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格……”

    “你叫‘咯咯咯’？”

    葉棠差點(diǎn)要問“咯咯咯”會不會下蛋。

    “不不不是……”

    喉頭滾動，格洛特咽了好幾口口水才勉強(qiáng)不打咯噔地回答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我叫格洛特……”

    滿意頷首，葉棠向著格洛特伸出了手：“那么海巫格洛特，你知道我是誰嗎？”

    海后果然來制裁他的吧？

    他接下的活計有那么壞嗎？壞到驚動了海后。

    吸了吸鼻子，格洛特爬了起來，把姿勢換成了一本正經(jīng)的跪。

    完全誤解了葉棠伸手的意思，他緊張地輕觸過葉棠指尖，將葉棠的手虛捧在頭頂。

    ……不不，格洛特，你要往好的方向想啊。海后殿下可是所有海洋生物的向往。能被海后殿下終結(jié)你那微不足道的生命，這是多么大的榮耀啊！這可比起變成怪物粑粑好一萬倍！

    “安菲特里忒殿下，能夠被您親手制裁是我的榮幸……”

    以為葉棠這是要砍下自己腦袋的長腿小海巫哭唧唧地把葉棠的手放在自己的腦袋上，隨后露出白到近乎透明的脖頸，他淚水的味道不斷擴(kuò)散在海水之中。

    察覺到格洛特的會錯意，本意只是想把跌坐在地的海巫拉起來的葉棠啼笑皆非。她干脆rua了兩把格洛特的頭發(fā)。

    散發(fā)出黃綠熒光色的頭發(fā)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顏色。摸起來的手感意外的就像長毛大型犬的手感。

    沒想到在海水里還能撫摸到這樣充滿毛絨感的東西，葉棠一時間不想松手。

    海后殿下正在測試怎么方便提走他的頭嗎？

    格洛特自顧自地想著，甚至發(fā)出了“嘿嘿嘿”的自嘲笑聲。

    “……真是對不起，真是很抱歉，區(qū)區(qū)雜碎還要海后殿下這樣費(fèi)心……不如讓我做個喝下后腦袋被砍斷就會自己漂浮起來跟著砍了自己頭的人走的藥吧?！粚?，我會被砍頭就是因?yàn)殡S便給人做藥水的緣故啊……”

    葉棠從來沒見過消極到格洛特這種地步還能自我嘲笑到出聲的人。不得不說，她此時的心情是：海巫，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247章 小美人魚的母親3

    葉棠沒有馬上出言訂正格洛特的錯誤想法。

    像是要看看手掌之下的白皙脖子好不好徒手折斷，她的手指輕輕撫過脖格洛特的皮膚，碾過格洛特脖子上的血管。

    海后指尖的觸感讓格洛特頭皮發(fā)麻，雞皮疙瘩暴起?？謶肿屗麥喩碇共蛔〉匚⑽㈩澏?，但皮膚因?yàn)楦惺艿搅藖碜院：蟮臏囟?，竟涌現(xiàn)出一種想要更多的渴望。

    海王的宮殿在深海之中，而世上有比海王宮殿還要更深的地方，那就是海淵。

    誕生在海淵里的格洛特的原型是深海魚，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始終是獨(dú)自一條魚。

    沒有父母，沒有兄弟姐妹，沒有同伴。會出現(xiàn)在格洛特周圍的只有海底的獵食者們。格洛特的日常生活就是在海底的泥沙里逃竄躲避，以免被其他的獵食者嗷嗚一口吞掉。

    在這種環(huán)境下成長，格洛特幾乎沒有感受過其他生物身上的溫度，他甚至因?yàn)榕滤蓝鴮⑵渌锷砩系臏囟犬?dāng)成了威脅。

    一旦感應(yīng)到自己周圍的水域有溫度變化，格洛特就會立刻謹(jǐn)慎起來。要是發(fā)覺來者是來找麻煩的，他馬上就會逃之夭夭——之所格洛特能在葉棠一進(jìn)入漩渦后就察覺到葉棠的存在，那就是因?yàn)槿~棠身上有著格洛特不熟悉的溫度。

    “既然你已經(jīng)做好了被砍頭的準(zhǔn)備了……那么海巫格洛特，回答我的問題，我一進(jìn)到這片海域后就看到了不是生物也并非死者的東西，那是什么？”

    葉棠的手指每移動一寸格洛特身上的顫抖就加劇一些。當(dāng)葉棠的手指游過他脖子上的喉結(jié)，來到他的下巴，格洛特被迫抬起頭來；他的下巴尖在葉棠的手指上輕輕顫動。

    以可憐巴巴的眼神望向葉棠，格洛特吞了口唾沫：“……那是我的孩子們?！?/br>
    “孩子們？”

    格洛特的這個答案葉棠倒是沒想到。

    “啊……！孩子們不是我生的！不對，孩子們確實(shí)是我的！……??！”

    見葉棠誤會了自己的意思，格洛特連忙擺手。慌亂中他的下巴從葉棠的指尖離開，在發(fā)現(xiàn)這一點(diǎn)后格洛特又連忙把自己的下巴好好地放回到葉棠的指尖上。

    “我、我的意思是說，孩子們是我‘做的’，不是我‘生的’！”

    “哦……”

    葉棠明白格洛特的意思了。他之所以管那些影子般的東西叫作“孩子”，那是因?yàn)槟切┯白影愕臇|西是他創(chuàng)造出來的。

    “它們叫‘影魚’。平時會代替我去迎接客人?！?/br>
    格洛特說著有些不好意思：“您或許也發(fā)現(xiàn)了，我眼睛不大好……”

    格洛特的話讓葉棠再一次看向了他的雙眼。

    深海魚在海底居住久了，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無光的海底。海底無光意味著物體不存在對于光的折射，如此一來眼睛這個接收光、并且在腦海中將接收的光信號轉(zhuǎn)化為圖像的器官也就沒了作用。深海魚普遍眼睛退化。有的深海魚雙眼一代比一代小，最終可能退化得連眼睛都沒有了。還有的深海魚眼睛逐漸淪為裝飾品，并無實(shí)際的功能，只是長在那里而已。

    格洛特的眼睛乍一看就像是沒有瞳仁，白乎乎一片。但是仔細(xì)看的話還是能發(fā)現(xiàn)他有一圈銀色的瞳仁。

    “第二個問題，格洛特。你認(rèn)識為小公主……本忒?；圃炷幍暮Ｎ讍?？”

    葉棠的問題拐彎拐得有點(diǎn)大，不過格洛特還是老實(shí)回答：“呃……您是說潔麗特浦思？我是有聽說過她按照公主殿下的要求為公主殿下做了魚尾變?nèi)送鹊哪?，還拿公主作為代價支付給她的美聲四處炫耀……但我并不認(rèn)識她，我只是聽過她的名字。”

    在葉棠的注視下，感覺自己要被葉棠手上傳來的溫度煮成熟魚的格洛特膽戰(zhàn)心驚道：“對、對不起……身為家里蹲的我派不上用場……我不太敢參加海巫的集會、也不太敢和其他的海巫搭訕……因、因?yàn)殡m然我們都是海巫，但力量的差距很大……像我這種廢物、怎么好裝出一幅和其他海巫很熟的樣子呢……？”

    兩手食指對在一起點(diǎn)點(diǎn)點(diǎn)，格洛特有點(diǎn)委屈，有點(diǎn)心虛，又很不客氣地對著自己大放嘲諷。

    說實(shí)話葉棠真不覺得格洛特像他自稱的那么廢物。

    影魚這個發(fā)明挺厲害的。對標(biāo)人類的發(fā)明，那就是直接用意念指揮的小型無人機(jī)了。

    人類里不乏疊個紙飛機(jī)就自覺了不起的人存在。葉棠實(shí)在不明白格洛特在自卑些什么。

    “再跟我詳細(xì)說說你知道的所有關(guān)于潔麗特浦思的事情吧?！?/br>
    隨著葉棠的手指從格洛特的下巴上移開，格洛特也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從他磕磕巴巴的敘述里，葉棠大概了解了情況。

    海巫簡而言之就是錢給到位，什么都會……咳，是什么都能給人辦妥的萬事屋，各種雜貨都能買到的便利店。

    每個海巫都會占據(jù)一塊海域來開自己的“店”。那一個區(qū)域的“業(yè)務(wù)”也都由這個海巫來接單。

    通常而言海巫所占據(jù)的海域位置的好壞直接和他們的能力掛鉤——占據(jù)了“黃金商圈位置”的海巫一旦遇到比自己能力更強(qiáng)的海巫，就會被更強(qiáng)的海巫從黃金地段里里趕出來。于是乎被趕出來的海巫又會去趕走其他占據(jù)的海域位置次好，但能力比自己更差的海巫。

    這般循環(huán)之下，以海王宮殿為中心黃金地段，越遠(yuǎn)離海王宮殿的地方，海巫的能力就越差。

    格洛特所在的區(qū)域是海淵神殿周邊，而海淵神殿已經(jīng)是離海王宮殿十萬八千里的地方了。從這個角度來說，格洛特連三流海巫都算不上，他頂多是個不入流的、被其他海巫視作笑話的：“模仿海巫的蠢魚”

    與之相對的是給本忒?；幍臐嶜愄仄炙际敲逼鋵?shí)的海巫頂流。她得到了本忒?；穆曇糁笾苯佑帽具；穆曇籼鎿Q掉了自己原本的聲音。

    用本忒希基墨的聲音說話給潔麗特浦思帶來的好處就是：海中幾乎所有的生物們都知道連王家的小公主都有求于潔麗特浦思，且潔麗特浦思還完美地完成了小公主的請求。

    潔麗特浦思那里的漩渦門如果有門檻，只怕門檻已經(jīng)被踩爛一百次了。

    “起來吧，格洛特?？丛谀阍敢夂捅P托出的份兒上，我饒你不死?！?/br>
    “……！”

    葉棠的話讓格洛特明顯地高興了起來。就連他那看不出瞳仁的眼睛里似乎也多了一抹光輝。

    “不過格洛特，我對你有一個要求?！?/br>
    “……？”

    海后能有什么壞心眼？不過是看見小海巫一臉單純，所以決定先拐走小海巫，以免小海巫被大壞蛋綁架到暗無天日的地方做勞工。

    “今后你就跟在我的身邊吧。”

    “……哈？”

    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嘴巴對嘴巴。格洛特目瞪口呆地望著葉棠，葉棠笑著任由格洛特近乎無禮地直視她。

    很快的，格洛特就發(fā)現(xiàn)葉棠不是在逗自己玩。

    豆大的汗水開始從他額上滲出，接著格洛特周身的海水都染上了他汗水的味道。

    “殿、殿下……”

    再不敢直視葉棠，格洛特扭過頭去，看著自己想要向后退去的腳尖：“我、我這樣不入流的海巫怎么能為海后殿下效勞呢？海后殿下應(yīng)該提拔更有用的人才才對……”

    葉棠毫不費(fèi)力地用神力攔住了退堂鼓十級選手。

    “評判你有沒有用的是我。還是說，格洛特，你打算忤逆我呢？”

    格洛特說不出話來。

    海后光是一瞇眼，他都感覺自己差點(diǎn)兒魂飛魄散。

    “可、可是殿下……我又有什么能為你做的……？”

    “很多啊?！?/br>
    葉棠笑笑：“例如先幫我做一劑可以暫時毒啞潔麗特浦思的藥?！?/br>
    格洛特要是人在岸上，他的汗一定會rou眼可見的像小瀑布一樣流下來。

    潔麗特浦思可是出了名的看人下菜碟。對待海后她不會如何，但要是知道幫海后做事的是他……

    格洛特已經(jīng)想見了自己被潔麗特浦思做成刺身拼盤送給漁夫吃的未來。

    “哎呀？難道你是覺得身為海后的我難道還保護(hù)不了你這一個小小的海巫？”

    海海海海海后會讀心！？

    驚悚地望著葉棠，退化的眼睛只能隱約看到葉棠的笑容、看不清葉棠整張臉的格洛特跟著聽見葉棠道：“我怎么可能會讀心呢？我的神權(quán)里可沒有讀心這一項(xiàng)。”

    格洛特：??？??？?。?/br>
    您還說您不會讀心??？

    游到海巫的身邊，輕揉海巫的腦袋，葉棠笑道：“好了，開始做藥吧。噢，對了。除了可以暫時毒啞潔麗特浦思的藥，我還要可以讓人類只能說真心話的藥?！?/br>
    “吐真劑嗎？”

    格洛特稍微有點(diǎn)擔(dān)心地擰著眉頭：“可是我只會做一般的吐真劑……人類和我們的構(gòu)造不大一樣，對于人類來說，一般吐真劑的效果太強(qiáng)了。服下一般吐真劑的人類很可能一生都只能說真心話，若是強(qiáng)行想撒謊，舌頭與喉嚨立刻就會潰爛……輕則咳血，重則……就是死亡?！?/br>
    想到那個管本忒希基墨叫“孤兒”，動輒就拿著本忒希基墨親來親去、抱來抱去，嘴上說著“你是我最親愛的人！”，轉(zhuǎn)頭就和別的女人結(jié)了婚的王子，葉棠微笑。

    那不是更好嗎？

    就讓本忒?；犅犕踝幽峭２幌聛淼恼嫘脑挵?。

    “來，格洛特，動手吧?！?/br>
    海后溫柔的聲音在海巫的耳邊響起。那聲音既甜美又溫柔，還摻雜了些許邪惡的誘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