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秋波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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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這里沒有蹤跡,是否要再深入?”親衛(wèi)問。 裴劭皺眉思索。 忽的,只聽一聲信號彈發(fā)射的尖唳聲,接“嘭”的一聲,半空出現(xiàn)一撮灰色的煙霧,隨著風向扭扭曲曲散開,這是發(fā)現(xiàn)要犯跡象的信號,而那個方向—— 一個親衛(wèi)道:“是留守的地方?!?/br> 準確說,可能要偏離一些,但方向卻是沒錯的。 裴劭眼瞳驟然一縮:“回去!” 他果斷下此命令,沒來得及組織身邊的禁衛(wèi)軍,也沒等他們,便腳尖點地,爆發(fā)疾速,穿梭在樹叢之中,驚起林中鳥雀。 他緊緊盯著頂上那煙霧,耳畔只聽得到狂風簌簌,離開時至少花了兩刻鐘的路程,只用半刻便回來了。 然而,原地空空如也。 方才還在石頭上歇息的人,不見影子。 裴劭攥緊拳頭,一剎那額角鼓出幾道青筋,他仰頭,透過煙霧迅速判斷他們的位置,又快速奔過去。 好在,不一會兒,士兵的腳印入裴劭目中,他撥開面前草叢枝丫,只看,那幾個本該護在原地的禁軍,此時圍著一個地洞,林昭昭就站在旁邊。 聽得聲響,她回過頭來,嘴巴微張,似乎沒料到他這么快回來,愕然看著他。 “將軍!” 士兵發(fā)現(xiàn)裴劭孤身一人回來,雖有些疑惑,很快面露欣喜,道:“稟報將軍,屬下在此發(fā)現(xiàn)一個地洞,里面有人躲著,應當就是要犯!” 裴劭心口起伏慢慢平復,面容卻沉下來,像是結(jié)了一層冷霜。 他睇著那幾名士兵,口吻攜著極大的壓迫感:“方才,我是如何交代你們的?” 士兵們愣了愣,為首的有點拿不準,說:“將軍說……讓屬下幾人,看、看好那兩名女子?” 他們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立刻齊刷刷跪下:“屬下知錯。” 裴劭聲音涼涼的:“回去各領(lǐng)十大板,下不為例?!?/br> 幾人汗如雨下,道:“是!” 說完,裴劭目光朝林昭昭這邊掃來,林昭昭神態(tài)平靜,不卑不亢,歸雁則嚇一跳,下意識低頭。 裴劭走到洞口前蹲下,觀察洞口。 他忽的察覺,臉上有點涼涼的,用手背蹭了一下,是很細微的淡紅血漬,臉上也有了絲絲刺痛。 應當是剛剛跑太快,被樹木枝丫打到他臉頰,刮出來的血痕,他竟然一直沒留意到。 裴劭垂下眼睛,在手袖上隨便抹掉血痕。 這地洞口略微傾斜,只有成人手臂環(huán)抱大小,洞口的土有動過的痕跡,植被是今日被撥開后,重新掩蓋上去的,確實可疑。 他運內(nèi)力,丟了一顆石子進去,傳回來的聲音有細微的震動,里面有人, 搜了半天山也沒找到要犯,很可能就藏在這里。 那士兵見裴劭怒火稍歇,便鼓起膽子,道:“將軍,此洞口甚是隱蔽,要不是林夫人指引,確實很難找到?!?/br> 裴劭站起來,看向林昭昭那邊,繃著聲音:“你怎么知道這里?” 林昭昭實話說:“以前來過,很偶然發(fā)現(xiàn)的?!?/br> 裴劭靜了靜,才道:“你可以下山了?!?/br> 林昭昭點頭福身,客氣道:“多謝公爺?!?/br> 此時,包括裴劭帶的那隊精兵,其余四散摸排的禁軍,陸續(xù)找到這,裴劭點了兩人:“李彰,武平流,你們送她們兩人下山?!?/br> 李彰就是那林昭昭見過的,覺得眼熟的儒雅俊秀男子,從衣著上判斷,是屬禁軍一衛(wèi)統(tǒng)領(lǐng),武平流也是統(tǒng)領(lǐng),兩人領(lǐng)命,李彰上前來:“夫人,請?!?/br> 武平流在前,林昭昭和歸雁在中間,李彰殿后。 武平流是個話多的,也不需要人應和,自言自語埋怨這逃犯太會選地方躲,一路上嘴巴就沒停下來。 到山腳下,卻沒看到雇傭的車夫。 武平流和李彰跟她們又走了小一里,才發(fā)現(xiàn)馬車的蹤影,原來車夫心里毛毛的,在林昭昭和歸雁上山后,就后撤了一里地。 見到李彰和武平流,車夫忙道官爺好,笑得一臉小心。 “難怪我們上山前,沒看到他,”武平流說,“說來也是,你們兩個婦道人家,怎的就這么大膽,敢一起上山呢?!?/br> 林昭昭說:“平生不做虧心事?!?/br> 李彰溫和地笑了笑,也說:“確實,最可怕的往往不是鬼,如若夫人方才真不小心遇到逃犯,那是殺了許多人的窮兇惡極之徒,夫人不過女流,就很危險了?!?/br> 他這話說得還算委婉,直白點,以林昭昭和歸雁的情況,遇到那逃犯,勢必會丟命的。 林昭昭倏地想起裴劭一臉拽拽地,叫人把她們看管起來的模樣。 她眉骨一抬,目中若有所思。 武平流看歸雁面露驚懼,他擺擺手:“算了老李,別嚇著人家了,我先回去看看,將軍約摸想出把那鱉孫逼出來的法子了。” 李彰則對林昭昭道:“我有事回去,順便與你們同行吧,這地兒偏僻,天還要黑了,還是要多小心?!?/br> 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這句話女子也受用,林昭昭沒有拒絕,真心道了聲謝。 車廂外,李彰和把車的車夫聊天,問一些生計的事,又問行情如何,車廂內(nèi),林昭昭放松下來,覺地困倦,馬車卻有些顛簸,她半瞇眼睛休息。 突然,車夫“吁”了聲,馬車停下。 歸雁掀開車簾看,攔車的是一個穿著青色官袍的男子,他駕馬而來的,從馬上連滾帶爬下來,神色慌張,朝李彰行禮:“大人,有急事!” 車夫很是嚇一跳,他還以為,方才和他聊市井生活的男子是一個官兵而已,結(jié)果,穿官袍的大人都朝他作揖! 李彰還算冷靜,道:“何事?且細說來。” 官員是鴻臚寺寺正,他語速極快,原來鴻臚寺的譯語人,居然在今日吃壞肚子,沒法參與上元節(jié)晚宴,而離晚宴也就一個時辰,要再找一個會南詔語的,上哪找去! 歸雁聽罷,看向林昭昭。 她知道,林昭昭懂南詔語。 林昭昭十二歲時學的南詔語,歸雁記得,最初是因為裴公爺。 裴劭會突厥語,想讓林昭昭學南詔語,說是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學對方的語言一定有用,以后就先滅了突厥再滅南詔,他們都是大祁的功臣。 只是,林昭昭的興趣很快被語言的枯燥磨平,可她要放棄時,裴劭就揚起眉頭,尋釁:“啊對對你就這點能耐。” “我都能學會突厥語,你居然學不會南詔語?!?/br> 簡單樸實的激將法,一下讓她咬牙繼續(xù)。 后來,林昭昭的南詔語小有所成,才知道裴劭畫大餅倒有一手,突厥都沒打服,打南詔要等到何年何月哦! 再后來,南詔上表自請為藩,林昭昭的功臣夢也就碎了。 歸雁還記得,那段時日,有時候林昭昭學到很晚,歸雁勸她歇息,林昭昭只握緊拳頭,道:敗給誰,也不能敗給裴劭。 那種倔強,在如今的林昭昭身上,幾乎已經(jīng)看不見。 只是,時至今日,歸雁有時候半夜起夜,會發(fā)現(xiàn)林昭昭在溫習南詔語。 這些回憶,歸雁作為一個局外人,尚且被撥動心弦。 她下意識看向林昭昭。 林昭昭抬手捏了下額間。 車簾外,李彰嘆氣,與寺正說盡快去找旁的譯語人。 臣服于大祁十年以上的藩國來使都會漢語,只有三四年前歸順的南詔還不會。 因南詔主動歸順,圣人龍顏大悅,為顯本朝氣度與祁人才學,曾說過前面十年,南詔面圣時由大祁找譯語人。 此譯語人是裴劭引薦的。 天子一言九鼎,若今日缺了譯語人,丟的是圣人和大祁的臉面,到時候圣人發(fā)怒,裴劭或許會受牽連。 李彰見這附近已有人煙,便打算先走一步去,卻看林昭昭掀開車簾。 她目光冷靜,面容恬淡,聲音卻有一種與裴劭相似的、令人一聽便不由安心之意: “李大人,我會南詔語?!?/br> 第八章 驕傲 我倒想問你做什么?!?/br> 北寧伯府家宴開始前,三奶奶說在友人那過了病氣,胸悶氣短,頭暈不適,晚上就不出蕪序苑了。 老太君聽歸雁說罷,嘆口氣,心疑林昭昭到底介懷,借口推掉家宴,卻也有幾分擔心:“快請郎中來瞧瞧?!?/br> 歸雁回:“回來的時候,我們順路去仁濟堂看過,抓了幾副藥,三奶奶說,勞老太君擔憂,實在過意不去,明個兒再來賠罪,望老太君元宵節(jié)開開心心的。” 老太君又叮囑幾句,叫李歡家的拿一些補品給歸雁。 pao pao 歸雁行了謝禮。 回到蕪序苑,滿霜見只有歸雁,還有些奇怪:“三奶奶呢?” . 皇宮,榮和殿。 殿外,兩排宮人提著紅燈籠,照得漢白玉石階瑩瑩光亮,官員頭戴皮弁,身著朝服,拾階而上,相互拱手賀喜。 因去歲東宮造反沒辦成的除夕宴,并成今日上元宴,辭舊迎新。 而此時,在殿前刻有盤繞龍紋的柱子后,權(quán)傾朝野的靖國公爺,臉陰得要滴墨水,他抱著手臂,倚靠于柱子,道:“說吧,怎么回事?!?/br> 林昭昭籠在袖子里的手,輕輕摳著指甲。 李彰說:“林夫人見過那譯語人,她的南詔語,不比譯語人的差,況且一個時辰內(nèi),確實也找不到會南詔語的人?!?/br> 裴劭仰頭,揉了揉眉骨,長吞一口氣,他斜睨林昭昭:“跟在我身邊,不要亂走?!?/br> 林昭昭應:“好?!?/br> 裴劭轉(zhuǎn)過身,腳步收了收,說:“除了翻譯時,別亂說話。”