爸爸的運(yùn)氣特別好，而他之所以幸運(yùn)，很有可能得到過mama的幫助。

    就像mama也幫他抽到了不死金剛。

    可是……今晚只有一個獎品。

    秦霧偷瞥父親。

    他可以撒嬌，求爸爸讓給他。

    不，不行。他是驕傲的男子漢，不能那么幼稚。

    “我們公平競爭吧?！鼻仂F說。

    *

    晚上。

    纖纖開完視頻會議，揉了揉眼睛，合上筆記本電腦。

    一轉(zhuǎn)頭，兒子不聲不響地坐在她身邊，不知陪了她多久。

    “小霧？”纖纖一怔，站起來，“走，mama帶你回房間?！?/br>
    秦霧搖搖頭，“我有午睡?！?/br>
    纖纖說：“那也太晚了?！彼戳丝磿r間，“快十點(diǎn)，你平時早睡著了。”

    秦霧臉上沒有表情，稚氣的眼眸里，竟然十分的沉郁。

    仿佛堆積了復(fù)雜的心事。

    他低聲說：“今晚我有重要的計劃，我晚點(diǎn)睡。”

    纖纖好奇的問：“什么計劃？”

    秦霧不說話。

    他偷摸瞥向另一邊的父親。

    秦措抱著電腦打字，心無旁騖。

    他那么淡定。

    秦霧的心情更加沉重。他在父親的身上，看到了胸有成竹，志在必得。

    “mama。”他喚了聲。

    纖纖看出他的異樣，問他：“怎么回事？”

    秦霧低著頭，說：“下下個月，我生日?！?/br>
    纖纖笑笑：“我知道，過完生日，小霧就六歲了?！?/br>
    秦霧的目的達(dá)成，繼續(xù)下一步的計劃：“我現(xiàn)在還是五歲。”

    纖纖說：“對啊?！?/br>
    秦霧：“只有五歲?！敝貜?qiáng)調(diào)，瘋狂暗示。

    可纖纖不明白。

    秦霧眼角不住地瞄著父親，想了想，拉著母親的手讓她彎下腰，說起悄悄話：“我很快就會長大，但是我現(xiàn)在還是孩子?！?/br>
    纖纖點(diǎn)點(diǎn)頭，“是孩子，然后呢？”

    秦霧拿起一旁的平板，慢吞吞地遞給她。

    屏幕上是一個小程序，顯示一只虛擬機(jī)器，有點(diǎn)像商場的抓娃娃機(jī)。

    “火王大金剛新春限量款?！鼻仂F特別小聲的說，“……只有一個。”

    纖纖懂了，“要我?guī)湍銚u娃娃？”

    秦霧馬上糾正：“限量款模型，不是娃娃。別的角色最少也有十個，火王大金剛只有一個，十一點(diǎn)五十九分開始搶?！?/br>
    纖纖說：“行，你去睡吧，明早就有了?！?/br>
    秦霧笑了一下，又?jǐn)科鹕裆终粓A道：“mama，是你主動提出來的。”

    纖纖：“……？”

    秦霧還是不肯乖乖睡覺……父親也沒去睡覺，他才不走。

    他要等凌晨活動開始。

    反正放假，偶爾熬夜一次，纖纖默許了。

    十一點(diǎn)五十五分，秦措放下電腦，站起來。

    秦霧的眼皮在打架，本來快要睡著，昏昏沉沉地看見他的動作，立刻又清醒。

    “睡吧。”秦措淡然道，“我從不叫你mama幫我。”

    秦霧愣住，不敢置信。好一會兒，他狐疑，“真的？”父親點(diǎn)了點(diǎn)頭，他又看向母親，“真的嗎？”

    見他們這樣，纖纖恍然大悟，“秦措，你也要抽？”

    他默認(rèn)。

    纖纖啼笑皆非，對兒子說：“真的，爸爸都自己來。”

    秦霧怔怔的，“他的運(yùn)氣也那么好？”

    纖纖選擇性的忽略這個問題。

    秦霧疑惑不解，問秦措：“為什么你不要mama的幫助？”

    “因為公平競爭?！鼻卮肽托慕忉專按蠹覔碛械臋C(jī)會應(yīng)該盡量平等。”

    秦霧又呆了會兒，看著自己的父親，忽然覺得他比平時更加高大，背后閃耀圣光。

    他攥緊小拳頭，下定決心，“爸爸，你說的對，mama的運(yùn)氣實(shí)在太好了，對其他人不公平，總要給別人留機(jī)會——我自己來！”

    纖纖默默嘆氣。

    十一點(diǎn)五十九分，秦霧觸碰紅色的按鈕。

    他得到了一個火王手辦，但不是新春限量款，是以前出的，他早就有了。

    他問：“爸爸，你抽到什么？”

    秦措說：“舊款。”

    于是，秦霧失望又自豪地去睡覺了。

    失望，因為沒抽到心心念念的新春限量款。自豪，因為他的人格得到了升華，他人品高尚。

    纖纖安置了兒子，回到客廳。

    ……果不其然。

    秦措又拿起電腦。

    纖纖走過去，坐在沙發(fā)的扶手上，笑他：“這次怎么沒有強(qiáng)行篡改程序？”

    秦措說：“以前年少輕狂，現(xiàn)在成年了，總要遵紀(jì)守法。”

    纖纖無語。

    她見他登錄社交網(wǎng)站的三無賬號，便問：“在找誰抽到了你們要的那個限量款？”

    他唔了聲。

    纖纖輕踢了他一下，揶揄：“找到以后呢？秦學(xué)長今天準(zhǔn)備幾倍起跳，跟人報價？”

    “十到二十之間拿下。”

    “血虧。”纖纖評論，“真燒錢?！?/br>
    秦措淡淡道：“做生意錙銖必較，這不一樣?！?/br>
    “哪里不一樣？”

    “這是情懷。”

    “……”

    纖纖在旁邊看了幾分鐘，突發(fā)奇想，真誠建議：“秦措，不然你開個玩具公司吧，你那么喜歡?！?/br>
    從少年到青年，沒準(zhǔn)童年時期也沉迷。

    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有時候，至死是兒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